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诗梦偏头,微微一笑:“逛集市去。年关将近,嗯,应该挺热闹。对了到时候记得买几盏漂亮喜庆的灯笼,回头好教他们给我挂皓月马车上。”

        “这车太素了。”

        柳芊芊一阵汗颜,想起这皓月马车奢华的装饰,各种精巧的设计和构思,诗梦居然觉着它“太素了”???

        “那我住哪?”

        “绯云小楼啊。”

        “可是……”

        “放心,这虽然是青楼,不过嘛,我的傻徒弟又不是男子,我不担心姑娘们不安全。”

        “!!!!”柳芊芊差点没气背过去。

        最后一段路程就在柳芊芊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和对弈的落子声中飞速流过。

        刚进临安城,诗梦嘱咐杨大夫把车驾到比较偏僻的街巷处,等联络的信号对上了,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边信号弹莆一发出去,没多久,诗梦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虽然很远,声音很小,总算还是能听见、看见的。

        “楼主的信号。”正推门,第——无数次开门看外头天空的蝶儿,喜不自禁,喃喃低声念了句,“总算来了。”

        身后也传来一声:“他到这了?”

        “不,应该才进城。”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忽地听到不远处的楼梯上有响动。速度迅疾。伴随着悦耳的呼喊:“蝶儿姐。蝶儿姐。”

        蝶儿急忙关上门,催促梅如雪道:“快躲起来。”

        “蝶儿姐?蝶儿姐?你在和谁说话呢?”

        “没,没啊。”蝶儿勉强稳住自己略显慌张的口吻,“你,你等下,我穿个外套。”

        “哎哟,都是自家姐妹,还害羞不成?”说着,那小丫鬟就要推门。

        “等下!”蝶儿叫了声,“今儿不舒服,一开门,我怕受凉。”

        “好吧。我等你。”

        正说话间,该藏的人已经藏好了。

        “进来吧。”蝶儿坐在床上,被子盖到肚子的位子,衣衫披在肩头,唇色白白的。

        那小丫头一进来就拉着蝶儿的手:“蝶儿姐,好些么?”

        “还行。怎么?该出去会一会那些贵客了?”说着,她掩唇,故作娇柔地咳了两声。

        小丫头露出为难的神色:“是啊。你说这……唉~对了,他们还没到。不过听说,那极富贵的主儿派了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先来报信儿了,说是大概还有一柱半香的时间就到。小娘姐让你在一柱半香内赶到一楼迎接客人。小娘姐说,她也有她的难出,你莫要怪她。”

        蝶儿叹了口气:“好妹妹。我知道的。你去吧,我打扮一下就来。劳烦和小娘姐说一声,我身体欠佳,到时候人前若有失了礼数的地方,请客人千万担待些。”

        “好。”

        等小丫头走远,蝶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床面:“我劝你安生呆着别动了。这几日熬过,你就算安全了。”

        闷闷的声音透过床板传出来:“行——”

        蝶儿坐在自己的梳妆柜前,慵懒地取出一应物什,想到自己的任务,莫名就倦怠厌烦得很。每个动作都慵懒而而有气无力,完全看不出小女儿家“描眉点唇对铜镜,深浅颜色细思量”的那种自我欣赏的劲儿。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涂着脸上的粉儿,也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云散雨霁”,两颊红云飞升。蝶儿手底下的动作明显欢快起来,对着铜镜左右扭头端详的姿态也多了起来。

        点点花钿,梳梳云鬓。

        直到小丫头又来催,她才恍然回神,声调略显欢快地应了句:“来了~~”

        好在蝶儿没有被她自己脑子里的“乐事”给冲昏了头,嘴唇没做什么修饰,在一大堆妆容中就显得有些……病态。

        “啊呀,蝶儿姐,你这……口脂呢?”

        “不是我不想画,不知怎么滴,就觉着那味儿今日特别教人不舒服,上了嘴唇就有种引我作呕的感觉。”蝶儿蹙眉,叹了口气。

        顿了顿,她道:“你等等,不如这样吧。我去取块面纱来。遮一遮这双唇,倒也应该别有风韵。”

        小丫头想了想:“也行。”

        “那你快些,我先下去了。”

        “好。”

        等待蝶儿到下面的时候,绯云小楼里的姑娘已经在门外两侧站成了两排。其中左手边中间段的一个位置上空了个位置出来,看起来,这就是自己的位置了。她故作娇柔地紧了紧远山似的眉,缓缓来到那空位上。

        云梦,也就是花妙妙,用余光瞥了眼她一眼,嘴唇基本没怎么动:“你怎么才来?”

