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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封禅泰山


  昏暗的火光下,皇帝的声音响起来:“太宗在世的时候,几次三番跟宰相们说,自古皆贱夷狄贵华夏,吾独爱之如一,胡人亦吾民。太宗也经常问卫公,我们能用十万士兵攻取天下,莫非也用十万士兵治理天下吗?”

  “太宗也好,朕也罢,包括诸位敬重的历代宰相,这些年来殚精竭虑的,也就是这么一件事……怎么守天下,怎么坐江山……我们的国家很大啊,大唐的官员,有汉人、有奚人、有渤海人、有新罗人、有日本人、有契丹人、有突厥人、有大食人,甚至还有大秦的蓝眼睛白人。今日你们还都是唐人,为什么?朕对诸位,一视同仁,这江山,也是诸位的江山,不止是李家的江山。这天下,也是所有人的天下,不止是你们的天下。大唐的胸怀中有哥舒翰、李光颜、田弘正、王景容,他们就与大唐共有天下。你们心里的天下有谁,谁就会成为你们的天下。”

  皇帝望着众人:“三百前,太宗对四方诸胡一视同仁,因此突厥人的李光颜之辈成为我大唐的一部分。当时,太宗无意灭亡契丹,因此从契丹带回来的胡人俘虏,渐渐的都成了良人。这几十年过来,今天的我们有了征服天下的实力,明年是第四次东讨北伐南下西征了,海外那些部国亡了,你们有取而代之,如太宗爱之如一的胸怀吗?”

  皇帝一挥手,目光严厉地扫了过去:“朕看你们没有。”

  “大唐境内的闾左黔首庶民尚且还有人看不起,还有谁在乎征服之民的好歹?”

  “日前朕让你们讨论黄巢造反的根源,很多人还是云里雾里。直到现在,你们都还没弄清楚,敌人到底是谁。大唐的敌人不是陈胜、张角、瓦岗、王仙芝、黄巢,也不是四方胡虏,而是我们自己……朕这几年很不康,心口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行之期不远了。”

  “这江山怎么守,朕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火光映出的是皇帝病中的身影,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诸臣肃穆,但见炭火燃烧,未央宫外雪飘飘,这边的会议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宰相和大臣们都在那儿坐着,听到大行之期不远矣这几个字,都是泪光闪烁。大家都已经习惯李晔的领导,不敢想象失去主心骨的日子。

  有人偷偷抹着眼泪,有人面色沉重冷峻。

  “这些年来,大唐胜绩无数,但是你们中间有谁敢说各地前线将领一次都没败过?朕不行,卫公也不行,太宗再生,也不敢说。胜败是常事,但每次传来败报,有些人就被吓得要归咎于别人,朕但凡过问,还没说怎么处理,宰相们回去就要严厉追责当事人,朕不敢问。”

  “朕怕朕一问,你们就要层层追加一大批人谢罪。”

  “你们当中还有些人孤芳自赏,固执不变通,手握大权却自立为是。”

  皇帝摇了摇头:“今年夏淮南大疫,淮南民政使还没来得及开展工作就被怪罪,被贬去了岭南。有些人身在长安,并没有实地考察,以为地方官使诡计,自以为什么都懂完了。朕看来日你们也要被不分青红皂白贬到潮州去。归黯、苏检,朕说的就是你们!给朕跪下—”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凶戾而威严。

  这一声呵斥,那边的崔远与王赞也是一愣,随后朝地上跪了下去。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政绩!”

  “身为阁臣,上一次出京巡视地方是什么时候了?去岁关内暴雪,长安也受了灾,这么近的距离,其他阁臣都带队视察,你们两个却在集英殿坐着,以为轻车熟路。苏检朕记得是定初二年的进士吧,难道不知道宰相发于州部?每次廷推提名你作为一方观察使人选,你都是各种推辞,王相公问你为何,你说自己对经纶世务很熟。你是聪明能干,不然也进不了内阁。”

  “但天上跟人间不同,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云南行省不是已经成立了吗?去大理做参知政事,明天就启程。”

  苏检作揖领命,皇帝对他是第一次这样严厉。

  “今后三十年是一场进士考,它考的是取天下和坐天下的度量。”病中的皇帝一下子变得很平静,靠在椅子上,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缓缓说了起来:“打江山有打江山的打法,守江山有守江山的守法,如今大唐横跨四海臣民亿万,你们要与天下人共治,国祚才能得长存。”

  “皇族也好,世家也罢,亦或农商小民,都是这万里江山。”

  “这也是朕为何全面推行新政,改革科举、兴办大学、男女无别、松绑商业、制定万民法……”皇帝顿了顿:“但朕不可能一直活着,早晚是要死的。你们没有容今日天下之胸怀,就坐不稳今日之江山,你们的子孙也坐不稳。如果继续走老路,最多又是一个三百年。”

  话没说完,一股温热涌出,皇帝抬起袖子擦鼻血。

  不少大臣盈眶泛红,几个公主低声哭着。

  “都回去吧,今日廷议至此。”

