第79章 天寒人儿暖

寒夜漫漫，多有寂寥。苍茫旷野，只可以见到远处山峦的模糊轮廓。前方的道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篝火下，王贲正在烤着一只羊肉。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颇为兴奋的神色，看样子应该是烧给飞絮吃的。

        “飞絮走了，王将军你手下人马众多，应该去找找她，天气又冷又黑，我真担心她。”零露找不到飞絮，只好求助与王贲。

        先前还兴高采烈的王贲，立刻慌乱起来。他将手中的羊肉丢下，转而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只要有王贲在，飞絮就不会有危险的。何况零霜和云霓刚刚离开，应该不回来找麻烦了。

        零露静静地坐在篝火旁，捡起地上的羊肉重新烤了一番。然后又撒上椒盐，于是一股子的羊肉味道，立刻散发出来。

        “零露这是在给我，烤羊肉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零露的心头咯噔一跳，会是他么。

        漆黑色的夜色下，跳动的火焰旁，冰冷的冬日里。在这遥远的楚国广袤田野，竟是会遇到他，秦王子政。

        惊讶么，一点也不。之前就曾听说，王翦伐楚带来大秦六十万军马，子政颇有疑虑，还另外派了弄玉前来。

        多疑的性格，让子政不得不对王翦和弄玉都不放心。于是这才亲自前来督战，还真是劳心劳力。

        这么说前天项晴大婚，自己被派去下药一事，也是子政参与其中了。零露不觉在心里，看不起他。

        “你以为，都是我出的主意？”子政有些不甘心，“我子政好歹也是秦王，怎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

        “那你此番南下，而不就是为了御驾亲征，不放心王氏父子么？”

        “弄玉私自出宫，我也是刚刚打探到她来楚国的，这才追了过来。”

        听着子政的解释，到似乎很有道理，却又不得不让人怀疑。难道，难道他也是为了《剑谱》而来。

        说到《剑谱》的下落，零露忽然想起飞絮说过得话。零霜挟持了青要门，是不是《剑谱》已经不见了。

        明明灭灭的火焰，在羊肉上不断的翻腾。炭火的焦香，氤氲在每一处嗅觉中。在这寒冷冬季，吃上羊肉很不错了。

        但见子政接过她手里的羊肉，然后用小刀切下一块儿。他不顾烫嘴，便将羊肉塞在嘴里。

        “真是香，露儿你尝一尝，”子政说着，便递到零露的嘴边，“别想那些有的没事儿，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时几滴冷雨拂过发梢，迎着火光的影子，子政看到了零露面颊上的疤痕，竟是化作了一朵青梅花，甚是俏丽。

        “你看我做什么？”零露瞥了他一眼，遂丢下羊肉，“你自己吃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谁知子政故意踩着她的裙摆，让她绊了一跤。就在零露快要倒下的时候，子政再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之间，流动在眼眸间的那份欢喜，他忍不住凑到她的唇边，轻轻的吻着。周围尽管是寒风阵阵，可是在两人之间，却是暖意融融。

        冷风吹，吹不散天边阴云翻卷。梅花盛开，这一片香雪海的袅袅暗香。寒冬时节，唯独这一景让人沉醉。

        回到营帐中的时候，零露看到了正在四处张望的弄玉。想来她是在等着王贲回来吧，零露有时候真的是很可怜弄玉。

        “待拿下楚国之后，我便立刻给玉儿和王贲完婚。”子政其实也不愿，看到弄玉每天精神恍惚，让人很是担忧。

        子政不知道的是，其实弄玉还在想着之前在青要山的时候。王贲被飞絮救下，眼神中流露出的异样情绪，让她颇为忧虑。

        坐在小火炉旁，烘烤着自己冰冷的小手。零露不觉笑着道：“王上不必担心，王将军会迎娶公主的……”

        草木衰败，光秃秃的枝头越发萧疏。天边偶尔点染一道光泽，却是格外模糊凄冷。

        湖边的这座小院子，是飞絮暂时的栖息之地。她将这里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独居于此，谁知却被零霜发现，将她绑缚了起来。

        王贲一面走着，一面看着这处荒疏的小院。虽然是简单的砖土墙壁，几株枯藤老树根做成的简单桌案，还有墙角的一堆干柴火。可是在王贲看来，却依然温暖如初，因为有飞絮在。

        他没有走上前去，只是默默地在后面看着她。那样一个孤独的背影，怎么与之前所见的天真可爱的飞絮判若两人。

        于是王贲悄悄的将柴火点燃，又烧了一壶开水。这房间里才渐渐变得温暖起来，有了些许的烟火气。

        “这是才刚从军中拿的一点干肉，我把它熬成肉汤，你且暖暖身子。”王贲说着，便动手将干肉用刀剑切进一口小鼎中。

        谁知飞絮只是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仿佛眼前的飞絮，内心承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时天边一阵北风，将湖面上吹起了浮雕似的涟漪。王贲起身关好门窗，然后回忆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没见过母亲。每次说起母亲的时候，父亲总会默不作声。”

        “后来，父亲才告诉我，母亲是被秦王所杀，”王贲继续说道，“我不明白，母亲身为大秦长公主，为何却不容于王室……”

        话语之中，满是凄凉。王贲的母亲华阳公主，生的风姿绰约。嫁给王翦的时候才不过十六岁芳华，那时王贲已经十岁了。

        府上的人都说是华阳公主是病逝而亡，其实王贲知道。母亲华阳公主曾经与宫里画师有染，秦王杀她是为了给王翦一个交代。

        在秦王子政的眼睛里，是容不得任何玷污王室尊严的事情。说到这儿，王贲不觉苦涩的笑着：“你好歹还有母亲在旁，我却……”

        入夜天色微凉，炭火亦是变得缥缈起来。透过火光的颜色，飞絮可以看到王贲悲愤而又无奈的神色。

        这些小事情，在家国社稷面前通常都会变得微不足道。这一刻，飞絮渐渐的平息了怒火，将自己与母亲徐夫人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徐夫人想要将《剑谱》封存起来，左右权衡之际，方才觉着青要门最是安全。可是如何得到青要门的信任呢。

        按照青要门规，徐夫人就将年仅七岁的飞絮送入山下。让她扮作小乞丐，自此以后不闻不问，好让飞絮趁此将《剑谱》带入山中。

        飞絮轻轻叹了口气：“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在山下还穿着草鞋和单衣，若不是瑶姑姑下山路过，我怕是早就冻死了……这样的母亲心里，只有《剑谱》，哪里会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刚好这碗肉汤，还可以驱散寒气。”王贲捧着盛好的肉汤，递到飞絮手中。热乎乎的冒着热气，温暖着飞絮冰冻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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