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会独往
广播的话音刚落，凶恶的食尸犬就向我们这边猛冲了过来，连带着那诡异的黑雾迷漫，我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
该死的畜生，果然难缠！
“快跑！食尸犬来了！”我赶紧往楼梯上跑，两只手拉扯着霖子和赵明洛，想带着他们加速。
他们的反应似乎比我更快，一时间倒像是他们架着我跑。
到了三层，赵明洛突然推开我抓着他的手，对霖子说“走，带她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好嘞，亮亮你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霖子默契地回答。
“还行，你看好她，别让她又被漩涡带走了。”赵明洛背对着霖子，都也没回地说。
这个人到底懂不懂是什么状况啊？这时候逞强会不会要命啊？
“没问题，”霖子说着，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臂就要走，“顾阳，快跟我往这边。”
刚刚那楼下那一幕还在眼前，我自己腿都发抖，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下？
“赵明洛你没看到刚刚有多少只吗？一只你可以解决，这么多你怎么解决？？一起走啊！”我挣开霖子的手，使劲拉着赵明洛就要走。
他没想到我会回头找他，愣着看了我两秒，轻轻地把我的手又掰开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为什么感觉他刚刚好像……在笑？
霖子马上扣住了我的腰，把我扛上肩，我这体重，他把我扛走真是好轻松，“走吧顾阳，相信亮亮。”
我不甘心又生气，看着赵明洛离我愈来愈远。
他在楼梯口前站着，随意地松了松肩背上的筋骨，随后漫不经心地将那黑框眼镜摘了下来。
他侧过头来回望了我们一眼，确认我们已经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这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瞳孔，居然变成了银灰色！
在暗处如同流动的湖水那样波光粼粼。
又好像极地夜空的银河熠熠生辉。
赵明洛的后背好像也生出许多细碎的光点，逐渐汇聚成一些我不认得的符咒，连带着他的发梢都有些微微带银光。
他的嘴唇一张一翁好像在默念着什么咒语，身边的那些光点慢慢顺从地环绕在他掌心，汇聚成一团光的火焰。
而刚刚那些张牙舞爪的食尸犬，居然只是低低地吼叫，一只也不敢上前。
我看呆了，这不是我认知观念里的人类……
“他的眼睛……”我无意识喃喃道。
“银色。那就是他本来的颜色。”霖子接话，然后慢慢把我放了下来，“你别再跑哦，跟着我。”
“为什么之前……之前是黑的啊？”我还是呆呆地看着赵明洛的方向，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刚刚的那双眼还留在我脑海。
“你看到他那个眼镜了吗？加了点障眼法在里面，很简单。”霖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我的问题，同时低头在地上一直找什么东西。
“霖子，你在找什么？你不会也会瞳仁变色吧？”我弯下腰赶紧查看霖子的眼睛，他倒是给我逗笑了。
“我没有，我不会。姑奶奶，来，你站这里不要动。”他踢开地上的杂物碎石，拉着我站在了一个空地上。
我刚站定，他掏出一把小匕首二话不说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马上用食指沾取，围着我在地上画了一个三角形，拇指关节相扣，食指伸直相对，其余三指交叉紧扣。
这是一个结印。
霖子把结印靠近鼻尖，旋即快速向下，在胸前顿了一下停住。
“隐沦。”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周身好像马上升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连着我自己的身体都变得透明了起来。
“这是什么？”我问。
“在这个阵里他们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只有我能看见，千万别出这个三角形，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不能带你去。等我回来哈！”霖子走之前丢给了我一把小匕首，不是刚刚他用的那把，体积会更小一些。
