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风声簌簌，许凇庭静静靠在暗石后边，细细的听着青赢与陆止礼的对话。
小四站在一旁，看不出自家大人的神色，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魔君，你真对这小狐狸感兴趣？”
许凇庭嗯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四又道：“魔君，你根本就不喜欢仙界那个太子，为何今日要那么说？”
“我们的计划已经实施了么？”许凇庭问道。
“回魔君，已经在着手了，只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仙界”
许凇庭眉眼很淡然，冷笑：“仙界？不，那不过是一盘散沙，我要做的，仅仅是从内部击垮”
他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双眼懒洋洋的抬起，随后朝小四一瞥：“人都安排过去了？”
小四点头：“马上就会动手。”
“那魔君，那今日叫那人帮你将护身符给她，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
许凇庭微微一笑，漂亮的如同一只幽谧的黑猫，优雅却又极度危险。
“只是单纯想保她平安。”
他薄唇微张，双手轻抚身后石头粗糙的表面，微微叹了口气：“小四，你说我送她仙界的帝后之位，她会喜欢吗？”
万千流光从许凇庭乌黑的眼眸缓慢飘过，他似乎追忆起了往昔，双眼微微垂落，竟带了几分温柔之意。
“丑八怪！”
“你这个克死双亲的怪物！要不是你，你爹也不会杀了你娘亲！没教养晦气的东西，还不赶紧跪下来给我道歉！”
几个穿着蓝白道袍的小弟子一脚踢在了躲在脏兮兮角落的少年。
那少年有着一摊乱蓬蓬的乌发，恰好将双眼遮住，只露出和女孩子一样精致小巧的下巴。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骨瘦嶙峋，单薄的要命。
听到这话，他干裂的唇颤抖着，随后咬紧，一字一顿冷声道：“我没有克死他们！”
小弟子嬉笑成一团：“你没有克死他们，就不晦气了？你娘亲知道有你这个脏东西，将你一生下来就跑了，被你爹亲追杀而死。你娘亲不要你，你爹爹看到你恨不得将你掐死，你说你是不是晦气东西？”
“没人要好可怜哦，被当做垃圾扔到了凌云派，那些长老居然连你这种垃圾都要，真是老眼昏花了！”
许凇庭活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个母亲会抛弃自己孩子的。
想到这，他的心底泛出一丝酸涩。
所以。
所以，娘亲她只是身不由己。
才没有不要他。
眼见着带头的那个弟子一脚踢了过来，许凇庭直接咬了上去，单凭刚长出来多久的牙齿将那名弟子的腿咬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忽然之间，他忽然听到了别的姑娘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他很少管别人，便也就不认得。
“殷师兄那样清冷的人凭什么收留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头发都打结了，身上的衣服都发臭了，恶不恶心人啊？”
“就是啊，听你娘亲说，你可不检点了，到处勾三搭四的，就想攀高枝儿，还日日求着与那些男弟子双修，真的将我们女修的脸都丢光了！”
听到这些话，许凇庭没忍住朝那边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是一个瘦小的姑娘，她的确如她们所说的乌发早已打劫，狼狈却有明显的披落在身后，衣服早已穿的泛白，袖底光滑一脸，脏的让人难以忍受。
“段穗师姐，她敢勾引你喜欢的殷师兄，咱就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望着那道身穿鹅黄色女子的背影，许凇庭的双眼一怔。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很喜欢殷师兄的段穗。
段穗微微抬袖：“来人，给我提几桶凉水来，我今天就好好让某些人看清自己的骚样！”
身旁的人一听，立马将水运了过来，尽数从小姑娘的头上倒落。
接下来的场景许凇庭看不到了，因为几名弟子围了过来，凭借比他高的修为将他按在地上，疼痛接二连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早已自顾不暇，再无闲工夫管他人的死活。
这样的事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等许凇庭面无表情的用冷水直接洗干自己身上的血迹，余光却在一旁的角落看到了小小的她。
月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她那湿衣服紧紧贴着的瘦小身体尽收眼底。
她的头发一如乌黑的水澡黏在她的身上，湿答答的往下滴水。
她没有这个年纪姑娘家的天真，满眼一片死寂，眼皮半耷拉着，像是早就对这个世界丧失了希望，只是在行尸走肉的活着。
他觉得，她和他都是一类人，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没有人要他们。
他们，只有彼此。
忽然。
下雨了。
乌云散了，又凝聚，雨滴一滴滴落下，落进了土里，掉在他的身旁，最后漫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们，是朋友。
