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痛苦的离别
-你妹妹～去哪里读书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文化，哪里知道她的东西。
-她好像跟你不太像。
于洁这意味深长的提问让杨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假装平静，
-我们只是同一个妈，不是同一个爸。
于洁笑笑，半开玩笑地发问，
-她好像……也不像白血病人…
-这有什么像不像的，白血病人就一定要怎么样嘛？
-据我所知，白血病人要终身吃一种药，很贵，你不缺钱吗？
-缺不缺我都有活下去的办法。
还好有熟客来了，杨净能甩开她恢复冷静，大喘气一下。
但是这就说明…他……只能狠心推开杨澄了。于洁肯定是没有人可用了才会找到自己带货，所以她倒不至于用杨澄来逼自己就范，但是，如果让她确信杨澄是朱铭的女儿，消息一传出去，杨澄就算飞到天边都有危险。
-你不是说，等我毕业……
-我哄你的！现在我有想结婚的人了！
杨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杨净扭曲的脸证明了他在违心，
-不可能……你骗我…
-澄儿…我要跟别人结婚…
-你人渣！
-对！我就是人渣！
成熟男人仰头长叹，他朝着窗外的树影无助地嘶吼着，他已经不知道是说给杨澄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份从未真正表白过的爱情始终在折磨他们。
他狠了狠心，用力扒开了她交缠着的手腕，只看到同样悲凉的眼神。他不忍，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新的水从她眼角又渗出，
-你说…等我毕业，如果我还不变心，我们就结婚…是你说的！
-那都是哄你的！骗你的！
杨澄死死咬着嘴唇，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颤抖，
-真的都是哄我的嘛？
-……对。
杨净的眼睛眨了一下，然而少女的热情被瞬间浇灭，
-既然要分开，那就分的彻底一点。开学，我自己去。也不用等了，我现在就走。
她立即转身收拾东西，录取通知书，手机，衣服，水杯…杨净慌了，
-你现在走，你怎么走？！你去哪里？！
一再被伤害的杨澄这次下了狠心，不能在一起就算了，她不能接受自己这样被耍弄，因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他的言而无信深深伤害了她纯真的心。她听不到杨净的喊声，只是抹着眼泪快速收拾东西，翻出了他给的银行卡，她摔在了地上，
-我不要！
杨净呆了，他的心裂了一般，杨澄咬着牙摘了项链，也放到桌上，
-留给你！你用它去讨老婆吧！
-澄儿……你这么狠……
只觉浑身冰冷，头晕目眩，杨净从未如此害怕过，几乎不能呼吸，最后一步，
-有句古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泉水干了，鱼吐沫互相润湿，何不各自到大江大湖里去更自由。我们，永远不要再见了！我也不想再遇到你了！
杨澄深深吸了口气，打开自己手机的后盖，拔出了电话卡，扔向窗外，杨净鼻子发酸，他闭上眼睛，不敢睁眼，尽管如此，眼泪还是顺着鼻梁流淌下来。
她环视这个屋子里的一切，
-照片……
-你也要毁掉嘛？
男人的声音哽咽着，
-就当我送给你的。
她穿好了衣服，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他最后一眼，替他擦掉眼泪，
-你已经完成了对我父母的承诺。他们，会保佑你平安的。再见。
-澄儿……你不要走……
杨净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理性，只剩下本能，他抓住她的手做挽留，
-澄儿，我，我没有办法……澄儿……
杨澄用力甩开他，背起大包走了，
-澄儿！
杨净跟不出去，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直到她离开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蝉鸣骤起，晚霞烧红了天，客厅的钟绕过12点，家门也没有再响起，他才明白，他爱了十二年的小女孩真的走了，她消失了。她再也不会给自己唱歌，再也不会教自己新潮的东西，再也不会对自己撒娇…她带着他的全部快乐离开了。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想看看她的□□状态，却已经找不到。一遍遍地划着通讯录，再也找不到她的痕迹，眼泪沉默着打湿了衣服。
继杨梅之后，他久违地再次体会到心如刀绞。这次更加痛。心脏刺痛，他捂着心口从沙发上滚到地上，感觉透不过气，痛到口舌发麻，
-澄儿！！！澄儿！！！
他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可是没有回应，他瘫倒在地上抽泣，
-澄儿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娶你…
可是那个人已经听不到了。
