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身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透过窗纸渗进殿内，陆怀轻才缓缓醒来。

        他坐起身，一双清眸环顾四周，心中顿生疑虑，这是何处？

        他想起身下榻，却因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而低低地喘了几口气。

        殿外，婢女听到动静便赶忙走了进来。

        行至塌边，婢女低声询问：“陆大人您醒了，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怀轻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长的十分清秀，且年纪看着也比自己小，便也稍稍松缓了许多，他柔声问到，声色好听：“你是谁？我怎会在这里？”

        婢女见陆怀轻好相与，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态度却仍是恭敬：“陆大人，我是服饰您的奴婢月儿，这里是王上的寝殿，云离殿偏殿。”

        陆怀轻听了这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惊讶的神情，但他一向少言，纵然心中有所疑虑，也习惯于自己先琢磨一番。

        顿了片刻，陆怀轻又轻声问到：“是王上命人将我送来这里的？”

        月儿想了想，如实答道：“是的。”

        听了这话，陆怀轻的脸上僵了一下，随即他低下头，神情因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而显得有些复杂。

        他虽年纪尚小，却并非不谙世事，在同龄的孩子还在整天玩闹、逃学时，他便已经学会潜下心来熟读各类诗经典籍，日积月累下来，他的书法和丹青也小有所成，便也造就了他今时今日安静从容的气度。

        陆景给他起这个名字，本意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学会放下，凡事不要太过执念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承受太多，只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就好了。但也不知是否是天性使然，陆怀轻还是变为如今安静少言、凡事总喜欢思索再三才开口的性格。

        南荣国的国主将他留在宫中，还命人将他送到了自己的寝殿偏殿，这件事无论怎么看，仿佛都不是一个值得庆幸的事情。

        陆怀轻想到此处，眸中有几分复杂，他想要起身下榻，又因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疼的皱起了眉头。

        月儿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陆大人，您身上的伤才上过药，太医已经嘱咐了要好生休养，您凡事要当心些，这些伤怕是要半月才能好全。”

        陆怀轻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臂，嘴角边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多谢你，不过，你莫要再唤我陆大人了，我一介布衣，尚无什么官位，唤我的名字即可。”

        月儿看起来有些为难，思索片刻，她答到：“如此，今后我唤您陆公子可好，唤您名字奴婢实在是不敢当。对了公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我扶您去用些吧。”

        陆怀轻听罢，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陆怀轻换好一袭白衣，由月儿搀着来到主厅。

        此时，桌上已摆好了大大小小数盘佳肴，月儿扶着陆怀轻坐下，站到一旁俯身给他夹菜。

        “陆大人，宫中的菜色不知是否合您的脾胃，您不嫌弃的话要多用些。太医刚给您把脉的时候，瞧出来您好像天生身子比较孱弱，要多吃些温身补气的食材来调理才是。”月儿说道。

        陆怀轻浅笑，并不拒绝，低头吃起饭菜来。

        他吃的慢，吃相也斯文好看，月儿在一旁打量，不自觉的出了神。

        “月儿。”陆怀轻问到：“你可知我父亲如何了？”

        月儿回过神来，据实回答：“听宫里的人说，王上已经下旨公子您的家人都无罪释放，至于令尊，已经被王上任命为崇州刺史，想来已经前去赴任了。”

        陆怀轻听到这话，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不过，他心中又浮现出另一些疑惑，既然事情已经了了，王上为何又将我留在自己的寝宫，究竟是何意？

        用完膳，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陆怀轻端起茶杯来，慢慢的饮了几口，又仔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

        他轻声问到：“月儿，你可知王上现在何处？”

        月儿正在整理陆怀轻的披风，听到这话也不惊讶。

        她答道：“王上先前吩咐过，若是公子醒来想要面见王上，可随时去云梦殿，公子，月儿陪您一起去吧。”

        陆怀轻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其实，有异样感觉的并非只有韩屹一人。

        当陆怀轻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时，他便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感觉。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得出，王座上那个人并不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残暴，他周身确实弥漫着浓重的戾气，但却有种掩盖不住的孤独——

        孤独、原来是孤独吗？

        陆怀轻收了眼，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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