她和他一样，所以，她是他的所有物。
以后都只能和他一个人说话，不能再有旁人。
一道平稳的脚步声忽然响起，跟着幽冷的雨滴愈发得近。
“你还要在那坐多久？”
这道男声极冷，仿佛与旁人之间有着极其大的鸿沟，极度不好接近。
许凇庭缓缓抬眼，在那个抱着自己发抖的姑娘家面前多了一个高高在上俯视她的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踩着黑靴，淡然的举着油纸伞，静静地站在雨中，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工具一样。
诚然，他的相貌极其俊美，带了几分神性，让人只要站在他的面前就会自惭形秽。
但他眼底的风霜太多了，阴沉的让人害怕，就像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蛇，早已泯灭了人性。
“殷师兄。”那个姑娘努力的仰着头喊道。
殷择胥并未弯下半分，仍旧俯视着她，连关心的话都没有一句，只有一句冷淡的：“跟我回去。”
许凇庭咬了咬牙。
之前从那些人的嘴里得知，这姑娘没处去，被他收留，可他分明就不在意她，方才在她面前站了许久，能看不到她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能看不到她湿透了的全身？能感受不到她早已烧得不清醒的脑袋？
他分明就不在乎她！
见她没动静，殷择胥转身，冷冷向后一瞥：“师小茗，我不想说第二遍，自己跟上来，要不然你就自己死在这里。”
随着这个利落的转身，他衣服下摆的瑞兽于空中一旋，仿佛在展现自己锋利的爪牙。
原来她叫师小茗，许凇庭想。
“我马上就来。”师小茗站了起来，像提线木偶一般没有什么表情的追赶着他。
许凇庭垂下眼，忽然听到她摔在地上的声音。
原来因为雨水，地面已经很滑了，她走的急，摔跤当然很正常。
在他抬眼之际，她已经擦掉泥泞爬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跟在了那少年的后面，却又离他有了些距离。
她的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最后愈来愈黯淡。
她好像知道那少年想做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甚至，许凇庭敏感的察觉到，她似乎已经不想活了。
“魔君，他们已经谈好了，青赢已经答应让他们两个人去寻玄明风的弟子了。”小四忽然道。
许凇庭回过神来，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我想去休息一会，你继续看着他们。”
他孤身一人走在幽静小路，心中纷繁复杂。
后来她变了许多。
因为心动于她落魄的模样，所以她后来那般肆意张扬，他也能一并喜欢。
他不能没有她。
仙界。
“怀柔仙子，您这是怎么了？”一道焦急的女声响起。
一旁的小仙鹤立马化作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赶忙搀扶住眼前的怀柔仙子。
怀柔仙子猛地捂住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无妨，只是气急攻心罢了。”
那小仙鹤眼底露出心疼的神色，十分生气的骂道：“殿下也真是的，有仙子您这么好的未婚妻，居然对您爱答不理！”
“小小，你现在已经成年，应该知道去人界的路了吧？”怀柔仙子打断她，闭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
小仙鹤一愣：“仙子，你要去人界做什么呀？”
怀柔仙子温柔一笑：“供奉止礼的寺庙需要人打理，香火也需要人守着，我近来无事，帮止礼操心这些杂事，也免得岳父费心。”
小仙鹤眼睛一红：“怀柔仙子您这般温柔，殿下他之后发现您的好，一定会喜欢上您的。”
怀柔仙子咳嗽了两声，牵了牵小仙鹤的脸蛋，笑了：“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这个世上就没有不喜欢我的男人。”
“在去人界之前，你先随我去找一人。”
“找谁呀？怀柔仙子。”
怀柔仙子双眼一定，攥紧拳头道：“与殿下交好的命盘上仙，他这几日行踪诡秘，之前殿下也曾暗地里找过他几次，一定知道不少关于殿下或者说她的事。”
此刻，身着黑衣的命盘上仙正脱掉外袍往自己的府邸赶。
寻到自己要找的人后，怀柔仙子眉头一皱，从仙鹤身上飞下，拦住他道：“命盘上仙。”
命盘上仙一愣，见来者是她，不禁心虚非常：“怀柔，你怎么来了？”
“命盘上仙，你究竟在和殿下计划着什么？”
命盘上仙额前冒出冷汗，擦了擦后干巴巴道：“没计划什么，怀柔你多虑了。”
怀柔的直觉很准，她看着命盘上仙这副模样，心底竟然有了猜测：“是不是因为她？”
看着命盘上仙一愣，怀柔仙子面色忽然变得惨白：“止礼暗地里找你，就是想瞒着我，怕我破坏他的计划是不是？”
命盘上仙皱眉：“不是，怀柔你听我说，殿下他只是”
“那我拿着他未婚妻名头这九百年又算什么？”
怀柔冷冷一笑：“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查！他就算神机妙算，法术通天，但他现如今只是个凡人！”
“怀柔仙子！”命盘上仙惊呼道。
怀柔仙子却是头也不回的骑上仙鹤。
“小小，我们走，去人界！”
“怀柔仙子，您不能干涉人间之事！否则会被剥夺仙籍！”
“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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