“你拿着这个，防身。”霖子和我说完转身向走廊更深处跑去，黑雾将他的背影淹没。
空空荡荡的三楼大厅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就好像我刚刚来的那样。
我仔细端详手上这把匕首。
刀刃的线条利落且凌厉，刀背上有锯齿。手柄一侧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双翼高展，昂首挺胸，颇有群鸟之王的气势，而另一侧则刻着这把匕首的名字“凤刃”。
“凤刃？”我怎么好像有点印象……
我来不及细想，走廊那头传来了一声巨响，连带着地板甚至都震了起来。
那是霖子离开的方向！
“霖子？！”我大声地喊他，却完全没有回音。
“霖子你快回答我？你还好吗？”我急了，在他划出的安全范围转来转去。
我犹豫着要不要踏出这个三角形，角落里忽然出现的绿色眼睛阻止了我的冲动。
那股熟悉的恶臭马上袭来。
是食尸犬？
它们慢悠悠地踱着步，狡黠的眼睛转来转去，到处闻嗅。
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发现我，我屏息观察着。
如果食尸犬没有被赶走，那……赵明洛他……？
我用力地闭了一下眼，赶走脑海中地负面想象。
不要乱想，顾阳。
相信你的队友。
我盯着那些食尸犬，他们多次从我的脚边走过，都没发现我。
霖子的法术很有效。
但是这些畜生却不离开这里，寻了个暗处就藏了起来。
它们想干什么？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许久，在这个牢里带着的时间越长，我对真实时间长度的感觉就越来越模糊。
感觉肩颈有些酸痛，我伸手揉了揉，手指勾到一根细绳。
我顺着绳子一摸，原来是妈妈给的护身符。
“阳阳，这个护身符是妈妈给你求来的，你答应妈妈，每天都要带在身上好吗？”
妈妈那时候言辞恳切，目光悲恸，拉着我的手都是凉的。
这点小事，我怎么可能拒绝呢？
从此我的护身符一直都用一根带别针的线挂在后背上，我们这里的习俗就是将符别在后背。
我捏了捏护身符，里面有一个圆柱形硬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妈妈特地嘱咐我不能打开，我也就不再去好奇了。
我只不过是回家乡将爸爸妈妈安葬在一起，谁又能想到我竟然会被困在这所谓的“牢”里呢？
我摩挲着护身符，又将其放好。
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清晰沉稳。
哒、哒、哒。
是那个鬼医生吗？
念头刚起，我就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
黑雾还在，昏暗的光线下我根本看不清来人。
附近的食尸犬开始蠢蠢欲动，野兽粗糙的呼吸声加重了空间的压迫感。
那身影越来越清晰，忽然他抬手打开了手电筒，光线准确地照在了我身上。
我的呼吸一滞。
糟糕，隐身术对他没用吗？
“顾阳？”
对方拿下手电，我这才看清是霖子。
“小心！”我出声提醒，那些食尸犬早先我一步，从暗处扑向霖子，还有几只从后背偷袭。
霖子地手电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灭了。
倏然陷入黑暗，我的眼睛还来不及聚焦，只听见激烈的缠斗声还有食尸犬的低吼。
“霖子，你还好吗？你在哪？我来帮你！”我逐渐看清一臂内的东西，抬脚就要走出这个阵法。
“别出来！顾阳，”霖子马上制止了我，“你别出来！”
“可是你……”我急得团团转，队友陷入危机，袖手旁观从来都不是我的性格。
“我没事，我已经杀了两只了，咳咳……”
视力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我赫然看见霖子背对着我，手上的匕首滴着黑色的血，而他的后背伤口狰狞，有一处几乎见骨！
“你这叫没事？！”我气得大吼。
霖子盯着前面唯一剩下的一头食尸犬，稍微侧了侧脸和我说，脸上还是熟悉而开朗的笑容，“亮亮很快就来了，别担心，这一只我很快就能拿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安慰我，我有这么脆弱吗？
我又气又担心，手握着匕首微微发抖。
前面那只食尸犬居然开始低声呜咽，害怕似得求饶，连续向左边走廊后退了好几步。
这东西，是怕了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怎么有点不对劲……
一阵黏湿的液体滴在了我的手背。
