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裂
“杀人啦！杀人啦！”窗外传来一阵惊呼，我光速站起身朝下看去，只见1504的老太太满身猩红地逃到保安室。这个时间，小区里根本没有几个人，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以至于久久都没出现围观群众。
我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拿起电话给刘扬打过去，告诉他楼下邻居家出事了，便匆匆出门下楼一看究竟。
下去之前我抄起了一直放在门背后的棒球棍，还有挂在厨房墙上的锅盖，万一需要跟歹徒搏斗，我至少不会太吃亏。
可没想到下去看见的却是，前几天才在小区门口遇见的小乐妈妈举着水果刀瘫软在地上，她的前夫邓坤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反应，以及永远都在吃雪糕的小乐，内心毫无波澜地坐在小马扎上目睹爸妈互相残杀。
我丢掉手上的武器，走进女人，她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好像在说她不想的，她不是故意的。我一时间也慌了神，不敢碰她，更不敢太靠近案发现场。
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我的手抖得不知道现在该打给谁好。通讯录正好停在了沈兆凌的名字前，对啊！打给他，他是警察！
“喂？”仅用了两三秒电话就接通了。
“沈大哥！不好了，出事了，我楼下邻居家有人受伤了！”虽然我看过很多血腥暴力的电影，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可这种事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把我吓得丢了魂儿。
“你先不要慌，到底出了什么事，有几个伤者，现在什么情况，我马上帮你联系120。”
我磕磕巴巴地回答他：“应应该只有一个人受伤，男的，肚子和脖子上都中刀了，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刚下来就看见了。”
电话那头，我清晰的听见他在跟旁边的人说赶紧打120，然后才回复我：“刺伤人的人在现场吗？”
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那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实在不忍心，我往走廊去了两步才开口说：“应该是家庭纠纷，刺伤男人的是他的前妻，人还在家里，我现在要怎么做？”
沈兆凌的声音铿锵有力：“控制住她别让她跑了，保护现场，我马上就到。”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明明才过去一刻钟，我却感觉过了一整天。刚挂断电话没多久，楼下的保安就上来了，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让我们保护现场不要乱动，几个人只好呆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时，小乐屁颠屁颠跑到女人跟前，要她抱抱，女人望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脸，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喷涌出来。她拉住小乐的手嘴里念叨着：“小乐，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
我很心疼这对母子，可看着她手上明晃晃的刀就离小乐几厘米远，怕她再次做危险的事情，我朝小乐招招手：“小乐，你到叔叔这里来好吗？”
小乐看着我，口水从嘴角滑落，女人死死捏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垂着头，眼神逐渐变得冷漠。他好像对我的话有反应，脚步挪了挪，女人却不让他走向我。
越来越觉得她状态不对劲，我朝旁边的保安大叔嘘了一声，他们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警棍，只要女人敢对小孩做什么，他们就立马冲上去。
大概是沈兆凌带人来了，我远远地就听到了警车和救护车在鸣笛。
“嘿，小乐的妈妈，你别做傻事，把小乐交给我好吗？”我试图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顺便给保安打了个眼色，只要我接住了孩子，你们就上去控制住女人。
她并没有抬头看我，依旧在自言自语：“小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把你生下来，活着太苦了”
“你别傻了，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一定能治好小乐的问题，他爸已经躺下了，要是连你也没了，小乐才真的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胡言乱语，尽量拖延时间。
如果这个时候刘扬在就好了。
“叮——”身后传来电梯铃，我猜肯定是沈兆凌。果然，他带着医护人员和几名警察从电梯里走出来。小乐妈妈身体一惊，把孩子搂进怀里，爬起来就往阳台上退。
“你别做傻事啊！”我注意到她可能有想跳楼的倾向，急忙惊呼。沈兆凌闻声和身后的几个警察迅速冲进屋内，我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
瞬间，小小的15楼挤满了人，医生在查看伤者的情况，警察在规劝想轻生的女人，居委会的大妈们也赶来了，和保安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屋内的情况，七嘴八舌吵个不停。
“这位小姐，请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拿孩子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沈兆凌沉声说道。
