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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恶语流言


由于何渊夫妇外出,沈枝荣升家长位,得知初三年级要开家长会,她接过何述之递来的校服外套,后者单纯以为她想穿着玩。

        别的不说,春夏校服各两套,正巧逢上周末,两件校服都干干净净,何述之丢下校服后去了学校,沈枝往衣服身上套。

        个子摆在那,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过长,还好裤子都是黑色,她穿自己的就可以。

        这周一,何述之会代表初三年纪上台演讲,老师们起初就他一头蓝发进行讨论,甚至连戴假发戴帽子这种方式都想出来了,唯独没有想过把他刷下去。

        且不说何述之常年稳居第一,他父亲曾经是教师,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他教出来的学生他教出来的儿子怎么会不是好孩子。

        因为先一辈的交情,哪怕性格陡变,也愿意相信本性为善。

        这下好了,何述之染回了黑发,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沈枝穿校服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门卫,除了家长教师外,学生们都得穿校服,不然不能进校门。

        等她溜到操场时,何述之正好上台,红旗迎风飘扬,青春少年不负年华,他一步步稳健地走上演讲台,给所有人一个侧影,在到达终点后挺立,又和所有人正面交锋。

        梁启超先生言: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大抵便是如此。

        “这是七班吗?”沈枝轻声问着。

        “是。”队伍中有人回答她。

        “谢谢。”她乖乖待在后面。

        “新转来的?”七班班主任任盈小声凶道,“离这么远干什么?”她轻轻推了沈枝一把,将她怼到最后一列,“站到队伍里去,校长就在附近呢。”

        “哦。”她穿着校服呢,难怪会被认错。

        虽说主任在身后校长在附近,但仍然有人低声细语。

        “有什么厉害的,讲个话就牛批了。”

        “害,年级第一没朋友,没人和他站一起。”

        “上台好啊,不然每次队伍里都多他一人,扰乱队形。”

        ……

        “真不想听他说话,换一个人我绝对精神百倍。”

        何述之全校面前讲话,光芒四射,可旁边的耳语让沈枝难受,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单排,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她,那就会是何述之,他一个人站了好多年,听他们说了好多遍。

        没有一句好话,甚至没有居中的评论,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就全是嘲讽。

        沈枝不自觉皱眉,不怎么高兴,爷爷奶奶把她保护得很好,但是也会教她面对恶意,被细心呵护的金丝雀最可悲,软弱无能,沈枝是在善与恶的交织中长大的。

        她不喜自己的父亲,据说父母两人的婚姻是一场交易,父女俩很像,常常剑拔弩张,不开口说一个字,却处处都在无声对峙。

        骨子里的韧劲,难听点就是一根筋。

        沈峦是商人,在专属领域上八面玲珑如鱼得水,见不惯沈枝一眼能够看到底的内心,他怪她不懂得伪装,可是十二岁的沈枝跟在沈熠和薄烟身边,最擅藏真。

        不外露,也不显。

        除了此刻,她摊开刺猬最柔软的肚皮,将另一个人包裹进去。

        只要她在,就没有刺能够扎到他身上。

        至少他身上所有的刺绝对不会有一根源于她。

        可是后来,扎得最深最痛的那根刺是她亲自下的手。

        快准狠,一击致命。

        何述之演讲结束后站到沈枝旁边,他当时不明白沈枝为什么要穿他的校服,现在倒是清楚了。

        往教室走的路上,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开家长会。”她颇有底气。

        “你不能比我还大吧。”何述之调侃。

        “这倒没有,何爷爷带着何奶奶出去玩了,说是要过结婚纪念日,过几天回来。”她解释道。

        “于是你就顺位成我家长了,”何述之乐了,“枝枝,按年龄,我该是你家长才对。”

        “好吧好吧,你像我爷爷,你说的都对,不过我人来都来了,家长会还是要去的。”关于爷爷这个梗,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何述之无意间问起沈枝为什么会找他要糖,跟在他身后,沈枝特诚恳特认真地说:“因为你像我爷爷。”

        来到教室门口,沈枝抬头看向他,“你坐哪呢?”

        “那。”他指着靠窗户的最后一排,确实是他一个人坐,但是桌子起初是成对的,多一张少一张没什么影响,也就一直放在那了。

        “哦。”沈枝应了声。

        “你坐哪?”

