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列位看官，多谢捧场。小老儿接着说下面发生的事情。前天那一场我们已经说到了四大杀手进攻上山，最后，统统被诗盟主挡在了最后一道防线上。列位可别忘了，此时此刻的诗盟主可仍是重伤未愈的状态！不仅如此，这实际还是诗盟主谋划好的一场前后夹击战术！在此情况下，他仍带领江湖正道直杀得杜尔迦教铩羽而归！”
啪，惊堂木一拍。台下掌声一片。
诗梦听着撇撇嘴，却是一脸不屑的模样。
无此人手支着下巴，听得很是认真。
舒雅听得也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看看无此人，然后又冲着诗梦露出“你完了”的冷笑。
芊儿和钱淼淼却似乎对这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喝茶的喝茶，喝酸梅汁的喝酸梅汁。
“谁知，老天这时候给开了个大玩笑！整个事件来了个大转弯！”老者捻着胡须，一声浩然长叹，“敌人退去，诗盟主再也支撑不住，昏死当场。月影楼的杨一帆大夫立马将他调到了后山，那地方，据说钟灵酝秀，能汲取天地灵气来续人性命，养护元神。”
无此人和钱淼淼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
“这是准备说神话了么？”芊儿小声嘀咕道，“这么夸张。”
诗梦嘿了声：“说书老儿就靠着胡吹挣银子呢。”
“由于大战之后，大家都要休息。也为了不打扰诗盟主养伤，杨大夫只留下了诗盟主新收的徒弟芊芊姑娘。据说啊，芊芊姑娘早晨去采集那新鲜的花露、叶露用来给自己的师父熬药。谁知——一个转身回到那小屋子里，诗盟主居然不见了踪影！月影楼上下遍寻不着！”
人群中一阵栖索响动，有些人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
“那诗盟主到底去哪里了？”
老者捻着胡须笑道：“看官莫急，听小老儿往下说。”啪，惊堂木一拍。
“说这诗盟主不见踪迹以后，全月影楼上下皆着了慌。到处寻找他人在何方。列位看官可别忘了，诗盟主现在是个什么状态！饮冰饮辅公下令全楼封口，决不许此时外传。暗地里动用了月影楼全部的情报网。”
“每一天等消息都等得分外煎熬。等，是煎熬；等来了，一样煎熬。”
“这是为什么？”座中有人问道。
老者哈哈一笑：“因为——怕等来的是噩耗啊！”
顿了顿，他接着道：“芊芊姑娘在那一阵也受了不小的非议。饮冰饮辅公甚至怀疑她是内奸！全楼只有杨大夫和孟司主坚信她绝不是。至于为什么，这里面就有一段爱恨情仇了……”
噗——
芊儿正喝水，听到这话，猛地一呛，将水喷了出来。
无此人似乎也被芊儿这一举动猝不及防地惊到，呛咳了好几声。
这动静闹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老者也不气，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提了提嗓子，笑眯眯地问：“这位小姑娘可是有异议？”
“有！当然有！”芊儿一站起来，啪一拍桌子，“芊芊怎么可能和她师父有什么爱恨情仇嘛！两人总共才相处了多久啊……”
老者朗声笑气来：“一看就知道姑娘没听过前头的故事。”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这位芊芊姑娘虽说和诗盟主相识不长。但是——朝夕相处间，曾共同经历了几次生死患难。那感情——自然就不一样的啦。”
此话一落地，芊儿心底猛地一动。她抬眼去看身旁的无此人。无此人正捻着酒杯，定格在欲饮而未饮的状态，眼神虚空，嘴角隐约有着笑意。而钱大夫，双手悠悠然地拢在一起，一派看好戏的模样，另外还带着点“喜闻乐见”的味道。
“咱接着往下说。”老者目光一收，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
众人一震，窃窃私语声顿消，注意力全部拉了回去。
却听得诗梦喃喃了一句：“收个美女徒弟当老婆，妙哉。”
舒雅和芊儿齐齐瞪了他一眼。诗梦却是满不在乎地和无此人碰了碰杯，仰头饮酒。他察觉到无此人看他的眼神很有深意，却也没当回事。
“这事儿能瞒得住？不可能的！很快，此时就传遍了全江湖。甚至于那些个邪教也想来趁此插一脚。就在大家遍寻不着诗盟主的时候，一条惊天情报在江湖平地炸起！”老者一声断喝。
