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觅食
进门。
许致禾难以言说的愁绪便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搅散了，远在燕城的江总打来电话慰问他。
“小许，那边下雪了？”江华问。
“嗯，江总，明天的采访可能会耽搁。”
许致禾把皮箱靠墙放好，随意坐下。
“没事儿，敌不动我不动你知道吧，只要别让人跑了，该采的都采了就好！”
“嗯，好。”
挂了电话，许致禾重新忧郁起来，他盯着通讯录置顶的名字，手指点进去又退出来，反复几个回合后，还是扔了手机。
这场雪下得着实不小，安城酒家门外的马路边停满了车辆，六楼的窗户望出去，安市郊区的旷野一片空寂的白，遮盖着冬季所有的凋零与散落。
许致禾坐了一天车，这会儿浑身筋骨舒展开了，就想活动活动。
在暖气烧得贼旺的屋子里感受不到雪，他冲了个热水澡，裹得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下了楼。
下去他才发现大厅里那会儿排起的长龙已经不见了，许致禾掖了掖手套，跑到门外停水的喷泉池子里捞了一把雪，在手里捏成团子，再搓开，然后重捞新的，再搓开。
南方娃的乐趣，非常容易地被满足了。
他在刚堆积的雪地上来回的踩，边走边滑，模仿会武功的大侠，用飞快地脚步把雪花踢到半空去。
许致禾来的时候只穿了双单鞋，压根儿没想着下雪这种情况，在雪地里走了会儿，虽说活动量也不小，但刚洗完澡带着的那点热乎气儿全被冻没了，身子也没热起来。
他扒拉两下袖子上沾的雪，有些瑟瑟发抖，留恋地再四面八方地看了一眼，转身进门去。
大堂的窗边放着两台自动售卖机，许致禾过去盯着一排排的垃圾食品，沉默地选自己一会儿要拿来充饥的食物。
犹豫许久，点兵点将半天，最后从柜里滚出两桶泡面，又拿了一堆薯片辣条。
东西没取完的时候，身后携着一阵寒气站了个女孩儿，许致禾赶紧拿完让位置，经过的时候余光瞥见她的样子，觉得有些面熟。
他搂了一怀的零食，怕掉地上，谨慎地往电梯前面挪。
还没到，电梯门打开，里头出来一个人。
许致禾像突然被人当头来了一拳，呆在了原地。
他抱着零食的姿势非常窘迫，完全一个企鹅屯粮的动作。
下巴压着那两桶康师傅，电梯里出来人时，他只看见了人长裤和纸托鞋中间露出的一截儿脚脖子，他立刻就感觉出这人是谁了。
是李行！
他下意识抬头看，猛地一下松了下巴，摞起来的薯片辣条掉了一地。
李行……
许致禾不敢主动跟人家去打招呼，六楼走廊经过的时候像犯了错似的静静地躲着，捧着电话也不敢告诉人家自己就在同一家酒店。
也是奇了怪了，他许致禾凡是遇见李行，总是能悄无声息地经过、躲过，但他本打算让今天碰上的事情就此揭过，明天悄悄走。
没想到，还是在这儿碰上了。
李行趿了双纸托鞋走出来，耳边正贴着手机接电话，也愣在了电梯前面。
“······哥。”
许久，李行听见许致禾叫了他一声，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大小。
没有时间让两个人反应什么状况，小梁已经满面愁容地扑了上来。
手里端着手机，看来电话是他打的。
“老大，那你这儿能行吗？”
雪下得太大，sia一行人的住处被安排在市中心的顶级酒店，现在根本过不去，只能折回来住荒无人烟的郊区小酒店。
但冬明开的那都算不上酒店，至多叫宾馆。
sia进去呆不了三分钟，说什么也要换地儿。
小梁难做，附近确实只有安城酒家还成，至少是干净的。
这便带着人来了。
李行在电话里有些焦躁的表情看起来瞬间平和了很多，他跟许致禾点了个头，转头先处理事情。
“几个人？”
小梁愁的整张脸都皱到一起了：“她们团队俩人。”
“那好办。”
小梁摸自己后脑勺，张不开嘴道：“可还有个化妆组的，俩人。”
李行抬手贴着额头，一脑袋郁闷：
“到底安置了几个了？”
“还剩sia······跟化妆组俩男的。”小梁说着偷瞄他老大，怕李行发火，越说声音越小。
“她团队那俩住她那房间了。”
“sia怎么没在冬明住？”李行眉头皱起来，有些生气。
小梁见sia往他们这儿看，凑近了在李行耳边虚声说：“冬明那边儿只剩标间了，条件差得很，sia不愿意。”
许致禾捡起来自己的零食，在旁边听着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鼓起勇气插了句话：“住我那儿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原因是，以为sia是位男同胞。
小梁抢在他老大前先飞速开口：“那太好了，您跟老大认识啊？那老大跟你一间房，空出来的给sia。”
小梁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跟李行和许致禾两个人想的都不一样，场面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李行想着让sia住小梁那儿去，他跟小梁住一起就行。
这下好了，不管谁拒绝就立刻又变成了另外的状况。
李行在心里翻小梁的白眼，思索片刻，他说：
“嗯，就这样吧。”
许致禾倒是对结果没多惊讶，但他明显听见自己心脏突然兴奋了。
还好小梁比较迟钝，正好在这尴尬的氛围之外，他把在沙发上休息的sia拉过来交给钉在原地的李行和许致禾后，匆匆道了个别就走了，又忙活去了。