        “打扮得久了些。”

        对面的若雨时不时地盯着她俩。但见两人看过来,她又立马换上笑容。

        花妙妙极为镇定地看着她,暗有所指地瞪了瞪若雨:怎么?我办事你还要监督着?怕我做杜尔迦的奸细?

        若雨立马弱了气势:不是的。我担心夫人反倒被人利用。

        花妙妙的眼神向着蝶儿那边弧了弧,又深深看着若雨:她要是线人,早发现我们在这里腻歪了。

        若雨“听”着,不由自主地又看了蝶儿一眼。只见她暗暗伸长了脖子瞭望着远处,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人怎么还不来?我好累。”蝶儿面色不佳。

        花妙妙伸手扶住她,故意用旁人能听到的低声柔语道:“你没事吧?再等等,就要来了。”

        话音落,只听得红小娘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一抹喜庆的艳红出现在人群后头:“来了来了。都让让都让让。各位大爷,没瞧见过啊!”

        她帕子一甩一搭:“各位大爷以后有需要,我红小娘也能给诸位准备这排场啊!都让让!让让!”

        “来来来。”她侧身一边,硬推开一个小缝,弯腰伸手,“两位公子里面请。后面的小爷们也跟上哦!”

        这时候,大家的目光才想起来从各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移开,看向这位传说中包下了绯云小楼的大金主。

        嚯!好年轻英俊的两小哥。

        只不过一个看着更年长稳重些,额前有两缕很耀眼的白发。要不是够帅,一般人还真撑不起这样的发色。浅紫色的衣服上绣着银白色的彼岸花。外头一层装饰的薄纱大袖在阳光下仿佛晕染开的隆冬黄昏,带着冷而诗意的薄紫。

        这便是悲白发。

        而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怎么看怎么都像个招人爱的小痞子。剑眉星目,鼻若胆悬。桃花醉眼,尾角上挑,轻轻一眨……

        “在下堕冰河。”堕冰河非常享受这样的目光留驻在自己身上,笑容自然更加温和了几分,声音都像是被春风浸透了一样。

        “嚯~”许多姑娘暗暗发出惊叹。才俊见得多了,如此妖孽的还是头一回。

        敢情这两人不光是大金主,还能在《兰台谱》上留名的人物哩!

        “哟,小娘子,看来你们的真东家看不起我们啊。”堕冰河扫了一眼四周,“还是他又病歪歪了?”

        “病歪歪?”红小娘一愣,“没有啊。我们钱掌柜要去迎接一位重要的朋友。他说,两位既然包下了这里,要有什么不放心的随便检查。姑娘们自然是愿意等待的。”

        姑娘们纷纷点头,小声地附和:“对对对。公子们爱什么也可以拿去啊~”

        “呵。”一声低沉而有磁性的笑声。

        悲白发的声音犹如松柏,稳重儒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高:“姑娘们不介意就好。但我等绝不夺人所爱。”

        “哎哟~~都别在外头站着了。”红小娘挥了挥帕子,“大家热闹也看够了。都回去吧,小心家里娘子提着大棍,送来好一顿‘大碗烧肉’!”

        众人哄笑。

        “两位公子,各位小哥也别杵这儿,外头怪冷的,堂内,我啊,给诸位烧了暖炉。”红小娘领着众人踏进了门,“好了,关门吧,热气都要跑没了。”

        悲白发和堕冰河一进去便瞅见正当中有一个很大的碳火大石桶,炭火烧得旺旺的。楼中四角还有四个小一点的碳火桶。桶的外头为了美观都雕琢着花花早早,还做了挂铃坠牌的装饰。每一面墙的高处都开了两个小气口。底下雕花窗户此时却全都是关着的。

        二楼开始,墙壁上几乎就没有什么窗户了,一面墙就一扇对开大窗,其他也都是小气口。

        红小娘见他们警惕地扫视四周,忙笑着解释道:“底下窗户关了,这屋内的温度才能上去。但是,一定要留口,不然里头的人会莫名中毒。这样的小透气口,既能保证温度,还能保证安全。”

