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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回到上京后的第一日晚膳是在松寿院用的。

        用完晚膳,回到玉京院,谢姝侧坐小榻,玉芝为她添了茶。

        “苹儿呢?”谢姝肘抵小几揉着太阳穴问道。玉芝四盼,轻手轻脚将门掩上道:“方才出去了,许是去松寿院了。”

        谢姝摇头,“不说这个,让你藏的银票在哪里?”

        玉芝走到床榻边,探手从底下摸出一个木盒,拍了拍上头的粉尘呈给谢姝。回程在船上的日子,谢姝支开了苹儿,打开了苏夫人临行前给的文房四宝。

        木盒分两层,上层确实是雄州顶好的笔墨纸砚,打开下层,却放着一打足有千两的银票。

        这大抵是苏夫人自作主张塞给她的,她目的是何不重要,总归这些银钱现下解了谢姝的燃眉之急。

        谢姝拿起盒中的银票,她势必要让这城阙街的胭脂铺,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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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些了?”谢老太太嗅着安神香,正闭目养神,尔雅立在身后为她捏肩。

        苹儿应声,余光看向老太太神色,只见老太太舒开眉,长叹口气,尔雅停下动作,退到一旁。

        谢老太太睁开眼,道:“从今后起,你便不用来松寿院了。”闻言,苹儿慌了神,忙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问:“老……老太太明鉴,苹儿所言句句属实。可是苹儿哪里做错了?”

        话罢,老太太看向尔雅,尔雅点头,上前将人拉起:“你快起来。老太太的意思是你到底是玉京院的人,不必再来松寿院传话了。”

        尔雅的话宛如五雷轰顶,把苹儿电了个外焦里嫩,还未等她求出口,老太太道了句困乏。尔雅看了一眼苹儿,转身扶起老太太进了里屋。

        苹儿失魂落魄地走出松寿院,掌灯照着来路归去,心中多是不可置信。

        让她去做玉京院的人?怎么可能!

        六姑娘打从一开始心里便如明镜似的,本就将她防得如贼一般,许多事也只跟玉扇玉芝说,现下她没了松寿院这座靠山,谁还愿意信服?

        将她利用完了就如破布般扔掉,当真可恶!不能坐以待毙。

        苹儿捏紧了手中灯盏,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松寿院里屋,尔雅伺候着老夫人上榻,却听老夫人又叹了声气,她抬起头,笑道:“老夫人,这是怎了?”

        老夫人嗔怪看她一眼,“我所忧为何,你不知?你呀,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尔雅摇摇头,宽慰道:“老太太,忧思过重对身子不好,其余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自己。”

        话罢,尔雅伺候着老太太躺下,老太太躺在榻上,还是不住呢喃:“你说的我何尝不懂?就是六丫头这孩子娘走得早,往前性子也不讨喜,现下她依附于我,总是忍不住上点心。”

        “晚膳后姝姐儿同我说的见闻与苹儿汇报的所差无几,就是没想到六丫头还阴差阳错认识了广平侯。”

        老太太一番话了,尔雅沉默半晌,道:“老太太是想……”谢老太太侧了个身,声音缥缈:“我倒是想,也得六丫头有那个福气才行。”

        “老太太若是想知晓六姑娘是否有这个福气,试一试不就好了吗?”

        黑暗之中,尔雅的话钻进了老太太的耳朵,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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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

        “吩咐你的事,都妥了吗?”谢姝合上账本,抬手递给身侧的玉扇。玉扇恭敬道:“都已经妥了,多谢姑娘信任家兄。”

        话罢,玉扇就要上前跪礼,谢姝忙拦下,话中带忧:“不必,我正头疼此事,若是你的兄长,我倒还能安心些。”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脚步凌乱,苹儿推门而入:“姑娘,尔雅姑姑来了。”谢姝抬头看去,眸光惊讶:“请进来。”

        尔雅面上带笑,身后跟着一队婢子,个个手中捧着红木盘,木盘之上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谢姝起身迎上,眉峰不着痕迹轻皱,话中仍是欢愉调子:“尔雅姑姑怎来了?这是……”

        尔雅恭敬福身,不卑不亢道:“昨日老夫人听闻姑娘受了广平侯救命之恩,道是侯府姑娘礼数不能落下。总归是姑娘您的恩人,自然由姑娘来选礼,这些是老太太库房中的珍品。六姑娘,请。”

        老太太要她给广平侯回礼是假,意图叫她去见盛湛是真。

        了然来者意图,谢姝心下抗拒,这般上赶着攀关系只会令那些权贵徒增厌恶,正欲婉拒,脑海中倏然划过方才同玉扇商讨的事。

        不若借这个由头顺道去趟红椿楼?省得她再编些其他借口。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摆脱这束于高墙的境地,一个势必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管他对自己是喜还是厌?