黑色的，带着熟悉的恶臭。
我抬头，赫然看见大灯上站着一只食尸犬，直接飞扑向霖子！！
狡猾的畜生，果然本性难易，居然还会配合演戏！
霖子专心对付眼前的那只，完全没想到还有一只一直蹲到他精疲力竭后才出现，而刚刚装可怜那只也凶相毕露，两排獠牙锋利无比。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脚踏出法阵，扑向那只偷袭犬，左手勒住它的咽喉，右手握着凤刃毫不犹豫刺入它的咽喉，学着赵明洛的手法迅速往右，想要割断它的颈骨。
可惜我的力气不够，被它全力挣扎逃开了。
食尸犬黑色的血从刀刃上流下，我的右手虎口也因为用力过猛被刀柄震到裂开，我的血也从刀柄处淌下，填满了雕刻的沟沟壑壑，我抬手，那只凤凰看起来就像一只火凤，鲜红无比。
霖子那边那只食尸犬也跟着这一只逃走了。
查房结束的钟声终于响起，如同大赦一般，我松了一口气，向他挥了挥手上的匕首，学他一样得瑟地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霖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忽然就跪了下来。
我冲上前去将他扶住，才发现他嘴唇发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你怎么了霖子！是失血过多吗？药在哪里？”
我慌乱地摸索着他的背包，霖子却把我拉住，“这点伤不是问题，我刚刚……我刚刚在走廊那边碰到费何生了，他……给我注射了……尸毒。”
我握住他的手，果然看见指甲已经泛紫，有些地方的皮肤开始剥落。
霖子可能是想找赵明洛解毒，没想到在这里被偷袭，导致毒发更快了。
“尸毒？解药在哪里？赵明洛可以救你吗？你不是说他什么都会吗？他人呢？”我扶着霖子的肩膀，眼眶很酸，我强忍着不能流泪。
还不到丧气的时候，不能哭。
医院的广播传出滋滋的电流声，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对这个声音真是恨得牙痒痒：
“看来我的好狗们没有招待好我的来宾呐。我的贵宾小姐，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只需要你主动来到我身边，我就给你。”
“我要怎么去？”我马上大声问道。
“顾阳，不能去！”霖子拉着我，“你疯了吗？！不能在牢里和牢头做交易！”
“不要吗？尸毒发作后，没有解药两小时内就会死，变成我的食尸犬可能也不错吧，你说呢？”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仿佛生死大事如蝼蚁般渺小。
“我要怎么去？别废话了。”我说。
身后空气流动，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看见通道了吗？你走进去就可以。”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引诱的魔力。
“那解药呢？怎么给他？”我克制着不去感受他话语之间的诡异魔力，尽力保持冷静。
“只要你走进去，我自然会把解药送到他手上。”男人马上回，“甚至送他们离开医院也可以，别忘了，我想找的只是你而已。”
好厉害的一句话啊！
他在暗示我霖子中毒，赵明洛失踪，全是因为我。
我苦笑了一下，谁叫命运弄人呢？
霖子的身子已经不停颤抖，他半阖着眼，手还是紧紧拉着我的衣服。
我不能一直让他们挡在我面前，既然这个牢就是在等我，我就去会一会费何生。
反正我爸爸妈妈都死了，孤身一人，我没什么好怕的。
我把霖子轻轻放在地上，悄悄把凤刃藏在袖子里，冲费何生说，“我要看到解药再走。”
广播里沉默了一阵。
走廊里亮起了一盏黄色灯泡，跑过来一只食尸犬，嘴里叼着一根针管。
“你看到了。”费何生说。
“嗯。你丢过来。”我应道，低头在霖子极轻地耳边说，“找到亮亮就快走吧，谢谢你们……有缘再会。”
也不知道霖子听清没有，我起身走向漩涡，确认霖子拿到解药后，我转身，抬脚踏入的瞬间，迅速被黑色漩涡吞没。
我闭上眼，所有的感官都好像被这个漩涡切断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哭声。
我抬手摸了摸我后背的护身符，任凭这个漩涡带我流动。
“爸爸，我会知道真相吗？”
“妈妈，我会死吗？死了就能来陪你们了，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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