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交往
李行没想到会这么快恋爱。
那天迎新活动结束，男生拉着李行到操场后的体育器材室里，黑灯瞎火里接吻。
透着一丝隐隐约约光亮的黑，是最能撺掇人干坏事的氛围。
小男生拉着李行躲到装排球的箱子后面，借着窗口透进来的一点光，搭着李行肩膀吻了上去。
这个时候了，李行还在间吻间歇中咬着男生嘴唇问他：“你是同性恋吗？”
男生不答他，两人只是拥着接吻，让漆黑的小屋里时不时透出一些没有人能听见的呜咽声。
直到“啪”的一声，器材室的灯被打开，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屏着呼吸，他们缠抱在一起，刺眼的灯光能让对方在此刻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他们两个不敢有任何动静，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只给这两个人徒添刺激。
李行听着靠近的脚步放下什么东西便转身离开，灯还没灭，他笑了一下，重新落下吻去。
那天夜里，在那个拥挤漆黑的小屋里，李行搂着那个男孩，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的心跳猛如擂鼓，他看见男生嘴角挂着的晶莹，以为自己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心动。
在屋里吻了个够，男生从李行怀里挣出来，撂下句话，头也不回了地跑了。
他边着急地走边说：“学长，有什么话，回去再聊。”
李行跟着跑到器材室外，见男生跑得焦急又慌乱，他觉得自己像向日葵花堆上的金燕西，很快就要抱得美人归了。
那晚，李行没回寝室，他揣着一颗砰砰猛跳的心，在网吧看了一个小时的三国演义后在学校外开了间房自己住了一夜。
手机一晚上都没响，也没有短信，他翻来覆去终于到夜深人静该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流量，用按键手机登上□□。
对方似乎也在等他，他一上线，立刻有个新的聊天出现。
头像是一棵草，昵称叫：风一般的男子。
“睡了吗？”对方问。
“没。”李行还发一个微笑的表情。
“那学长在干嘛呢？”
李行盯着屏幕片刻，打了三个字：“在想你。”
那边便安静下来，没再回复。
李行本来涌来的睡意被一直没回信的聊天框搅得异常清醒，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到向南的时候，周柟拿着给盆栽喷水的喷壶在他脑袋上喷了喷。
周柟打量着他没精打采的样子，问他说：“干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
李行就着周柟喷的水洗了把脸，抬头叫了声老大，叫完又不说话了。
他老大可没功夫跟他矫情，只吩咐他早上把过了日期的杂志换成新的，把摆在外面的音箱耳机擦一遍，然后再去看两章摄影书。
有句话说人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了，但李行硬是心不在焉的把这些事情做完了。
周柟从这学期开始，每天午休过后给李行讲一些摄影相关的东西或者音响耳机什么的，总之上午忙活，下午学习。
过了午休，太阳渐渐没那么烤得慌的时候，在李行满脑子转的小男生提了一大兜子零食来了。
男生来了之后很客气，放下一堆吃的站在屋子中间，用他那双大眼睛往四边看。
周柟从外边儿进来，见中间站了个人本来没在意，男生走到他跟前问他李行在不在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注意到男生的眼睛——跟向扬眼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周柟没直接回他，朝里叫了声李行。
李行闻声出来：“怎么了老大？”
见着人就在眼前站着，李行耷拉了一天的脸终于恢复点气色。
“你来啦？”李行明知故问，看着小男生。
周楠没说话，瞟了一眼李行，眼神意味深长。
李行没在意他老大那诡异的眼神，顾不上三七二十一，要把昨天晚上没问清楚的话，这会儿赶紧问清楚。
步行街上一到下午人就多得很。
李行拽着男生，拐到商铺后没人的角落。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此刻站在一起又觉得想问的欲望不是特别强烈了。
男生的眼睛很亮，让李行觉得此刻天已经黑了，他正望着一双星星。
“你是来找我的吗？”李行问他。
男生被李行逼的逐渐靠上了墙壁，他咬了咬下嘴唇。
“嗯。”男生声音很轻。
不多久，李行便吻了上去。
干燥的秋风将无人角落的干柴烈火吹得更旺，他们身后某处点燃的烟，也燃得更快了。
拐角的碳屋门外，加速烧到烟屁股的火星子把门口站着的人食指烫红了，手指传来刺痛，他下意识的扔了烟头。
碳屋右墙边上，还能听到被秋风裹着的断断续续的□□声。那人踩了踩还在倔强烧着的烟蒂子，彻底熄灭后，悄悄地离开了。
赶在夜色变深之前，李行把他小男朋友送回学校，到寝室楼门口，两人还依依不舍。
