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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谢长渊慵懒地倚靠在高座之上,一身红衣逶迤,眉间蛇纹鲜红欲滴,茶几上袅袅飘着的熏香缭绕在他的身侧,三年未见,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他凤目扫过门口三人,在晓归身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目光。

  晓归不自觉地朝前迈了两步。

  一旁的幻海蛛家主擦了擦眼泪,用力地拍了拍庭飞花的手臂,领着庭飞花走进堂屋:“殿下见笑了,老臣一时失态,这位就是吾儿,见过妖皇殿下。”

  谢长渊似乎不在意地掀起眼帘,揉了揉太阳穴:“庭飞花?”

  庭飞花眼眶红红的,回头看了一眼晓归,见晓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好应了声:“是。”

  “殿下认识吾儿?”幻海蛛家主说道,“孩子,你这个名字取得倒是不错,你这些年在外受苦了,不过咱们家取的名字都很随意,为父名叫铁山,少年时没少受别族嘲笑,你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文化人。”

  庭飞花默默说道:“是她给我取的,她是孩子的恩人。”

  幻海蛛家主这才将注意力从儿子身上分出来,打量着晓归:“姑娘,你身上为什么既没有凡人的气息、也没有妖族的气息?我刚才看你和飞花执手相望,莫不是小儿在外的红颜知己?无事,我幻海家族一向不拘小节,你安心住下便是,若和我儿情投意合,择日就给你们办了婚礼。”

  晓归:……

  她总算知道庭飞花的话痨是遗传谁了。

  不过刚刚她牵庭飞花的手,谢长渊看见了吗?晓归心虚地瞅了下谢长渊,谢长渊却是看也不看她,垂头摸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晓归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纱,谢长渊莫不是没认出自己么?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铁山……伯父,我和庭飞花不是那种关系……”晓归忍不住解释道。

  铁山家主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哎我都懂,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事,既然飞花说你是他的恩人,那你必然是我幻海家族的座上宾。”

  庭飞花也听不下去:“父亲……我……”

  高座上传来指节的脆响。

  铁山家主连忙说道:“殿下……我瞧见晚辈一时激动,还望殿下切勿见怪,今夜府内开宴庆贺吾儿归来之喜,殿下既然与小儿是旧识,可否赏脸……到时我一定向殿下赔罪。”

  首座上传来衣衫淅索之声,谢长渊站起来,看不出喜怒,径直走到三人身前。

  晓归一双眼睛露在面纱外,怔怔地看着他。

  “铁山,你今日的话格外多。”谢长渊薄唇微张,眼神逡巡,出声道,“你的认亲之喜,本座就不留了。”

  谢长渊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晓归刚想出声,谢长渊又折回来,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怨气。

  “殿下,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晚上要留下来?”铁山问道。

  谢长渊扭过头去,声音低沉:“走得急,忘了件东西。”

  他一把抓住晓归的手腕,强势地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这个人,我带走了。”

  晓归做不出表情,胸腔里空落落的,只是在这具躯壳里的意识颤抖了一下。

  晓归眼神停留在谢长渊抓着自己的地方,默不作声,任由他牵着自己走了出去。

  明明没有嗅觉,晓归却觉得春风和煦,阳光正好,空气中尽是新鲜花草的气味。

  谢长渊的衣摆发梢就在身前触手可及之处,晓归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表情,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面容,咧了咧嘴角。                        

                            

  铁山家主伸出手,想追出去:“殿下!殿下!你是不是带错人了?”

  庭飞花及时扯住了自家傻爹爹的腰带:“爹,别去打扰他们。”

  铁山家主被庭飞花一声爹叫的愣在原地。

  晓归跟着谢长渊一路向前走,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晓归没有听清。

  

  谢长渊把晓归带到了一架飞轿前,飞轿通体暗红,细碎的流苏在轿顶晃荡,玉石做的铃铛间杂在流苏之间,随风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轿旁四个黑色的虚影向谢长渊行了一礼,谢长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晓归,撩开轿帘,冷冷地说道:“进去。”

  晓归看谢长渊脸色不好,刚刚若是他一直在堂屋内……那她为安抚庭飞花说的话,拉的手……

  晓归没了底气,听话地钻进轿子里,老老实实地正襟危坐。

  她刚还调侃庭飞花像是偷情被夫人发现一般紧张,结果这个flag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谢长渊跟着晓归也进了轿子,与晓归面对面坐着,他宽大暗红的衣摆落在晓归的鞋面上,晓归缩了缩脚尖。

  晓归偷偷看谢长渊,他果然还黑着脸,凤目中有些不耐烦的情绪。

  她有很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最终低声叹了一口气。

  他俩虽然面对面坐着,却谁都不先开口说话。

  晓归回忆起过去和谢长渊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似乎也动不动就僵持住。

  过了好一会,谢长渊终于开口:“你叹什么气?”

