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周湘想也没想，答的很干脆，“他还没你有意思。”
“我很有意思？”程岑大概是被周湘的口无遮拦传染，话音落地才觉得不妥。不说这问题合不合时宜，问的人合不合适，这么一问好像自己不是个人，是个供人玩乐的玩意儿。
他一有这个念头，周湘后面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直到晚上十点多，他忙完学校和家里的事，坐在台灯下，突然想起周湘的那句，“他还没你有意思”。
是自己已经很没意思，而程言兴比自己更没意思，所以说周湘不喜欢他，还是说她觉得自己比程言兴要好，所以不喜欢程言兴。前者说的过去，后者也很有可能，自己处处都强过程言兴一头，从小到大喜欢自己的女生也比喜欢他要多得多。
不管怎么样，周湘不喜欢程言兴都是件好事情，富家千金往往性子骄纵，周湘一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想来程言兴也驾驭不住。
“程岑，上个月的水电费交了吗？我明天要去成都出差教个底子很好的学生，你照顾好自己，茶几烧水壶底下有500块钱。”
梁燕桑带着点焦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过她在面对自己学生的时候总是很温柔的。她不喜欢梁燕这个名字，觉得太俗气，“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她读完这句诗就自作主张改了名字，和她身轻如燕的舞姿很相配。
母亲的教诲，程岑从来都不会违抗，就像母亲少女般的天真，在经历结婚生子丧夫这些年从来都未曾消减。
任潜被辞退后，周湘在十五高的日子好像变得更加枯燥无聊，自己不就是喊了句“郑叔叔”，又不是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官二代，有什么好引人侧目。
“你周末准备做什么？”周湘自从学会转笔就转个没停，一失手就看见钢笔准准的砸到程言兴手臂上，划出一道蓝黑色的印记，“哎，不好意思～”
转了一上午了，看她这不太熟练的动作，迟早得摔出去。程言兴一点儿也不意外，用手指轻轻抹了抹印记，没抹掉，又用力抹了抹，还是清清楚楚的留着。
“我有湿巾。”
周湘很随意的用湿巾擦掉程言兴手臂上的印记，动作比不上给沅沅洗澡时那么轻柔，但也很客气了。
少女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一层纸传递到程言兴的身上，沁出的水是凉的，他却觉得被触碰的地方烫的很，连带着耳朵也跟着烫起来。
程言兴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有这种感觉，耳朵一定会红的吓人，只能希望周湘没看见，否则又要被她问些“奇奇怪怪”又没法招架的问题。
“我周末要上数学课，还有英语课。”程言兴推开周湘的手，低下头闷声答道，一周就休息一天半，他也没时间去做别的，“你周末做什么？”
“没想好，你为什么不接着学钢琴，因为不喜欢吗？”
他没有程岑模样好看，但他弹钢琴的气质应该会比程岑好，冷漠沉静，话少表情少动作少的“小哑巴”，一听就很适合做疯狂又内敛的艺术家。
堂哥还真是……和周湘在一起就得没话找话吗？程言兴愣了愣，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因为堂哥太厉害，我和他在一块儿会自卑。”
“你……”周湘有些意外，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程言兴这样说总觉得有点不安，“你也有很多比他厉害的地方。”
别让我具体说，一时半会想不太出来。
周湘不喜欢沉默，等不到程言兴的回应就自顾自说起来，“十五高真的好无聊，天天就是上课，也没个朋友陪陪我。”
“程岑不算是你的朋友吗？”程言兴本来想说自己，话在嘴边饶了几圈到底没说出口。
这问法轻则显得矫情，重则显得自作多情。
这两兄弟还真奇怪，个个都挂念着对方，但也不见他们多亲近。周湘忍不住想起些禁忌之恋、爱而不得、反目成仇的情节，更觉得不安。
“你老提他做什么？”周湘皱皱眉，放下钢笔，意味深长的看向程言兴，“他算什么朋友，还不如你算呢。”
林柔凝是她的朋友，可以夜聊到凌晨，可以一个电话就叫出来压马路，可以在电影院说悄悄话……这些事情和程岑都不能做，当然，她也没想过和程言兴做这些，只是和程岑比起来，程言兴和自己还是更熟一点。
但程岑也不能算是个普通同学，他哪里都和普通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不是有我吗？”程言兴声音很轻，无意识的用手心覆上了刚刚周湘触碰过的地方，好像还能感受到温度。
原来学到掩耳盗铃那课时还觉得小偷很蠢，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程言兴很不喜欢自己的奇怪，也很想不明白自己的奇怪。
“什么有你？”
周湘一和程言兴聊起来就觉得自己耳朵不太好用，脑子也不太好用，不是听不清，就是听不懂。