可惜这地方不是他们表露感情的好地方，旁边站了两三对情侣，男男女女搂在一起像麻花一样，旁若无人的接吻，拥抱。
李行突然生出愧疚来，他们两个像地下党接头员，互相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彼此，但李行说出的话不是那么坚定：“我们在一起，不能像他们一样，对不起。”
但他小男朋友比他想的要大胆得多，听完他的话，直接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学长，我不怕的。”
可我怕呀！
李行在原地不知该作何表示，只觉得后背要被一万双眼睛烧出窟窿。
正愣着的时候，有人搭上李行肩膀，大声笑着：“行哥！来，我也来一口！”说罢两手扒住脑袋在他耳朵边上凑了一下，做了个样子。
李行惊呼得救了，他转头看：“许致禾？”
许致禾装作哥几个好的样子：“啊，行哥！”
小男朋友回了寝室，李行跟许致禾寝室在一栋楼里，两人在路上溜达着聊了几句。
走到没人的地方，许致禾直接说：“师兄你，跟郝闻在一起了？”
李行没掩饰：“嗯，是。”
“挺好的，需要打掩护什么的来找我啊。”许致禾说完笑。
李行看向许致禾，没想到这位学弟如此通情达理：“好，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好。”
那天回去，李行很晚都睡不着，他被自己的男朋友郝闻狠狠地刺激到了。
大学几年，寝室的几个兄弟一直保持原样，没有人搬进搬出。
在寝室这么小的地方保守一个秘密并不容易。他甚至知道跟他睡对铺的程敬腿毛平均几厘米，隔壁的刘逸增高鞋垫有几双，对角的秦焕然喜欢哪类女生。
但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性取向。
他没办法睡觉，闭上眼都是那双眼睛，正盯着他，或笑或哭，总之挠得他心痒难耐，焦虑倍增。
第二天，他又顶着一对黑眼圈子进了店里。
往常这个时候，周柟应该在盘货，李行踏进门的时候，周柟手里捏着一支烟，在门口的柜子边上靠着。
他还是不点火，只咬着烟头。
“老大，你跟这儿干嘛呢？”
周柟叼着烟，像是思索怎么开口，随后道：“昨儿找你那小孩儿，谁啊。”
“我跟他搞对象呢，老大你看他怎么样？”李行说完拿那张没精神的脸笑。
周柟听到了自己已经猜到的答案，他从身上摸半天，李行把打火机给递上去，周柟点着烟，猛地嘬了口：“你坐。”
许致禾拉个凳子坐下，周柟也坐下。
“喜欢他哪儿啊？”周柟脸色愈渐沉下去。
“怎么了老大，他有什么事儿？”
李行第一回感觉他这个和善的老大让人害怕，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露出一些些来，把他震得脑海里不断闪过那双眼睛。
像向扬一样的眼睛。
周柟再开口时，如同寂静古寺里的老钟一般，在李行面前郑重地撞了一回。
李行心想，自己怎么心虚啊······
“向扬在学校的合同明年三月到期，之后我们就要离开。”周柟抽一口烟，“李行。”
李行已然明白自己稀里糊涂做了什么。
“唉，老大。”
“我没有多想，他不像向扬。”
“嗯。”
郝闻跟向扬不同，是站在那儿就能看出的截然不同。只有那双眼睛，像是从一个人脸上挪到另个人脸上，但那眼神也不同。
仔细对比的话，向扬的眼神分明更坦然一些，李行知道，那是经历和个性带来的不同。
又是一个不眠夜。
晚上李行躺在床上想，既然不同，周老大为什么突然警告自己。而后又想，自己之前到底是不是对向老师存了歪心思。
连着几夜晚上睡不着，李行的生物钟彻底被打乱，到早晨该起床的时候，他才刚刚睡着。
程敬最后走的，上班之前先把李行给摇醒了，然后慌慌张张走了。李行半梦半醒之际，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他接起来，听见电话那头有些撒娇的声儿：“学长，今天上午没课，我去陪你吧。”
李行一激灵，噌得坐起来，他咽了口气：“是你啊。别去店里了，给我老大添乱，我请个假。”
安大图书馆在披星广场后面，每天早晨十点之前，披星广场上都有人拿着书早读，不过已经上了大学，没人再跟高中时候一样，扯着嗓子吼单词跟语法了，李行带着郝闻穿过广场上零零散散分布的学生，到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坐着。
李行带了两本书，都是还没读的，让郝闻挑一本，自己读另一本。
那几年都还用着按键的直板手机，李行跟家里断了联系，身上没钱，一直也没添电脑，程敬那几个都玩网游，有时候整夜整夜不睡，问干什么，说泡妞呢。
无聊的时间多于有事做的时候，周柟店里杂志不少，也有书，有时候看不完就带回来，这看着看着寝室里扔了五六本书了。
李行手里攥着的是周柟交给他的摄影赏析，他还剩20几张就能翻完，随后还得等周柟跟自己讲呢。
郝闻没有李行即将毕业投入社会的紧迫感，刚进大学开始撒丫子的人，满脑子只有浪漫和自由要实现。
他看不进书，他有别的事要做——他是来谈恋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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