  皇帝挥了挥手,被几个宦官快步抬进了内室。

  ……

  太平登封十九年春,有事于南郊,一场规模浩大的出巡开始了。

  病中的圣人率文武百僚及十五万禁军离开长安,首次前往关东各地巡视。

  “是你……”

  李晔在华山意外的见到了一位故人,岁月风华了她的秀发,却不曾掩去她的容颜,竟是韩建唯一在世的儿女韩知玄。当年李晔令顾弘文赐死韩建全家于马嵬驿,顾弘文见韩知玄美貌,便带了回来,准备献给圣人惩罚。群臣一番进谏后,李晔赦免了韩知玄,封为华山县主。

  此次出巡,华山是首站,韩知玄举家迎驾。

  没有想到的是,她嫁给了郑从傥的儿子荥阳郡王郑孝远。

  郑孝远这些年战功赫赫,也是齐王党,李弘手下最能打的武夫。

  见到李晔,华山县主神色复杂,想起当年的恩怨纠缠,最后化成一声幽怨:“什么圣君,当年不过是个残暴屠夫!”

  说完这些话,她自己都脸红了,有些后悔。过去了这么多年,旧事重提作甚。当年朝廷讨伐陕虢,郑孝远率朔方军参战,军于华州,结识了韩知玄,不久两人结婚。后来郑孝远袭爵荥阳郡王,跟随齐王赶赴西域效力,她没有去长安,选择了隐居华山,等待郑孝远归来。

  当年旧事令李晔感慨。

  纵为一代圣主,也有无言时。

  “你跟郑孝远回长安吧,没有人找你麻烦……”

  李晔没想到,韩知玄竟然答应了。

  郑孝远知道此中缘由,一直不敢带妻子回长安,这下不用担心了。

  离开华州,队伍继续北上。

  这次出巡既有推行王化安定民心之意,另外的意图就是阅兵。

  承平这么多年,禁军的战斗力也在缓缓下滑。

  春三月朔,车驾在河中府,岐王败黑衣大食于怛罗斯。壬午,捷书至行在,从官称贺。甲子,关东诸省上章请车驾幸首府。四月丁亥,上柱国、检校左仆射、中书令、北都留守、太原尹、扶风王、紫金光禄大夫、河东观察处置等使韦昭度与留司百官上表,请车驾至太原。诏以来年正月幸都。太平登封十九年五月丁巳朔,车驾在上党,圣人疾大渐,宰臣王抟请还京。

  上不许,赴泰山祭天。

  六月卯亥朔,车驾次邺郡,上谕缮田弘正墓葬,赏田氏族人,著翰林学士祭文哀公主,诏除安史二圣庙祠。丁卯,车驾在成德。己巳,御常山王府,接见王氏族人,缮公主墓葬,作文祭之。今时不同往日,病重的李晔只能乘坐马车,但这并不妨碍将士们对皇帝的崇拜。士卒皆以守卫车驾为誉。太行之东,黄河之北,禁军连营十里,上观诸王世家子弟演武。

  各种床弩投石车都被推了上来。圣人坐在高台上,扫视台下的阵列,士卒亦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台上。一声令下,铁骑奔冲,甲士推进,刀光槊影,李晔感觉回到了当年金戈铁马的岁月。战鼓号角一起响起,厚重而苍凉。将士们冲杀碰撞,羽箭遮天蔽日,砲石撼动大地。数十位位亲王郡王策马越众而出,马槊挥舞成一团影子,行云流水般冲破步阵,拔刀割下旌旗。

  “好。”

  很多军人表现优异,骑术、弓箭、长槊、刀法、指挥、阵列出类拔萃,李晔认得其中有崔继勋、李嗣周、皇甫麟、李戒丕、李勋、李听、李师。到底是李克用的外孙,晋王李师确实悍勇过人。只是可惜,父子俩很生分。自从知道了当年凤河园的事情,李师一直很忧郁。

  她的母亲韩国夫人李廷衣,也因此悲伤过度早早薨世了。

  每次碰到李存勖,李师都觉得无语。

  李勋则是裴贞一的小儿子,在成德担任常山太守。

  至于刘知远、石敬瑭、郭简这些军官,都是之前被兵部调到沧州的。

  演武结束后表现突出的十二人被圣人封为虎贲中郎将,赐陌刀、明光甲、雕弓。

  是夜,诏令飨士卒。

  篝火如长龙一般散落在黄河北岸。

  惠风和畅,夜风温柔,沙场也是一片火热,李晔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重回过现在的场面了。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大点兵。天下事已了,自己也快走了。老一辈大臣相继离世,不属于他的这个时代即将落幕,上无语。

  何芳莺坐在旁边,陪着官家一起落泪。

  “芳莺啊,这大好的河山,德王或者辉王坐得住么?”

  “官家旦夕不在,妾母子何以为家,妾无意为二子夺嫡争位,唯虑裴夫人不容。”望着泪雨铃铃的何芳莺,皇帝也是一阵不忍。裴贞一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晔过了很久才说道:“你容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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