小乐妈妈泣不成声，直接把小乐抱起来放到阳台栏杆上，他们家的阳台没有做封窗，还是最老式的那种半开放阳台，只要孩子仰个头就能摔下去，十分危险。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跟小乐一起跳下去。”她失声呐喊，表情中看不到一丝求生欲望。
小乐见到一大群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里，身旁的妈妈声嘶力竭地痛哭着，他往身后望了一眼，本能的求生反应迫使他也跟着哭泣起来，阳台上乱作一团，屋内乱作一团，走廊上也乱作一团。
越来越多的邻居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看热闹，有人在议论，有人在拍照，有人看到满地血吓得尖叫，还有人在打电话跟家里人现场转播，我除了焦灼地望着，什么都干不了。
沈兆凌身旁的警察小声在他耳边递了句话：“我们逼她走到阳台左边的拐角。”他很快看向阳台左边，那里竖着一架高高的折叠楼梯，跟旁边的阳台柱子形成了很好的三角区，要是两母子被逼到墙角，孩子就不会掉下去，也方便他们控制人。
沈兆凌微微点头，身后的人四散开，他脚步慢移，一边说话，一边转向，女人发觉他正在慢慢靠近，也不停调整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不怕她乱动，就怕她不动，很快就按照沈兆凌部署的方向靠近。
“好，我们不靠近你，但是我希望你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着想，不要做傻事，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枯黄的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滚烫的眼泪和血渍混在一起流淌下来，小乐伸手擦掉了妈妈脸上的眼泪，把带着咸味和血腥味的手指径直放进了嘴里。
女人下意识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吃，嘴里犯着嘀咕：“手这么脏，别拿到嘴里啃。”
趁她跟小孩说话的功夫，几个警察已经部署好了控制她的位置，只要她再往左边靠一点，他们就能采取行动。
“小姐，看来你很疼爱你的儿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让他啃手指。不瞒你说，我也有个儿子，比他小一点点，今年才3岁，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真的很欣慰，你儿子还很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做错了不要紧，及时改正，给孩子打个样。”沈兆凌继续循循善诱，希望通过说话来降低女人的警惕心。
她看着小乐天真无邪的脸，委屈涌上心头：“为什么你们要放他出来，明明都已经抓进去了，为什么还让他回家。他一回来就打小乐，往死里打，连我也不放过，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跟他结婚啊，害了我，还害了小乐！”
来的路上，沈兆凌就快速了解了这起事件家庭的背景。邓坤半个月前因为虐待儿童被拘留了，现在正处于收集证据等待检察院提告的阶段。原本没有人保释他，就在今天早上邓坤的妈，李老太太带着钱去派出所接人了。
距离他被保释出来也就过了几个小时而已，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个医护人员匆忙跑到警察跟前小声耳语，告诉他邓坤已经断气了。几人之间互相摇摇头，很默契地通了个气，女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慌张发问：“是不是邓坤死了？”
警察们都不敢正面回答她的话，害怕刺激她真的带着孩子跳下去。越是支支吾吾，她越慌张。
“小乐，妈妈杀人了，妈妈杀人了啊”女人一直绷着的神经在得知邓坤抢救无效身亡后彻底奔溃了，整个人挂在阳台栏杆上泣不成声。
沈兆凌和旁边的同事打了个手势，智取不下就强攻，他负责去拖住女人，另外一个女警去抱小孩，顺便再问了一句119到了没，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现在女人的精神状况不好，很有可能发生意外。
也许这就是墨菲定律，沈兆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人再次抓住小乐的手，颤颤巍巍站起来朝楼下望去，说出了最后一句诀别的话：“小乐，答应我下辈子还做妈妈的孩子好吗？”
小乐呆呆地看着她，单纯地点了点头。随后被亲生母亲亲手推下了阳台。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女警飞身扑了过去刚巧抓住了孩子的左腿，小乐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阳台外。
女人伸手推搡女警，随即也爬上阳台栏杆准备拉着孩子一起往下跳。所有警察一拥而上，有的拉胳膊，有的抱腿，还有的帮忙把孩子从阳台外拉了上来。
我站在门口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第一次像个女人一样尖叫出来，就连站在走廊上都能听到站在底楼的围观群众发出了惊呼。
女人和小乐被强行拖了下来，沈兆凌快速脱下身上的外套让女警包住小孩的头马上撤离，紧接着从屁股兜里掏出手铐，将女人反铐起来。经过这么一闹，她完全没了力气，从阳台到客厅再到电梯间，根本是被几个警察拎出来的。
我和其他看热闹的邻居一并被推到楼梯间，封在警戒线外，邓坤的尸体连同女人一起进了电梯，1504如今只剩下一滩鲜艳的血渍，红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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