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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方济慈


江苇尘跟在荣渊身后,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她已将那口锅托付给了那个小乞儿,换上了一柄冗月给她的小匕首。

        荣渊走得又轻又快,像只在月下优雅行走的猫,只观察他的衣袖摆荡间,五里不知觉就到了。

        他们到了一处荒村,乌鸦栖满了村口的大树上,像沉默的树叶,安静得怪异。

        他们没有犹豫很快进村,涂得漆黑的房屋,逼仄的街巷,无不表明这里曾经是一个人丁兴旺的乡村,如今却没有一点人存在的痕迹。

        在寂静得要死去的空间里,他们听见了一声惨叫——划破空气的一柄刀刃。

        荣渊猛得朝那声音方位转过头去,在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缩成兽状的竖瞳,漆黑的眼眸一下子变成浅灰,不过太快了,江苇尘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刻,荣渊已经朝声音冲出去了。

        江苇尘忙不迭跟上,到一个深院古宅的后院,眼睁睁看见他一跃跳进了后院中间的那口井中。

        江苇尘想也不想,跟着跳了进去。

        和稳稳落地的荣渊不一样的是,她抱着头摔地,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咔嚓声。

        枯井里是一个很大的洞穴,幽蓝色鬼火明明灭灭,一个衣衫褴褛的活物被铁链铐锁在地上,拉风箱般残破的呼吸着。

        洞穴中间有口很大的石棺,四角吊着的铁链似乎被扯断了,沉重的棺盖也被暴力打开。

        一个穿着如斑斓的黑蝴蝶的少女背对着他们,将脚踩在那活物的脸。

        “想好了吗?方济慈,我师父还等着你编的谎话呢。”那少女对突然出现的他们并不在意,而是将那精致小巧的鞋子,在那名为方济慈的活物的脸上又重重的碾了碾。

        鞋面上有只金线绣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展翅欲飞。

        方济慈想说什么,那少女却重重踩在他脸颊,成结的黑发下勉强能看出硬朗的五官,被踩得呕出血来。

        少女咯咯笑了,像风里的一把银铃般的清脆,压着蜜糖般的嗓音道:“不说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生的鼠胆,要把主意打在我师父头上。”

        她踩得更用力了,直接踩断了方济慈的鼻梁,在他脸颊上踩出个血洞来。

        方济慈也是个硬汉并不吭气,烂泥般任她轻贱。

        那少女回过头来,当真是个面容鲜妍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与荣渊二人同龄,梳着双髻,面如桃花瓣,眼似碧桃水,然而眉目紧缩,隐隐黑气郁结,阴郁得像地狱的恶鬼。

        她阴郁得在荣渊二人间省视了一番,突然笑了,笑意将她的眉宇间的恶意消散,面容又像花开般好看了起来。

        “我当是谁,你这般尊贵人物,被你撞上我处理刍狗也是我的荣幸。”少女对荣渊笑得情真意切。

        不光是江苇尘不明所以,连荣渊都罕见得脸上带上了点纳罕。

        少女将脚抬起,看似轻轻踢向地上的方济慈,方济慈却狠狠摔上几十米开外的洞窟墙壁上,墙壁受不住剧烈开裂,碎掉的石块将他埋在里面。

        一块大石就要砸中他脑袋,荣渊将重剑贯穿那石头,一个闪身就到了方济慈的前面,将他挡在身后,而江苇尘早已审时度势溜到一处黑暗角落猫着了。

        “姑娘是不是做得过了?”荣渊愠怒。

        突然,一个嘶哑怨恨的声音如鬼魂般幽幽响起,正是这如死狗般的方济慈,他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咯咯咯,阿榛,你师父可比你要有大义些,我追查了这么久才发现,明秀村人修炼邪术却也比不过你狠毒,连我那九岁的妹妹都要杀掉,多可笑,打更的人魔心里感怀着天下,而他的徒弟却是个手刃三百人的畜牲。”

        江苇尘和荣渊:“……”兄弟你说这话是嫌被折磨得不够惨吗?