        念头几经辗转,谢姝颔首应下,尔雅笑着退让一旁,她拍了拍手,婢女们乖乖站成一列。

        尔雅则在旁一一介绍,“姑娘,这是绿釉狻猊香炉,狻猊乃祥瑞,您看……”谢姝看向那香炉,想起上次与盛湛离得那样近,似乎也没闻到他熏什么香,想来这个他是不需要的。

        谢姝摇了摇头,尔雅示意下个婢女呈上,“姑娘,此乃紫金釉四系紫砂大壶,用以煮茶品茶是极好的。”

        茶壶品质倒是上品,第一次同他见面也是在茶室,或许这个不错?

        “再看看。”尔雅应是,出声叫上后头的几个婢女。

        少女视线转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倒数第二个婢女手上的木盘上,道:“你,上前来。”婢女忙不迭将木盘呈上,只见一只圆形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姑娘好眼光,羊脂白玉极为难得,不过最贵重的还是佩尾缀着的那两颗黑墨珍珠,是北海渔民打捞上来的上等黑珍珠,百年难遇,这还是先侯爷在时偶得的佳品。”

        尔雅话间,谢姝记起那人最好玄衣,大抵是喜欢这种色调的。

        她上前拿起玉佩,轻轻抚过上头的流苏,道:“这个是极好的,还请尔雅姑姑替姝儿谢过祖母。”

        “是。那六姑娘,奴婢先回松寿院复命了。”尔雅办成了差事,面上笑意也多了,又带着那一队婢女浩浩荡荡离开了玉京院。

        玉扇见人群散去,这才上前,犹疑着问:“姑娘,您真的要去广平侯府?”谢姝笑了笑,抬起手将玉佩递到她面前,答非所问道:“拿去包起来。”

        广平侯府是什么地方,她要去也得看盛湛愿不愿意让她进。想到午后可以实地考察一番铺子布局,谢姝饮下一口茶,愉悦地哼起了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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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擅闯广平侯府!”

        “我家姑娘是武安侯府上六姑娘,为报广平侯救命之恩,还烦请您通报一声。”

        护卫不识得什么六姑娘,但想见侯爷的一二三四五全是姑娘,无论有无权势会不会开罪大人,侯爷一律不见。想罢,他摆出一张臭脸,道:“侯爷不见。”

        玉扇想起姑娘的吩咐,按耐下脾气,笑盈盈道:“护卫大哥,您先帮我家姑娘通报一声。”说罢,玉扇从袖中拿出一袋碎银,塞进护卫手心。

        护卫掂了掂重量,旋即眉开眼笑:“行吧,我就帮你们姑娘一次,不过我可不能打包票啊。”玉扇弯弯眼应是。

        穿过乳鱼亭,来到博雅堂前。护卫看着守在院口的裴龙,恭敬抱拳:“裴龙大哥,府外有个自称武安侯行六的姑娘求见侯爷。”

        裴龙双手抱剑,冷漠道:“侯爷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你且在这侯着吧。”“这……”

        护卫正犹豫着准备去回绝那姑娘,但又不是侯爷亲口道了不见,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护卫想罢,咬牙站到了一侧。

        马车上,谢姝端坐其中,手中拿着一卷古籍,时不时翻上几页。时间流转,最后一页看完,谢姝合上卷籍,懒洋洋道:“那护卫呢?”

        玉扇钻出车帘看了一眼,又钻回车厢:“还未归来。”一旁伺候着的玉芝嘟起嘴,抱怨道:“不就是报个信吗?迟迟未归叫什么事。”

        谢姝将包装妥帖的玉佩盒递给玉扇,玉扇接过,下了马车。

        她走近站在一另侧的护卫,笑盈盈道:“这位大哥,方才去通报的护卫大哥迟迟未归,我家姑娘有些乏了。待侯爷公事毕了,请将此物献给侯爷以答对我家姑娘的救命之恩。”

        那护卫看了一眼木盒,又看了一眼带笑的玉扇,思量片刻抿唇应下。待玉扇交代完,谢府马车车轮轱辘轱辘往前,驶离广平侯府往城阙街而去。

        -

        博雅堂内,桌前杂乱摆着一卷又一卷的调查记录,盛湛从书堆中钻出脑袋,拂开桌上的书卷,抬手拿过一张干净宣纸垫好镇纸,书下几行字。

        大功告成。

        少年直起腰,搁置了笔,负手身后走出书房。

        “丁卯,进去打扫。”盛湛望着泛红的天际,吩咐道。

        走下台阶,只见屋外除了裴龙还有一个面生的护卫,他蹙眉问:“你有何事?”

        护卫显然是惧他的,问了句话便开始牙齿打颤,结巴道:“侯爷……府外,府外有位姑娘……”

        盛湛懒洋洋地微歪脑袋,干脆利落道:“不见。”“那、那姑娘说……说是,武安侯、武安侯府六姑娘,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护卫终于将话捋顺,听罢,盛湛眸光一动:“是她?”

        “侯爷,小的这就去回禀说您不见。”

        “不,她的话,可以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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