毕竟车上还剩俩人没住处呢。
许致禾盯着人家看半天，原来刚刚那个女孩就是sia，怪不得他觉得眼熟，之前在一些摄影大赛，展览上都见过她的照片。
转眼，大厅就剩这仨人了。sia跟李行也不熟，相较许致禾，他们俩也只是互相听说过。
这次的拍摄，是甲方好不容易凑起了李行跟sia的合作。
但真要细说，sia是花大力气请来的模特，他是老板的乙方，得伺候人家嘉宾，这事儿他不敢怠慢。
要上楼的时候，sia就很熟练的把自己的包跟皮箱直接交给了李行。
李行接过来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着烦躁得很，但接过东西的时候，他见许致禾抱了满怀零食撞见自己又有些局促的样子就特别想笑。
为了忍住笑意，他跟sia在电梯里就开始叮嘱事情了。
“sia，一会儿你稍等一下，我把房间东西收了，然后让人给你打扫一遍再住吧。”
她嗯了声，转头看许致禾端的零食，问李行说：
“这是你······助理吗？”
李行听这话有些不耐烦，冷声说：“不是。”
许致禾自己正躲在摞得高高的方便面后面思考一会儿就要睡一起，那要聊什么好，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无神地呆着。
想得太多，许致禾出电梯的时候都慢了一步。
李行已经拉着箱子往自己房间去了，sia在门口等许致禾。
“不是他助理，为什么要给他拿东西呢？他都不帮你吗？”sia摘下墨镜狐疑地看许致禾。
许致禾只尬笑两声。
“先来我房间等会儿吧。”他领着sia到1609，把羽绒服口袋扭到sia面前，让人从里摸房卡。
sia打开门，又说：“如果没有我，你的房门要怎么打开？”
她凑到许致禾跟前，露出洞察一切的笑容，小声继续。
“睡在他房间吗？”
许致禾没答话，把一堆东西扔到自己已经嚯嚯开的床上，飞速脱了湿哒哒的鞋子，光脚上了床。
sia坐到了沙发上，许致禾把拆开的薯片递给她，礼貌性的问了句：“吃薯片吗？”
她摇头：“不吃，我明天还要拍摄。”
许致禾不好意思馋人家，走远了点自己吃独食去了。
大约是看许致禾人挺好，过了会儿sia问：“你怎么称呼？”
“哦，我姓许。”
“多大啊，看着比我小一点。”
“27。”
摘了墨镜，sia看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了。她若有所思：“你确实比我小不少。”然后蹦出一句让许致禾喷薯片的话：
“那你，是被李行包养的那个吗？”
许致禾吓得咳了半天，心道这也太猛了，你们这行把这种事情搬在台面上直接说吗！
随即许致禾生出淡淡的失落，李行包养了谁？
许致禾拍拍胸脯顺了顺薯片：“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恰好碰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恰好碰上啊。”sia满口不相信的语气。
这个答案听起来比较无聊，sia没了兴趣，搭起二郎腿刷手机。
俩人就在屋里安静呆着，各干各的，直到李行打过来电话，问许致禾在哪间房。
许致禾立刻光脚下床，抓着手机一溜儿小跑到门外接人。
“哥！我在这儿。”许致禾招手。
李行快步走过来，一见人，眉头皱起来：“怎么光脚啊？”
“哦……那个，拖鞋不舒服。”
说完他赶紧溜回自己床上坐好。
李行进屋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把拖鞋取出来，放在许致禾床边。
等他直起腰，看见sia煞有其事的眼神。
“怎么？”李行问。
“圈子里传闻不虚啊。”sia挑眉看向李行，“一天半的拍摄，李大摄影师都带着。”
许致禾听这后半句，心更凉了。
刚想反驳些什么，许致禾听见李行应下了。
“不行吗？”李行说。
许致禾在无人注视的角落眼睛瞪圆了。
“当然行了。”sia耸耸肩，经过李行的时候凑近小声说了句：“原来李大摄影师喜欢这样的，看着挺······”
后半句许致禾没听清。
李行把sia送过去，一应安排妥当，才回了1609。
走的时候他带上了门，回来见门又敞着，知道是许致禾又过来给他留的。
许致禾在床沿坐着等他。
“哥，那边安置好啦？”
“嗯，本来我也就只坐了会儿，收得很快。”李行在另一张床上坐下。
只坐了会儿？
许致禾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南方人的大事——洗澡竟然还没办。
他张罗道：“回来那么长时间你没洗澡啊，我那会儿洗过了，你快去吧。”
李行听完感觉哪儿不对劲。
许致禾说完也立刻觉得这话说得太烫嘴了，脸瞬间烧了起来，像是他催人干啥似的。
李行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那么长时间。”
许致禾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李行对许致禾笑了下，走去了浴室。
水声哗地浇下来，浴室里外两个人各怀心思，但又不约而同地思索着上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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