  晓归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谢长渊手指捏着衣摆,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食盒,丢到晓归怀里。

  晓归蒙圈地捧着食盒,打开一看,都是以前自己和他提过的,她喜欢的凡间美食。                        

                            

  所以说,他早就知道今日她会来幻海蛛的府邸?

  晓归现在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她还是捡了一只蛋黄酥,放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晓归心想……果然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看晓归吃了,谢长渊才面色稍霁。

  谢长渊靠在了轿中的软垫上,拍了拍身侧:“你坐这么远做什么?”

  晓归合上了食盒的盖子,往他那边蹭了一点。

  谢长渊又拍了拍旁边,显然不太满意。

  晓归又挪了一些。

  谢长渊啧了一声,拉着晓归的手一拽,晓归傀儡之身,一个没稳住,就摔在了谢长渊的怀里。

  晓归双手搂住谢长渊的腰身,一句惊呼淹没在了他的衣衫之中。

  谢长渊把头埋在晓归的脖颈处,深吸了几口气。

  良久的安静之后,他声音沙哑隐忍:“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晓归听着谢长渊闷闷的声音,眼眶又有些干涩。

  她轻柔地抚摸着身前人削瘦的后背:“我来找你了。”

  衣袂纠缠,欲语还休。

  

  晓归醒来的时候,谢长渊仍搂着她,她不知在谢长渊的肩上靠了多久。

  她抬起头就看到谢长渊的面容,他也阖着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

  “长渊。”她唤道。

  谢长渊睁开眼睛,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你叫我什么?”

  晓归听到他回答,才确信不是梦境,问道:“长渊,我们到了吗?”

  谢长渊盯着晓归看了一会,轿中光线暧昧,映在晓归的面容上:“到了,不过刚才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他扶着晓归:“走吧。”

  “嗯。”

  晓归站在恢宏的门前,整个宫殿蔓延出百丈,朱梁玉栋紫瓦,像一副用色大胆的水彩画卷,大气磅礴。                        

                            

  门口的侍卫妖君见到谢长渊纷纷单膝跪地:“恭迎殿下回宫。”

  “起来吧。”

  谢长渊扣住晓归的五指,掌心相对,一个细小的印记出现在晓归的手背上。

  他顺势牵着晓归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座如画的宫殿之中。

  一路上,人人跪拜,晓归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侧这人再也不是当年瀛洲山上任人拿捏的弟子,而是妖界之主妖皇谢长渊。

  直至一处寝殿,谢长渊才松开晓归的手。

  晓归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这处寝殿里竟是布满了她小世界里的各种现代摆件。

  她抚摸着床铺,即使不是完全相同,也和她的席梦思有□□分相似了。

  软塌、转椅、梳妆台……连香薰机都有。

  晓归忍不住对谢长渊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谢长渊:?

  “你……那你这些是哪来的?”晓归熟练地坐在了人体工学椅上,转了一圈面向谢长渊。

  谢长渊走到晓归身后扶住了她的椅背,蹦出来一个字:“试。”

  晓归抬头看他:“试?”

  “只要尝试次数够多,总能做出来。”

  晓归沉默了,谢长渊仅仅在她的龟壳世界里住了几日,对那些东西的了解也只停留在看过、认识,她难以想象一个从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得尝试多少遍,才能把这些东西做到如此还原。

  半晌后,晓归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长渊将晓归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地说道:“你安心住下,别的事都不用管,一切有我。”

  可晓归还有太多事情没有与他说,比如玄武的预言,比如当时为什么要一直替他受过,比如自己是傀儡之身……                        

                            

  谢长渊却摇了摇头,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唇边,她感受到唇上的磨砺,忍不住抿住嘴唇。

  “那些事情留着,每日慢慢与我说。”谢长渊的瞳色在平时依然是晓归熟悉的碧色,他眉目舒展,眼底温柔,“我平时就在隔壁处理公务,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晓归与他目光相接,她抓住在她唇边的那只手,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糖糖糖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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