远去的杨澄独自提前到学校报道。她打算暂时放弃思考。因为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虽然她也一样，总是鼻子发酸，总是不自觉地流泪，她不再笑。
她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两件事。在幼年失去双亲，青年失去挚爱。
虽然过去的十几年的确有不少甜蜜快乐，但如今看来，只是人生的一场梦。
她现在的第一要务是不依靠杨净的资助养活自己，完成学业。正式开学后她申请了学校的勤工俭学，也刻苦学习，争取申请奖学金。
所有同学对这个沉默又严肃的女孩子既好奇又有些敬而远之。
失去了精神支柱的杨净在短短一月里暴瘦十四斤，形容枯槁许多。从三十岁一下子变成四十岁。
-你…怎么了？
-妹妹没了。
杨净自嘲着发笑，只是喝酒，于洁转了下眼睛，
-怎么没了？
-你这么关心她，她还敢在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借着酒劲，杨净爆发了对她的怨恨，掐住她的脖子，
-你是不是跟踪过她？？
-杨净，你在这里动手，还想再进去吗？
-我真想杀了你！你毁了我的一切！
-至少你妹妹能活到现在也是靠我！
杨净停了下来，尽管醉的不行，但是他能明白一点，那就是于洁还不是很确定杨澄到底是不是杨梅，上次估计也是试探，
-离我妹妹远点！否则我拉着你一起死！我可不怕死。
于洁见过太多亡命之徒，看得出杨净今天的眼神的确是真心话。
大量的烟酒以及低沉的情绪让他变了个人，终日抱着烟酒度日。他其实很想现在就带着于洁一起死，但是他担心他的澄儿还需要他，万一她在学校受欺负了，想家了又回来怎么办？
一个人回到了家，依靠着门瘫坐下去，大喊了一声“澄儿”，依旧无人回应，黑暗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人味儿，也没有温暖，
他觉得好冷，好冷。
曾经他们住过比这个破几百倍的破屋子，一下雨就漏水，但是却那么温暖，那么亮堂，因为里面有一只小天使。
他坐在地板上看着满墙的照片，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心脏又开始好痛，好痛。
等到了国庆节，他的生日，也没有收到一个陌生短信发来的“生日快乐”。等到假期过去，家里也没有她回来过的痕迹。澄儿不会再回来了。他的五官仿佛失去了知觉，看不到，听不见，闻不出，尝不下，食物变成了蜡块，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唯有酒能穿肠过。
没有杨澄，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她不要自己的钱，可是他又要这些钱做什么呢？
他也不要。到头来他忙活了一堆自己和她都不需要的东西，却还弄丢了她。
这时他才开始后悔。
自卑也好，对于洁的担心也好，现实的困难也好，其实都可以克服，就像他们从死亡的边缘走到今日。只要有她在，什么都可以办到。但是如今后悔已经无用了。
爬到柜前，翻出过去常用的匕首。
自己的罪恶也好，稀疏的快乐也好，无尽的悲痛也好，只要狠一狠心，就统统烟消云散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杨澄在流泪，连滚带爬地拿下杨澄的照片，莫名其妙地，相框上多了一滴水，不偏不倚地滴在了她的眼睛上。
-澄儿……你怎么哭了…
他小心翼翼地抹去水珠，杨澄又笑了。
-澄儿…我想你…你想我吗？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可是照片里的人没有像过去那样对着他撒娇。
他又开始做梦。梦境越来越压抑。
杨澄消失在悬崖边上，问他：你爱不爱我？他没有回答，她便跳了下去。
-澄儿！！！
他惊醒了，浑身湿透，双手颤抖。
-澄儿…澄儿…你到底在哪里……
他从未如此无助过，甚至不知该跟谁说，只能喝酒。
-既然这么想她，就去找她啊。
-……。
-她的学校你总该知道吧。
杨净摇头，
-我说了，我没有妹妹了。她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放不下就放不下。何必勉强自己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杨净的精神状态愈发差。他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或者说，他更想活在梦里。梦里有杨澄，她对他笑，对他撒娇，给他买衣服，给他刷鞋子，给他做蛋糕…多么可爱…也对他发脾气，也乱生气，但生气了还给他收拾酒瓶，烟头……就像老婆一样。
可是，她走了。他哭哭醒醒，疯疯癫癫，又哭又笑，让于洁看不起，但她终究是个坏人，递过去一根烟，
-来一根吧…能让你忘掉一切不开心…
已经醉透的杨净没有思考的能力，直接接过，
-如何？
-开心。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天使…在笑…
杨净新的噩梦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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