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剑
此时虽还只是初春，瘴气林中的树却生得极为茂密，仅在几处叶缝中透下一丝天光，即便是在白日里也好似朝暮一般幽暗。
断肠草伏地而生，暗紫色的茎叶在昏暗的密林中幽幽泛着红光，看起来格外妖冶。
断肠草全身带毒，不可直接手摘，须用拎花剪剪去上半段带花的茎叶，留下最下端芽叶与根系，使得断肠草可以继续生长。
剪下来的茎叶则须用拎花剪上的小钩子勾起直接放入专门储存毒草的储物袋中。
整个过程花叶不可沾身，算得上是一个精细活。
陆叠早就准备好了拎花剪与储物袋，两人一人一套便开始采集断肠草。
显然，陆叠先前做过类似的任务，拎花剪一剪一挑，再往储物袋中一放，一气呵成，动作十分娴熟。
顾晞却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任务，那边陆叠已经放了十几株进袋，她这才刚刚朝着第六株正在花期的断肠草伸出剪子。
断肠草通身暗紫，生的花却是与之相对的浅黄色。浅黄色的断肠花萼细朵小，却散发着幽光，一眼望去星星点点，在这昏暗的树林中竟显得有些晃眼。
顾晞被浅黄小花吸引了目光，一剪子下去竟是剪了个空，先前分明落在两刃中的草茎不知何时居然到了拎花剪的左侧。
顾晞蹙了蹙眉，将注意力集中在草茎之上，对准刀刃，又是一剪。
草茎竟又到了右侧。
这断肠草分明在动。
顾晞暗道不好，赶紧往后退去。
却不想那断肠草竟好似生了腿，直接向她面前移来。浅黄色小花下一片暗紫色的叶子骤然伸长，朝着顾晞握着拎花剪的手上缠了过来。
“陆叠！”
顾晞低声呼救，手中已经握住了灵剑流光，朝那藤蔓一般的长叶劈去。
顾晞是风水双灵根，如今只有筑基一层，用起风水二系之外的五行二元法术威力微乎其微。
断肠草就颜色来看当属雷系或火系，但它毕竟是草，草即为木，恐怕不是风系或水系法术可以应付得了的。
眼见那断肠草的叶子已经缠上了流光，顾晞咬咬牙，赶紧捏了个冰咒覆在剑身之上。
一触上寒冰，断肠草的动作便骤然停下。
顾晞松了一口气，可才要往剑中注入灵力想要震断断肠草叶，手中流光便剧烈抖动起来。
断肠草在挣扎！
顾晞连忙又捏起诀来，但手中的法诀还未放出，便听得剑身上传来一阵碎裂之声。
寒冰乍破，断肠草叶直朝着顾晞面门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光从顾晞眼前闪过，直击到那暗紫色的叶子上。
陆叠飞身赶来，落到了顾晞身旁。
变长了数倍的叶柄一时间如导火索一般燃上火焰，嘶嘶地扭动着。
好似在痛苦地喊叫。
“是惑心虫。”陆叠道，抬手又起了个雷咒朝“断肠草”身上击去。
“断肠草”遭了雷击，顿时一阵抽动，在那雷光中黑作了焦炭，不再扭动也不叫喊，啪嗒一声倒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只黑漆漆的小虫子，僵了一会才趴在地上缓慢蠕动起来，似是要往哪里逃去。
陆叠拿着拎花剪挑起惑心虫，举到股息面前：“此虫在野外并不多见，应当是被人喂养不慎遗落此地的。师叔若是喜欢，可以养来看看，或者回爻山卖几个灵石。”
顾晞看着那一扭一扭的黑胖大虫子，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嫌弃：“长得有点丑。”
陆叠点点头：“若未遭雷劈还是勉强能看的。既然师叔不要，那便放了吧。”
说着，他将惑心虫往地上一抖：“也不是什么害……”
陆叠话还未说完，顾晞脑中一麻，识海中又响起了久违的机械音。
“放生惑心虫，帮其找到主人，可获得十积分。”
顾晞猛然一惊，抬手就是一剑，直接将那缓慢移动的大黑虫子钉死在了地上。
“人的……东西。”
陆叠看着地上那直挺挺的虫子，觉得莫名有些眼熟，顿了顿才又缓缓开口：“杀了也无妨。”
「系统消息：
「您已成功击杀惑心虫，获得灵愿积分20分，您剩余的灵愿积分为643分。」
看着眼前蹦出的系统消息，顾晞转向陆叠，露出了开心的笑。
陆叠：“……”
顾晞收好了流光。
方才那一番动作用了符箓、法诀，必然造成了灵气波动。两人四下观察，确定没有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才又继续采集断肠草。
三四盏茶功夫过后，两人便采了七十多株，循着地图上的指示往下一处去了。
两人采集都极为小心，前后采集了三处，除却一开始的惑心虫插曲外并未遇到什么可以称之为危险的事件。
等到第三处的断肠草采集完，两人手中便有了两百余株断肠草。
此时已近申时，若再去两处，待到达第五处是恐怕已将入夜。两人商量一番，便去了一处断肠草生长较多的七眼赤尾蛇巢穴。
此处巢穴靠近林崖谷腹地，在一个数丈高的石坎之上。
石坎上藤蔓满生，七眼赤尾蛇便在纵横的藤蔓之后挖了一个洞。
