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额娘说的都是真的，四阿哥你一定要相信额娘……”

        该相信吗？胤禛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他上骑射课，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身上的衣服蹭破了，因为摔跤，他走路也有点不太自然。可是口口声声对他关心备至，是这宫里最关心他的人的德妃却连注意到都没有，更不曾说哪怕关心的问上一句。

        一声不吭，听完了德妃长达小半刻钟的自说自话，看着德妃‘依依不舍’的离开，胤禛略坐了会儿看了眼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正准备也起身离开。

        就听一道清脆的女娃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四哥哥，你千万别信德额娘的话哦，德额娘是骗你的。大人最喜欢骗小孩子了。她其实根本就不关心你。你看她见到你这么久，一直自己在那儿叭叭说，都没问一句，你在皇贵妃额娘那里有没有受委屈。要是我额娘，肯定不会这样……”

        “格格……”红儿尴尬的拉了拉刚刚还答应她不出声，这会儿却露出个小脑袋，小嘴叭叭，机关木仓一样，吐出一堆话的雅宝。目光歉意又有些担心的看向胤禛。“阿哥，我们格格还小，不会说话，您，您别放在心上。”

        胤禛摇头，虽然他一开始听到六妹妹突然说话，确实有些吃惊，不过六妹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者，他之前虽然私底下没怎么跟六妹妹接触过，但能从六妹妹的眼神中看出来，六妹妹跟他说这些话不仅没有半点恶意，相反，好像还有点关心他。

        只是这会儿因为德妃，他心里正乱，不怎么想开口说话，因此只朝雅宝笑了笑，就起身离开了。

        “格格，您不害怕吗？刚刚您突然说话，吓死奴婢了？”胤禛离开后，雅宝一行三人也没继续在御花园那边多待，跟着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小宫女后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呜呜呜，外面太可怕了，她不就一时贪玩，想着格格出来，她也能跟着出来玩玩嘛，怎么就还遇上事儿了？

        雅宝摇头，“不害怕呀。那会儿德额娘不是已经走了吗？”只有四哥哥在，有什么可害怕的？“再说，我是真的生气呀。德妃娘娘太坏了，竟然骗人。还说什么她最关心四哥哥，才不是，她压根就不关心四哥哥。她要是关心四哥哥，怎么会连四哥哥身上衣服皱巴巴的都没有注意到。哼，骗子。”

        “谁是骗子？”

        小那拉氏看着雅宝气哼哼的从长春宫外面进来，笑着问道。

        “还能是谁……”

        “格格”

        雅宝张口就想说德妃，被红儿一声‘格格’叫的，话到嘴边又不情不愿嘟着嘴收了回来。

        等哒哒哒跑到小那拉氏跟前，才凑到小那拉氏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德妃’两个字。

        德妃？“格格刚刚出去见到……了？”

        雅宝摇头，继续凑到小那拉氏耳边轻声把刚刚她们在御花园看到的事情叭叭说了，最后还不忘又跟小那拉氏重复了几遍‘德妃，大坏人，骗小孩。’

        小那拉氏笑着点头，“所以以后格格在外面再遇到（德妃），格格就避着些，知不知道？”

        雅宝重重点头。

        时间转眼进了九月，原本炎热的天气开始慢慢转凉。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冷暖交替，宫里总有不少人生病。今年也一样，刚入秋，董氏跟太皇太后就都病倒了。

        董氏还好，毕竟年轻，身子骨也壮实，太医开了药，连着不间断的喝了十来日，病情就有了起色。

        太皇太后那边情况却不怎么好。药方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老太太的病情却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年纪毕竟大了……”说实在的，汤药在人体能产生的效用其实已经非常有限了。给老太太仔细把完脉，太医院院正斟酌着战战兢兢跟康熙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康熙当然接受不了，哪怕理智上清楚，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想到有一天老太太会离开自己，自己有什么问题，再也没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出主意，关心自己一句‘也别太累’，康熙情感上依然没法接受太皇太后可能再过几个月，甚至更短时间就要离开的事实。