        堕冰河眉眼一挑,笑道:“我们打西北方向来,这些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却不知江南也会这么布置。”

        “这就不知道了吧。”红小娘颇为自豪,“说起来,我也算是个北方人呢。这临安之客天南地北,北方人到了这儿,大部分不适应这里的冬季。南方娇弱弱的人儿也希望见识见识北方的取暖方式,因此……这是我设计的。”

        堕冰河立马眼露佩服之色,顺着她的话说道:“厉害厉害。”

        “快临近晚膳了,诸位稍作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不着急,这事儿你吩咐姑娘们跑个腿就是。你既然是这儿能说上话的人,那么——”悲白发慢吞吞道,“我们哥俩出门包了客栈、青楼,那必然是要检查一二的。毕竟钱多的人,仇家一般也蛮多。相信小娘子可以理解。”

        “是是是。”红小娘笑道,“刚才妾身就说过了,随便查。”

        “有劳带路。”悲白发和堕冰河对视了一眼,看了看身边的人,“你们先把大厅查一下。”

        “是。”

        一会功夫后。

        “一切正常。”

        堕冰河脑袋一歪,朝着二楼方向抬了抬眉:“走吧。”

        红小娘立刻冲在前头:“来来来,诸位请。姑娘们,快去帮公子把各个房间门都打开。”

        “是。”

        别看是一群柔柔弱弱,莺莺燕燕,跑起来裙裾翻飞,迅速又好看。

        “到位!到位!”堕冰河看着第二层每个敞开的房间门口都站着一个明艳动人的美人,顿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很快第二层也检查完了。

        后面两层一样。

        唯独到了第五层……

        “这个房间……为何不打开?还上了锁?”堕冰河来到那间外观看着很普通的屋子前。

        红小娘立马冲上来:“不好意思哈。这一间是有一位客人包下的。当时一下付了一年的银款。虽然不常来,不过,得为他留着。不打紧的,这间屋子的主人不会碍事。”

        悲白发不冷不热地接了句:“打开。我们要查。”

        “可这……”

        “要不就把这屋子给他退了,然后算作我们的,我们再进去查。要不就先让我们查,若有什么问题,屋主自可来找我们。”

        红小娘很是为难:“这……”

        “怎么?小娘子还有问题?”堕冰河忽然欺身近前,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已经锁定目标的野兽,嘴角的笑容非常冰冷,非常危险。

        红小娘这么多年风月场历练下来,不是没有见过这种“霸道总裁”一样的风格。但面对过去经常会遇到的这类突发情况,红小娘竟不自觉地有些慌乱失措,心底如雷战鼓。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只有“这人很危险”“这人有杀气”的想法,嘴皮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小娘子,再考虑一下?”堕冰河豁然撤开两步,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红小娘的眼中豁然绽放出一抹光华,满脸堆笑道:“不是我不肯。是这……屋主吧,他脾气不是很好。万一先斩后奏了,人家不买账,您看这……”话毕,眼角轻轻一挑,带着一点点“引虎驱狼”的幸灾乐祸神色。

        悲白发在一旁听着,很自然地轻笑一声:“不打紧,只管教他来寻我们就是。只怕——他是不敢来的。”

        “啊,这……”红小娘犹豫片刻,正要伸手,忽听得楼梯上传来一声爽朗而温润的笑。

        “为何不敢来啊?”众人闻声,回头。

        只见,一个披着狐裘,面带些许倦色和病容的人,笑眯眯地缓步上楼。他的眼睛充满了深邃的灵气,却又给人如沐春风的温暖之色。刀削斧凿般的轮廓使得书卷气中又多了几分男儿刚毅。他的手中正怀着一只精致的小手炉,白绒绒的炉套边也掩盖不住他玉雕一般完美修长的手。

        “哎哟,祖上积德,竟一下子来了三位神仙似的人物。”红小娘心里头这么想着。

        她知道,那两位是钱掌柜嘱咐要小心应付的人。而这位后来的“菩萨”,那就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顶顶顶重要”的“隐藏东家”了。

        “红姑娘,幸会。”来人笑道,“都说绯云小楼的小娘姐漂亮,做事体面周到。看来——所言不虚啊。”

        红小娘被他那春波般迷人的眼睛一瞧,顿时羞红了脸,口中忙道:“哎哟,都是旁人说着玩玩的~是大伙儿抬爱。”