七眼赤尾蛇昼伏夜出，喜筑洞于隐蔽幽暗之处。但此处巢穴却是不同，只在洞口有些许藤蔓遮蔽，洞前则是大片草甸，直到断肠草生长之处都没有一丝遮挡，是林崖谷中难得一见的阳光照射之地。
断肠草倒是一如既往地喜阴，丛生在林草交界处的树荫之下。
这一处断肠草约有两三百株，可以摘取的也有近百。有了前三处的经验，顾晞剪草的速度也有了极大的提升，先前需大半个时辰的采集工作不过三四盏茶的功夫便完成了。
拎花剪并非专门采集毒物所用，使用完后需以避毒丹化水清洗，再收回陆叠的储物袋中。
将一众器具与草药都收拾完毕，两人便出发往瘴气林外去。来时没有御剑，怕惊动林中妖兽，离开时自然也是步行。
可没走几步，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处的土地中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似是什么东西在地下疾行。
顾晞与陆叠对视一眼，均是摇摇头，不知此为何物。
那声音越来越近，陆叠朝着顾晞使了个眼色，便飞身跃上了树。
顾晞连忙跟着陆叠，在旁边找了个树杈子跳了上去。
待她站定，便有个鹅黄色的身影贴地飞来，手上握一柄细细的短剑，边飞边往地上那窸窣的声音刺去。
那身影手中动作极快，偶尔还传来几声怒斥。
“有胆子你就出来和你姑奶奶我打一场！”
“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你祖宗的丹引子不是你能随便动的！”
剑影晃动，那人所过之处立即留下了一排密密的剑洞。只见她打桩似地从顾晞二人藏身的大树一侧路过，到了不远处又折回来从另一侧继续路过……
待那人那剑从两人脚下路过了三四回，地上密密麻麻扎了好几排洞，陆叠才开口道：“是药仙谷的。”
顾晞点点头。
那人飞得太快，她连衣裳的款式都没看清，只能听声音知道是个女子。
她不知道药仙谷是个什么门派，便问道：“是敌是友？何时可以下去？”
陆叠见那人又往他们脚下过来：“也是正经仙门，但不知此人底细，还是少接触为妙。天色不早了，他们这样下去恐会惊动七眼赤尾蛇，等他们稍远一些我们便离去。”
顾晞又问：“不用提醒她吗？”
陆叠道：“此人修为在金丹之上，对付赤尾蛇绰绰有余。”
顾晞指了指千疮百孔的地面：“可地下还有一个，不知为何物？”
陆叠道：“是灵猫，境界差不多相当于筑基三层的修士，被抓住是迟早的事，能逃过此劫就是命大了。”
陆叠话音刚落，那药仙谷的女子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树下，似是追得累了，便在剑上注了几个法诀，直接往地上狠狠一扎。
剑尖入地，四周的地面乍然裂开，就连顾晞与陆叠藏身的大树也跟着晃了一晃。
只听之后便是一阵碎石飞土之声，一个小巧的黑影从地上一跃而起，顺着树干直朝着顾晞与陆叠的方向向上爬去。
眼看那黑影就要到面前，顾晞有些紧张，伸手便抓住了陆叠的手腕。就在黑影即将撞上顾晞之际，陆叠反手一握，抓着顾晞的手腕往树下飞去。
而黑影似乎才察觉到树上有人，猛然抬起头来，正对上顾晞惊愕的眼神。
这灵猫竟然已经修炼出了人形，长着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脸，发丝飞乱、双目含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它见树上飞下两个人，顿了顿，又迅速往树上爬去。
药仙谷女子此时也飞身上树。只见鹅黄色的身影快速地落在几个树杈子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灵猫便被一把抓住。
顾晞二人还没走两步，药仙谷女子已经拎着灵猫落到了地上，开口骂道：
“不过是个筑基修为的小畜生，竟然敢偷你姑奶奶的丹药，杀你姑奶奶的丹引子。
“今天你姑奶奶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灵猫被吓得直哆嗦，许是刚化形不久，话还说不太利索：“不，不是，我不是，不是我。”
药仙谷女子冷哼一声，从储腰间掏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怼到灵猫面前。
“还说不是你！都焦成这样了难道不是你拿雷劈的？还有这个洞，难道不是你拿你那尖爪子戳的？”
灵猫生了四只利爪，又是雷系的灵兽，如此推断也算在理。
可一旁跟着陆叠悄悄溜走的顾晞闻言却停下了脚步。她回头望药仙谷女子与灵猫少女处看了看，当即睁大了眼睛。
这，这黑胖黑胖、焦炭一般的，不正是先前她一剑扎死的惑心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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