        雅宝也接受不了。

        她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娃娃，她很清楚死亡是什么，因此在得知太医下的诊断之后，雅宝偷偷躲起来（只是雅宝自己以为的，其实太皇太后、苏麻喇姑、乌兰嬷嬷、董氏、小那拉氏她们都知道）哭了好久，一连好几天，眼睛都是肿的。

        雅宝还试图从她空间的小木屋里那些瓶瓶罐罐中去找一些可以救太皇太后命的药。

        可惜她翻遍了所有的药瓶，里面的药虽然也都非常珍贵，却并没有一颗是对症的。老太太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她也不敢随便给老太太用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太皇太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一天瘦弱下去。

        从原本的每天去花园里慢慢溜达走两圈，到直接起不来身。胃口越来越小，身体也从还算圆润，变成了一副干瘦的样子。

        到后面，怕过了病气，也是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年纪还小的雅宝，太皇太后到后面直接不再见雅宝了。

        雅宝每次去慈宁宫，都只能隔着屏风，远远的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说话。

        对此，雅宝心里自然是难受的，但想着能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就也还好。

        “嬷嬷，乌库玛麽，今天有乖乖听话，好好吃饭吗？”

        从慈宁宫进来，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雅宝小眉毛都没皱一下，小嘴叭叭就开始问太皇太后情况。

        慈宁宫的宫人已经习惯了雅宝如此，并不因为雅宝年纪小就糊弄她，老老实实的答了。

        “娘娘昨儿药只喝下去半碗。饭吃了两口就不怎么愿意吃了。后来，苏麻嬷嬷说，格格您走之前一再嘱咐……娘娘才又用了两口。”

        只是饶是如此，娘娘半碗饭也依然没用完。“睡的也不是很踏实”一夜醒了好几回，太医来来回回好几次，昨儿苏麻嬷嬷跟乌兰嬷嬷轮着守了一夜。

        雅宝一听太皇太后昨儿睡的不好，小脸瞬间就绷紧了，心下难过不已，走到正殿门口，要进门时，雅宝深呼吸一口气，又用小胖手揉了揉脸，这才调整好表情，小脸上挂上笑，开开心心的推开门。

        旁边嬷嬷观摩了雅宝整个变脸过程，心下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她们娘娘看重的人，这么一点点年纪就这么懂事，当真是让她们这些老人都汗颜。

        “乌库玛麽……”不等这边嬷嬷感慨完，雅宝已经推开门哒哒哒跑了进去。

        “咳咳……小六来（了）……咳咳……”太皇太后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雅宝听出太皇太后声音里掩饰不住的虚弱，再听到屏风后面那一阵控制不住压抑的咳嗽声，雅宝一个没控制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格格”红儿心疼自家小主子，手忙脚乱的取了帕子上前给自家小主子擦眼泪。

        雅宝却摇头，拒绝了红儿，只自己伸手胡乱抹了把脸，就努力笑着言语轻快的朝屏风那边道，“是，乌库玛麽，小六来了。今天外面天气特别好，小六来的路上有太阳照着，暖洋洋的特别舒服，乌库玛麽什么时候养好身子？小六再陪乌库玛麽去散步，好不好？”

        “咳咳……好，咳咳……”太皇太后笑着应道。脑袋里想着雅宝说的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感觉，竟然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乌库（玛麽）……”

        “嘘……格格，娘娘，睡着了。”乌兰嬷嬷一开始看太皇太后没动静了，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试太皇太后的鼻息，见太皇太后只是单纯的睡下之后，声音里带着喜意刻意放低声音轻声道。

        雅宝点头。从慈宁宫离开后，虽然心里对太皇太后的病情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听刚刚乌兰嬷嬷声音似乎还挺高兴的，便也跟着高兴起来。甚至因为高兴，雅宝一路上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红儿瞧着，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戳破小主子心中不真实的幻象，告诉小主子，其实太皇太后的情况并不好。“你说，要不要跟小格格说一下？让她多少有个心理准备？”晚上，哄睡了雅宝，红儿找奶嬷嬷刘氏商量。

        刘氏其实也有点担心，怕到时候小主子伤心太过。可是太皇太后那边还没啥呢，她们现在就说，是不是有点早了？万一，她们这边说了，太皇太后那边又熬过来了怎么办？“要不，再等等？”等太皇太后真的不好了，她们再说？不然万一格格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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