座下突然有人叫了句：“我们要听爱恨情仇！”
噗——
无此人猛地手抵着嘴唇咳得厉害。
众人再次看过来。却见是一位病弱的公子略感不适，也就没当回事。继续起哄。
“对啊，讲爱恨情仇吧。”
老者有些始料未及，一时有些发怔。
无此人声音不高，却声遏全场，曼声道：“老人家还是继续往下说吧。后面的故事应该更精彩。至于爱……咳咳，千金大小姐和赫赫有名的……呃，大侠之间的故事，历来江湖传说都差不多。”
诗梦甚觉有道理：“不错。你接着往下说。爱恨情仇什么的，后面再补说呗。要听，你们自己点一出曲目！”
“权当是给他多赚点银子，补贴了家用。”
老者听得眉开眼笑，连连拱手。既然有人“救场”，那就赶紧顺台阶下去吧。一念及此，惊堂木一拍。
“这个消息就是黄泉洞府前来暗暗观战，最后顺手牵羊‘牵’走了诗盟主！”
众人齐齐惊地吸了口凉气。
诗梦却突然一拍桌子，怒目圆瞪：“你胡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随意编排我……”
“我听过的传说。”他生生改了口。
无此人手撑着脑袋，悠悠然道：“诗盟主，何必动怒？为何不听老人家把故事说完呢？”
听到这病弱公子对眼前人的称呼，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脸错愕。
我靠！书中主角今日和自己坐在一个大厅里面听一样的故事！这对于很多百姓来说，这辈子都不会像此刻这样离“江湖”二字如此之近了。
“你大概不知道。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却是疯传你被劫去了黄泉洞府。”
“我知道。”诗梦有些气呼呼的。
老者此时已经拨开人群，小心肝儿颤巍巍的：“哎哟哟哟，恕罪，恕罪。小，小老儿浑说的，混口饭吃罢了。我……我……”
诗梦面上一寒，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要是脑子不太灵光，那不如不要了。”
老者面色一下惨白。周围人本来纷纷暗暗拿了酒杯准备过来向大人物敬个酒。一听这话，感受到周身的杀气，立马退开了几步。
“在下听闻——”无此人眉头微蹙，脸色更白，“诗盟主最具容人雅量。对待老者，无论平贵，皆以礼相待。诗盟主，你此番这作为……怎滴忽然变了性子？”
诗梦一听豁然放手，哈哈大笑起来，没事儿人一般拍了拍老者的肩头，替他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塞进老者手中。
“诗某开玩笑的。老人家受惊了。抱歉得很。”
老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和惊魂未定。不过既然有这么大的银元宝，说明对方是真的不生气，自己能继续往下说了。
众人一看，纷纷松了口气。
“难得一见主人翁真颜，在座诸位何不与诗盟主共饮一杯？天涯相逢，皆为老友。”
众人一听，都欢喜起来，纷纷拿了酒杯前来敬酒。
诗梦受宠若惊中还带了点头如斗大。他很想掐死这个多嘴的“查无此人”。
一轮下来，诗梦已经面露微醺之色。
啪，惊堂木一拍。大家各自回了座位。听老者继续往下说。
“饮辅公为了探明事情真伪，也防止中了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便时不时派人前去骚扰一下黄泉洞府，却没有真的同他们打过一场硬仗。”
老者捻着胡须，摇头晃脑了一阵：“要说这消息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实则是杜尔迦教布的局！诸位也是知道的，月影楼和杜尔迦教是老对手了。黄泉洞府原是一个小小教派，也便是趁着这时候迅速崛起的。但是，杜尔迦教的教主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月影楼是个老对手，已经分走了他一大块饼子，让他恨得牙根痒痒了，他怎么会允许再来一个什么黄泉洞府呢？”
“众豪侠去和黄泉洞府纠缠不清了，那么——诗盟主就能牢牢地安全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了。”老者微微一笑，“说到这里，大家也就该知道诗盟主到底身在何方了。”
众人露出了悟的神情。
诗梦青筋暴露，咬了咬牙根：“果然是那帮子混账！”
无此人提声问道：“江湖邪教那么多，为何就一定是杜尔迦教呢？”