        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反正这仙女般漂亮的阿榛如今百般折辱方济慈却不下死手,似乎忌惮什么,而方济慈似乎也像期待这女子给他个痛快似的。

        方济慈一提起阿榛的师父,她就一下被抽去力气了一般,脸色惨白如纸,眼瞳黑得透不进光。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如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惩处自是不错,可如若是滥杀无辜,我既是天阙派弟子,就不能看你这般作恶。”荣渊道。

        阿榛瞬间收敛了情绪,笑靥如花道:“同你说了也无妨,我师父是打更魔蓝田诀,人间顶天好的人物。十年前,有个叫明秀村的地方,村里人人练鬼绣,我师父却起恻隐之心想替他们瞒了因果报应。结果那村里人都是不懂感恩的牲畜,联通了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要把我师父钉死封印进棺材,埋在明秀村地底,我不过是让他们自作自受了……”

        那方济慈咳出一口血来,笑骂道:“你这疯女子,怕是□□背德出了毛病,十年前名门正派要在这明秀村绞杀蓝田诀,你一人入魔,杀了在场无数人,血流了整村地底三尺不止。”

        “是你师父,一剑刺穿了你的心口,把你封印进了醇诀棺,要你在这明秀村地底暗无天日的活下去,我就是你这百年来的守棺人,什么十年!你已在这里等你师父看你,等了几百年!”

        阿榛脸上变换之快,难以判断,她一会震惊一会儿又难过起来,最后她像个怀春少女般,捂着自己胸口满脸绯红:“我只记得师父要来看我,可我已经几百年没有打扮给他看了,这洞窟又没有镜子……”

        阿榛垂着天鹅般柔软白腻的脖颈,裂痕从那里开始扩散,她很快就像一个破碎的瓷器,满身的裂痕。

        “你们也是天阙派弟子吗?”方济慈低声问站得稍后的江苇尘。

        江苇尘点点头。

        “告诉如今掌门,这世间远不止蓝田诀一个人魔,你面前的就是一个魔物——瓷魔,你们要千万小心……魔物……”方济慈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没了声息。

        荣渊蹲下身子去探他的脉搏,却发现方济慈已经咽气。

        而阿榛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喃喃自语:“我不敢去见师父,所以我想躲起来,可我没有那里去,所以我……所以我把师父藏了起来……”她像个托着心爱糖果的小孩,哪怕自己舍不得尝上一口,却也欢天喜地的与人展示,将自己这百年思念全盘托出。

        在这被封印的几百年里,阿榛不是没有去怨恨,好几个百年里,她在棺木里夜夜无聊到只能睡觉,开始每一次都会泪流满面得醒过来,梦里都是蓝田诀一剑刺穿她的心脏。

        那根本不痛,她是瓷魔,没有心脏,被刺穿也只是像碎掉的陶瓷一样裂开,可是她还是痛得耳鸣眼花,浑身颤抖。

        她记得自己问,为什么保护他的自己也有错,明明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她,却连明秀村的任意一个恶人都比不上……

        怨恨让本就为魔的她愈发强大,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在棺木里嚎哭,用指甲在棺材盖上一遍又一遍刻上他的名字。

        凄厉沉重的爱恋让百年的守棺人都恻隐。

        而他的师父又是何等残忍和狡猾,明明知道这醇诀棺根本困她不得,困住她的是他的厌弃,她不敢离开这里,因为她的师父还没有消气,因为师父不要她了,因为她光是想到师父的厌恶就失去了出去的勇气。

        醇诀棺是她的避风港和囚牢。

        她意识在这百年间精进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她可以靠着意识到达这个世间的所有地方,感知到每片草叶,贪婪的在蓝田诀无法意识到地方寻找他的气息。

        当蓝田诀来到清河镇的时候,她正在杀人。

        她知道师父是在怨恨她杀人,所以她开始学着更聪明些杀人。

        清晨的草市,干采生折割勾当的人贩子假扮成渔夫在湖边假装捕鱼,竹筐里是砍下了的残肢——他们一个手下力道太大出了事,不得已这样他们处理了一个孩子。

        她操控自己身体里一朵小小的怨念之火,去强化路过的强盗和人贩子的冲突,让强盗去杀死了人贩子,就在这个时候。

        蓝田诀出现了。

        怨念火慌不择路躲进了竹筐里,却还是被他找出来了,她知道蓝田诀要去找她,可她已经失去了再去见他的勇气,所以她干了件蠢事。

        清河镇在这几百年间,已经成为了她的旗面,她可以操控这个镇子的一切,所以她把蓝田诀困在了这个镇子的某处,用幻境,把他像洋葱一样的包了起来。

        或许是自我暗示太过了,那怨念之火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蓝田诀心知肚明的看着她表演,不知道内心会不会觉得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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