“有我这个朋友。”程言兴轻咳了声把话说完全，“没有我，你的物理也不会进步……的那么快。”
他说完才觉得这话有点自负，就算自己给她讲过几道物理题，从48到82的进步到底还是靠她自己的天资。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心思总不在学习上。
周湘挑挑眉，懒懒的趴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拽了拽程言兴的袖子，“那好朋友……替我把报告写了吧。”
明明才高一，非要学大学生写什么每周报告，□□真是害死人，还好有个好同桌，现在应该说是有个好朋友，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湘的成绩一点点往上爬，程言兴的成绩却眼看着滑了下去。四月初樱渐绽的时候，程冲在妻子的催促下终于没耐住性子走进七班班主任的办公室。
“你……你爸来了？”周湘才跑了一圈就累的不行，恨不得摔在程言兴的身上，又觉得他看着就柔柔弱弱的，强撑着扶了把树坐下，在心里好好问候了体育老师，“好累。”
“你就说是第三圈吧，他没看着。”
程言兴拧开了瓶水递给周湘，看着她额前的汗珠滴在红色的跑道上，很意外她还有为意义不大的事情倔强的一面，“你也没那么喜欢跑步吧。”
啧，和我待久了，规规矩矩的程同学也学会坑蒙拐骗，反抗权威，周湘摇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忍不住感叹古话果然没错，真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一般般。你爸来学校做什么？你惹事儿了？”
看着不像是个能惹事的人，事儿去惹他还差不多。
程言兴轻叹了口气坐在树荫下，周湘的发覆在他的肩上，发尾隔着衣料弄的他有些发痒，“你天天看着我，我能去哪儿惹事儿，又不会分身术。”
不错，跟着我不仅学会投机取巧，话也变多了，不再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哑巴”，有康复的希望。
说起这个，沅沅自从病好之后好像更黏自己了，去衣帽间拿件外套就听见它在外头喵喵喵个不停，叫的人心都软成一滩水，一时半刻都舍不得离开它。
“你不会真像任潜说的那样，早恋吧？”周湘把不良学生的可能行径一个个带入，最后想出来个不可能中最可能的解释。
“我天天和你在一起，和谁……”程言兴无奈的否认，解释也懒得解释，他知道父亲是因为自己退步的成绩来的学校，也知道母亲会因为他的退步有多失落。
他没什么心思和周湘闲聊，但也不喜欢被她直勾勾的盯着却一句话也不说，“他来问问月考的事儿。”
“偶尔一次没考好有什么了不得的。”
“你家里人管你管的真严，不过也算一种福气。”
“你能不能像我反抗周岐人一样反抗你爸，你爸最怕什么？”
……
程言兴一句话也没说，看着跑道上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男男女女，忍不住想，别人看见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穿着、一模一样的背影，没有名字，面容模糊。
回教室后，程言兴发现和周湘一样奇思妙想的人不少，甚至更加离奇一点。
程冲回去后一改以往的严厉，很温和的在他的书本里夹了张淡黄色的纸条，上面写着句很俗套的话“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常被用来规劝错误恋爱中的人。
七班教室里窸窸窣窣的闲言碎语里与自己和周湘相关的越来越多，十句里有七句信了他们在早恋，一句不感兴趣，剩下两句不信是因为觉得周湘看不上自己，他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欣慰。
“周湘，你家司机今天没来吗？”冯若盈像只小兔子一样无声无息出现在周湘背后，“我看你和我顺路，咱们一起打车吧。”
冯若盈的座位在自己后两排，课间常见她在自己座位周围晃来晃去，又不见她有什么事儿，鬼鬼祟祟的。
“有什么事儿吗？”周湘心情不太好，她怀疑周岐人是不是要破产了发不起工资，会做湘菜的阿姨辞职了，司机也迟到早退。
“没什么。”冯若盈笑嘻嘻的，细细长长的眼睛里闪着光，“她们都说你和程言兴在谈恋爱，你喜不喜欢程言兴呀？”
又是吧又是呀，以为自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周湘撇了眼冯若盈，她还是头一次认真的看她，小心的脸小小的嘴小小的眼睛，单眼皮和柳叶眉搭起来细看别有一番风味。
总得来说，冯若盈的五官很普通，个子也很矮，但胜在皮肤很白，是罕见能压过周湘的人。
“怎么，你喜欢程言兴？”
一个冯若盈，一个许潇，真得谢谢他们兄弟俩给自己找麻烦。
“怎么会。”
冯若盈夸张的摇摇头，扬唇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眼角也染上笑意，“我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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