“问得好。首先，正道都是以诗盟主为尊，如果带走了诗盟主，自然是会和月影楼知会一声的。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不是正道之人所为。主要邪教，最大的教派是杜尔迦教，下面就是黄泉洞府了。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染指这件事情。”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而是——月影楼的暗夜和线人合作送出来的消息。”老者目光深处是敬意，“诗盟主身困敌营，饱尝折磨苦难，却仍旧镇定自如地布了一个局，扭转了江湖的混乱，开启了自救之路！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惊堂木一拍。
老者在众人的鼓掌声中站起身来，微微鞠了一躬，退至后台。
店小二见老者退后，急忙迎向诗梦他们这一桌，前来询问要不要继续单点一两出章回听一听。却见无此人冲自己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店小二有些无奈，变得微微有些恹恹的。
“在下倒是很想知道下面的故事。”无此人声音温和儒雅，眸光明亮，熠熠生辉，“与其听说书先生胡诌，不如——还是听听我们的主人翁自己口述这到底是个什么大局。”
诗梦一僵，清了清嗓子：“这个……”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略施小计而已。”他摆摆手，“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无此人温和地笑笑，轻咳一声：“老在屋里坐着，怪冷的。诗盟主不介意同在下一道上街走走吧？”
诗梦一呆，随即笑道：“好啊。”
芊儿唤来店小二结了账，顺带着给了几个铜板的小费。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很是殷勤地招呼他们下次再来。
这时，无此人又拿过几个铜板递给店小二，温和道：“麻烦小哥把这几个铜板转交给说书先生，告诉他，下回还是少说说诗盟主的爱恨情仇了。他……哈哈，根本不存在。他还是孑然一身呢。”
店小二搔着头，尴尬地笑笑：“好的。”
无此人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折子：“我近来游历江湖，也听到了一个传奇故事。闲来无事写了下来。今儿突然想起来，也不知道说书先生听过没有，便——也一起留与他吧。”
顿了顿，他侃笑道：“若是能用，下回——点折子，免费送我一折吧。”（关于秘籍的夸大的故事）
店小二知应了几声，送走了这五人。
五人一并行走在街上的时候，芊儿很奇怪舒雅为啥老是同诗梦黏在一处。她拉了舒雅几次，可舒雅无不是变了变脸色，随即尴尬一笑再次靠近诗梦身边。诗梦俊朗而带着些邪气的眉目微微一挑，嘴角噙着森冷的坏笑。芊儿不自觉地抓了抓无此人的袖子。钱大夫瞧着奇怪，却也当没看到似的。
倒是无此人笑着道：“芊儿，你这是做什么？”
“她……”
“舒雅姑娘可有婚配？”
舒雅一愣，摇摇头。
无此人哦了一声，继续笑着问诗梦：“诗盟主呢？”
“没。要那些个累赘做什么？孑然一身才好江湖逍遥嘛。”
无此人面带正色：“话可不能这么说。找个红颜知己，红尘作伴，一并浪迹江湖，作对神仙眷侣，岂不是更加完美？”
诗梦歪着头沉吟片刻：“有缘再说吧。”
“人姑娘有这份心思，你老是搅什么局啊。”无此人的笑容竟然也有些无耻起来。
“师父！”
舒雅却是同时叫了一声：“诗盟主！”
诗梦侧转过头来，脸上自得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猛地瞥见无此人正用温和而明澈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再一看那两姑娘，无一不是用“十丈怒火”般的眼神看着无此人。
他的心沉了一沉。
这一切都逃不过钱大夫的法眼。
钱大夫捻着胡须嘿嘿一笑：“正主在此，这位公子该把身份还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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