        何述之没明说。但是沈枝懂了,他问的是在你学校的教室里你坐在哪里。

        “我?”她指着前几排的靠窗位,“我一般坐那。”

        “我喜欢吹风,晒太阳,”她补充着,“不过没有走后门,换座位的时候是按照成绩来的,我每次都第一个选。”

        “很厉害。”何述之说。

        沈枝眼前一亮。

        爷爷奶奶不怎么夸她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直接砸钱,沈峦和安愉就算了,她早就不期待他们的夸奖了。

        可是何述之不一样,虽然只有三个字。听不出别的情绪,但难能可贵的是真诚,他是真心夸她的,他觉得她很厉害。

        久违的夸奖让沈枝眯眯眼。

        沈枝穿着他的校服溜进学校,坐在他的座位上,女孩背影挺立,高马尾干脆利索,何述不禁想,她在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是否她永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树木发呆。

        沈枝毫无预料地转过头冲他笑,干净单纯,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不含任何杂质,无关其他,她只是朝着他笑。

        何述之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有一些好看。

        家长坐在自家孩子的座位上,何述之他们待在自习室里继续学习。大部分人都没有过度关注其他人的习惯,对于一堆家长中混入一个学生,但也并非那么突兀。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跟沈枝所想的家长会一样。班主任一贯的开场白,传成绩单,分析现状,可是等到家长自由发言的时候,类似于演讲时听过的话又悄然插了进来。

        起因是一张成绩单,何述之排在第一,各科成绩都排在第一,经过是因为班主任的一句夸奖,最后是不合时宜的攀比。

        原来并非如她所见那般风平浪静,作为榜样的大人蓄意教导。

        她曾跟父母去过一场晚会,人人戴着面具伪装自我,推杯换盏间皆是算计大量。

        就和现在有些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晚会上恶人为利所谋,而教室里的人恶语流言,不为名利不为前途,压低少年脊梁,谈笑间如芒刺背。

        原来是这么个可惜。

        不单单是同学,还有同学的家长,沈枝不明白,为什么一堆人会对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恶语相向,并且以此为傲。

        可是他们说他不好。

        拿着他根本没办法改变的事情给他定上罪名,像审判者一样低下高贵的头颅,满眼嫌弃地指责道,这是个坏孩子。

        沈枝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安然无恙,在这里,她代表的何述之的家长,不管是朋友身份,还是家长身份,她都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诋毁他。

        她似乎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保护一个有可能并不需要她保护的人。

        不自量力般。

        像小孩子一样。

        可她本来就是小孩子。不用思前想后,不用深谋远虑,就在当下,她一腔孤勇,哪怕只身一人。

        发放成绩单的同时,桌面上会摆放着自家孩子的试卷,语数英三门,再加上政治历史合卷与物理化学合卷,一共五张卷子,叠加在一起。

        沈枝不像其他稳坐钓鱼台高谈阔论的家长一样,她起身一圈圈扫过,拿起坐在她前面的人的试卷。

        像一个审判者般浏览着。

        没过几秒评价道:“陈冬然的母亲,对吧,”她不等人回答,“你家这孩子,怎么说呢,挺平均的,每一门都能保证不及格,”她记性很好,在班主任滑动屏幕展示往期成绩的时候,那些人都没在看,而她看到了,何述之每一次,大考小考,月考还是期中期末考,都名列前茅,“并且很稳步,从一开学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及格过,别的我能理解,语文是为什么及格不了?”

        她又做恍然大悟状,“母语嘛,估计是母亲没教好,遣词造句还是为人处事都没怎么教好吧,价值观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教了还不如不教。”

        陈冬然就是在何述之演讲时候说他没朋友的那个人,也是挑起话头的那个人,而他的母亲同样也是在家长中牵头开骂的人的。

        “你谁呀,是不是有病,我孩子不及格关你什么事,”陈母暴躁,扫了一眼她刚刚坐的位置,“哦,原来是那私生子的家长,你看着也不大啊,他死了父亲又不是母亲,应该不是让你当后妈吧,”她故意恶心人,“那就是童养媳吧,也不知道何老头从哪拐来的丫头,嘴利了点,但是这模样还真不错。”

        烟尾巷里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何述之那样坚强柔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杜斯那样有义气……

        但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沈枝就愿意待在这里,喜欢生长在这里的何述之他们,也喜欢居住在这里的她。

        她不会因为有一星半点的污点就全盘否定一切,更不会因为旁人来打乱她的步伐。

        “任老师,”沈枝望向讲台上正准备赶过来的主任说,“请问,”她停顿了一秒,重新笑着问,“巷子里有精神病院吗?”

        “我觉得这位家长可能会需要。”她不等人回答,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教室。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豪横了十几年,头一遭被一个小丫头训斥。

        回过神后,初三教室炸了,沈枝听着泼妇骂街,声音逐渐消失,她躲在自习室外瞄何述之的位置。

        不出所料,最后一排靠窗户,他没有同桌,他不需要同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沈枝,就有了一切。

        何述之发现了沈枝,他放下笔和试卷轻手轻脚地走出教室,来到她面前。

        “家长会结束了?”他问,“回家吗?”

        沈枝不说话,静静地抬头看他,“我一开始想要你的糖,你不给,”她笑了,“但是我再说一遍,你就给我了。”

        长长的走廊上人影成双,身后绿茵遮天,阳光透过缝隙,打散一地孤寂。

        “所以,碰壁了,被推出来了,我再撞一次就好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阿述哥哥,你总会开门让我进去的,你心软,你善良。”

        她慢慢地走到何述之身边,以环住他双手的姿势抱住了他的腰,她要的不是他的怀抱,需要安慰的人也不是她。

        沈枝温软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何述之耳边。

        她抱着他说,“阿述哥哥,你是最好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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