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舟短情却长
红莲带我去的地方是韩宫的冷宫，这里四周是水，空气湿润，湖中央有一座小岛，上面种着一棵巨大的树，此时落花飘尽，浮在水面之上，倒是有一种异样的美。
我撑了一下竹竿，船便轻轻地停靠在岸边，红莲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地上，道：“到了。”
“嗯？”
“师父，我带她来了。”
我微微一愣，甚至有一瞬间看到了那袭黑衣，不过这些都是幻觉，我看着眼前站在树后的紫裙的姑娘，道：“紫女姐姐。”
虽然紫女特地易容，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她。
紫女轻轻地抚摸着赤练的剑柄，随后抬起头看向我，低声道：“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是啊，我也没想到……或许只有我没想到吧。”我望着湖中的落花，道：“其实你们早就都知道了吧，你们应该都见过我母亲的。”
“……”紫女没有说话。
“白亦非已经死了，你们的计划正在以另一种形式顺利进行下去。九公子真是算准了一切，彻彻底底掌握了姬无夜的弱点——目光短浅而依赖强权。”我轻声道：“水面的涟漪不过是暂时散去，风正在以另一种形式在平静的水面下暗中掀起波澜。”
姬无夜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就要自作聪明地去消除潜在的威胁，还有什么方式比把所有权力握在手中更加靠谱呢？
只可惜他终究只是一枚被推着走的棋子，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自从在这里降生，就无法摆脱……只有你，不应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本不必如此……之前就是一个机会……”紫女低声道，紫色的眸子中弥漫着哀伤与不忍。
“已经走到这步，现在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所有人都用行为告诉了我这一点，人是会变的啊。我现在唯一的路就在前方，我必须走下去，或许这才是更适合我的生存方式吧。”我收回目光，望着空气中的灰尘，道：“我相信你们是真正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人，你们去做的，我会支持你们的。”
她似乎有些惊讶，我微微一笑，转过身道：“有的东西会变，而有的东西不会变，比如曾经你们对我的好，至少这一点值得我为你们做些什么，不过你们放心，也不仅仅是为你们，也是为了我和我父亲。”
“双柏……”红莲担忧地看着我。
“言尽于此。紫女姑娘，告辞。”我转身踏上船。
红莲没有丝毫犹豫，也跟了上来。
“红莲……”
“嗯。”
我用力地撑了一把竹竿，转过头看向她，道：“不要再和他们一起了，你会被他们害死的。”
我已经不想看到任何人被命运所摆弄，走上自己并不想走的道路了。
“我知道啊。”红莲一脸认真地说道：“哥哥给我介绍师父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我微微一愣，手中的竹竿一下沉入水中。“那你为什么……”
“我不想再被当做保护的对象了，哥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保护我，可是我却只能看着你们遭受苦难……”红莲垂着头，哽咽道：“我也想成为可以让你们依靠的人啊……至少不要让你们为我担心，学会保护好自己，等到你们累了，想回过头看看的时候，我就站在那里，随时可以给你们一个拥抱。”
我静静地望着她，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我本能地伸手捂住眼睛，泪水却从指缝流出，一滴一滴砸在木板上。
我多想这样。
“双柏，别哭了……再这样哭的话，你也要成为像我一样的爱哭鬼了。”红莲擦了擦眼泪，努力保持调侃的语气。
我向前小跑两步，伸手紧紧地搂住她，放声哭了起来，像是要排泄所有的伤感。
今天，所有的泪水都将被湖水吞没，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我从韩宫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接近宵禁的时间，我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脚步却是格外的沉重。
雪衣堡已经被姬无夜掀了个底朝天，暂时不能让我回去居住，好在我其实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实在是有太多的回忆了，我并不想回去面对他们。
韩王给我安排了新郑内的一座府邸，已经派人去给我收拾了，至于七七和八八他们，应该也回去安置了。
白亦非的尸体过几天会运回国，按军礼下葬，到时候我也必须出面，这才算是证明我还没死，为正式承袭爵位、接纳原本属于白亦非的财产做准备。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犹豫了很久才走向府邸。
忽地，一阵风声自耳边传来，我迅速转身躲闪，紧紧地盯着来人。
“这下看起来到不像是丧家之犬了。”墨鸦摆弄着手中的羽毛，露出一个笑容。
我迅速拔出青黛，不悦道：“看来今天我的练习对象会是你。”
“不。”墨鸦否认道：“是我们。”
我静静地看着他，迅速挥动青黛抵挡来人的攻击，随后一脚扫向他，拉开距离。
“对不起。”白凤静静地望着我，眼神似有不忍。
我淡淡地开口：“没关系，是我不好，没能改变任何人和事。”
白凤与墨鸦配合默契，我在两个人之间穿梭倒是有点吃力，只能先选择一个人解决。
我翻身跃上屋脊，用轻功在屋脊上迅速飞跃，顺手凝结冰晶打向二人。
白凤追的很紧，我看了一眼远处的高阁，深吸了一口气，加快速度，在两座高阁间跳了下去，用青黛卡住墙当做杠杆转了一圈，一脚将白凤踹到一边，用冰晶把他冻在原地。
“不错嘛。”墨鸦笑了笑，随后面无表情地冲了过来。
我抽出红霜，两把剑一起格挡他的攻击，随后催动内力让冰霜覆盖剑身，冰晶不断蔓延，很快就像墨鸦的方向生长。
墨鸦眼神一凛，用力将我甩开。
我一甩剑上的冰霜，收起红霜，将青黛插入石砖缝隙，冰花以我为中心不断延伸，藤蔓不断蜿蜒生长，直直地攻向墨鸦和白凤。
一天连着两次这样催动大部分内力实在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我深吸了一口气，不顾额头的汗珠，继续施展内力。
墨鸦啧了一声，一把拎起白凤的领口，帮他挣脱冰霜的控制和攻击，两人一起向高处飞去。
乌鸦的叫声响起，一群乌鸦冲着我飞来，充斥着我的视野，乌鸦尖锐的爪子抓向我，很快就在我身上划开了道道血痕。
我啧了一声，抬起右手，双指指了个方向，寒气顺着指尖凝结，形成冰晶为体的鸟冲向墨鸦和白凤，随后拔出青黛将我身边围绕着的乌鸦杀死。
我刚刚站起来准备乘胜追击，一道寒光扫向我，竟然出现了第四个人。我微微一愣，来不及躲闪，正准备催动内力化解危机的时候，另一道寒光闪过，准确无误地挡下了对方的攻击，我趁机抬手将寒气注入对方的头部，刺客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没了生机。
我抬头看向高处，墨鸦扶着白凤，周围都是百鸟的杀手。
“看来姬无夜是铁了心打算今天结果我的性命喽？”我微微一笑，迅速翻上屋顶，抽出红霜，很快就结果了两个刺客，剩下的刺客没有听到墨鸦的命令，一时间不敢动作。
墨鸦静静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受伤的白凤，道：“看来今天是没办法速战速决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道：“那就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如果想要杀我，不如亲自动手。”
白凤别过头，似乎是不想看到眼前的场景。
我看着百鸟的刺客离开，这才轻飘飘地落地，看着插在地上的那把剑。
——鲨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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