        “诗盟主怎么露面了?不做缩头乌龟了?”堕冰河冷笑。

        诗梦也不恼:“我一直光明正大住这里。你们寻人不着,偏把这账算我头上来,那我也无话可说。怎么,在人家姑娘地盘上,你们还准备同我刀兵相向?”说着,他淡淡扫了一眼四周的杜尔迦教的杀手们。

        他们都已经把五指紧紧贴在了剑柄或者刀柄上,指节因用力的抓握而微现青白之色。一丝冰冷的光色透过微微拉开的鞘壳,熠熠生辉。

        红小娘的心一沉:坏了!

        “都做什么?”堕冰河意味深长一笑,“你们是诗盟主的对手?我反正是不愿意打的,尤其在很多美人跟前。”

        杀手们还在迟疑。

        悲白发冷冷接了句:“你们吓坏姑娘们了。”

        整齐划一却很轻微的兵刃回鞘声。

        红小娘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颗心却也慢慢落了地。

        “既然正主在这儿,诗盟主,麻烦借个光,让我们查查你的屋子。”

        诗梦剑眉一挑,不急不缓重复了一遍:“查查我的屋子?”

        “不错。”

        诗梦偎着小手炉,带着些慵懒的姿态打量着路盖上的铜钱纹路:“不让。”

        “不让?”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红小娘看着暗暗抽出兵刃的杀手们,又偷偷瞥了瞥吓坏的姑娘们,暗自叫苦不迭。

        谁晓得堕冰河后半句话简直教人大跌眼镜:“不让就不让。咱走,还有好多地方没检查呢。待其他地方事了,我就不信有些人能上天入地,早晚不还是要碰面的嘛。大师兄你说呢?”

        悲白发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冷冷淡淡道:“上楼吧。”

        “那我就不送了。”诗梦处之坦然地走过杜尔迦教众人,一手推开门,随即又焐上了小手炉,转身冲众人很自然地咧嘴一笑,“我要休息了,走好。”随后,伸手掩门。

        屋外静了一会儿方才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声音在走远。

        “小娘姐,麻烦给我送个火炉进来。屋中太凉了。”诗梦的声音不大,但是贯透小楼。

        红小娘愣了愣,忙应声:“好嘞,您稍等。”

        来到绯云小楼的最高层,姑娘们被暂时“请”下了楼候着。此刻,只有蝶儿魂不守舍地在屋里,坐在自己的小铜镜前,一面想着刚刚在人群中,很近很近地站在了诗梦的附近,那种无以言说的心底悸动;一面又在忧心即将要应付的事儿;一面还不受控制地乱想了好些东西。

        正此时,门外传来小娘姐的声音:“就这儿了。”

        蝶儿听罢,一个激灵,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进入一个“身体不适”之人该有的状态。

        “啊呀~”伴随着开门声,蝶儿娇娇弱弱地叫了一声,两眼茫然而惊慌地看着门口。此刻,她正斜靠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随手拿的披风。

        “公子们要进来,也该打个招呼啊。”蝶儿双眸可怜楚楚,半是怨怼半是含愁地看着门口的悲白发和堕冰河,微嗔:“奴家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被瞧见,岂不让人耻笑?”

        堕冰河露出邪性一笑:“不碍事,小美人就算身无寸缕也是极其曼妙的。”

        蝶儿一听,愣了愣,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和恶心。但她很快便调整了状态,满脸娇羞地偏过头,轻轻一笑。银铃似的笑声中带着点病弱,教人难以不怜惜。

        “放心,他们也就走个过场,很快的。”堕冰河忽地欺身向前,嘴巴都快凑到蝶儿的脖子边。

        悲白发瞧着,皱了皱眉头:“四师弟。”

        堕冰河叹了口气,一下离开蝶儿附近,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带来的杀手们仔仔细细检查这个房间。

        “蝶儿姑娘请让一下。”杀手冷冷的声音把百无聊赖中的众人的心思又扯了回来。

        蝶儿气结:“你,你们这里还要搜么?奴家身子不舒服,这才暂躺此处。今儿除了迎接两位公子,便再也没离开过,我这里怎么可能有……”

        “有什么?”悲白发不愠不火,紧紧盯着她的眼眸,“姑娘知道我们在搜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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