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鲛人夜吟

按照大越的规矩，倘若新娘不被看重，新郎便可找人来代为迎亲。

        今日这“新娘”不是旁人，而是当今的十五皇子——子书十五。

        敢对他如此轻贱的，也只有那位功高盖主的镇边侯了。

        除了历代皇帝的宠臣，大越并没有男子为妻的先例，而这十五皇子不同，他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半个鲛人。

        传言鲛人皆可生子，所以当今皇帝才撮合这桩婚事，一来将他眼中的孽种兄弟赶出宫外，二来还能将镇边侯拴在京城。

        子书十五身材并不高大，瘦瘦小小的，被迎进正厅时，众人目光如影随形，大家听闻鲛人向来貌美，只是新娘戴着盖头，只露出了一截白皙手腕，能让无数目光停驻。

        在大家的交头接耳中，子书十五开始与镇边侯代为迎亲的副官开始行礼。

        老侯爷与敬安夫人早逝，高堂上并没有人，随着司仪的指示，“新郎”新娘规规矩矩拜了天地。

        子书十五被人迎着“送入洞房”，可还未走进后厅，里头突然走出一人，将人拦住了。

        褚奉前一日宿醉，日晒三竿才悠悠转醒，只见他摇摇晃晃走来，拎着一壶酒，借着醉意，一把掀了新娘盖头。

        猛然被掀开盖头，珠串流苏啪的划了脸，子书十五眉头紧皱，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还没摸到脸，又觉得不妥，乖巧放下了手，轻轻攥住袖子。

        外头唢呐声未歇，大堂内众人却屏住了呼吸。

        褚奉也微眯起眼，倒不是因为好色，只是有些惊奇。他在东海见过渔民刚网到的珍珠，只怕上好的珠子磨成齑粉，涂在人脸上，也难与眼前的人相较一二。

        这人似乎是在犹豫，胸口起起伏伏，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垂着，不时闪动几下。

        褚奉的目光毫不避讳，从眉眼到朱唇，一直到掩入衣领间白皙的颈，还有他紧攥衣袖的手。

        子书十五的脸上已经起了一道红痕，是被流苏打到的缘故。

        被众人这样看着，十五殿下并没有露出怯懦的样子，而是缓缓吐了口气，水光盈盈的眸子淡然看了看堂中众人，然后舒展眉眼，转向褚奉点头道：“侯爷好。”

        分明是轻描淡写地开口，却像是故意将每一个字说得那么好听，在人心上挠痒痒。

        褚奉将酒壶放在桌案上，眼中升腾起说不明的情绪，朝眼前人抱拳：“十五殿下好。”

        堂中逐渐有了响动，子书十五还没回他一个笑，盖头便又被喜娘盖上了。

        褚奉让他们往前，自己则回到厅内，看着众人眯眼道：“听说东海之畔，夜间总能听到鲛人对月吟歌，时而空灵，时而哀怨，闻者久久不能释怀，看来本侯今日有幸能试上一试了。”

        镇边侯是红袖招的常客，这些混账话说一说，也没人觉得不对。只是，这谈论的对象是先帝的皇子的话，就有点太不敬了，所以众人不敢附和，只好跟着干笑。

        听到这话，刚走出不远的子书十五忍不住回头，只觉得被流苏划过的地方更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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