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饭后，陶敬之和章震在聊事情，俩人还有唠不完的嗑。
林葭在楼下草坪转了转，有人正在场地上训练，她看着。
一个消防员注意到她，问她是不是找人，林葭说不是。
消防员就在一旁休息，喝水。
林葭问，刚刚警铃响了，他们怎么不去？
他笑笑说，大家分工不同，刚刚报警的是给人摘戒指的活儿，今天是陆屹川他们队执勤，火灾的活儿才是他们。
林葭假装不经意的打听陆屹川，消防员先是思考了一下，再是毫不吝啬，侃侃而谈起来。
他说，陆屹川是三年前从消防大队调职过来的，刚来队里的时候，就赶上秋明山大火，当时浓烟密布，十几个新兵差点就死在山上，是他把大家伙领下山的，立下三等功。
去年年末的时候，他救一跳楼的精神病患者，从6楼摔下，摔断了腿，躺了一个月。
一个月前，大火里救出一个女大学生，死活要以生相许，天天堵在消防站门口，陆屹川被迫休假一星期，骗人离职了，那姑娘才肯罢休。
林葭听到这里，觉得挺好笑。
消防员问她是不是认识陆队。
林葭刚想回答，却被人打断。
恰逢训练场上有人朝这儿喊，“你丫不训练，搁那儿泡妞呢。”
王平冲那头喊话回去：“放你丫的屁话，我老婆还有仨月就要生了，让人听了笑话。”
接着转头对林葭不好意思的笑笑，走了。
林葭礼貌的微笑回应，想着差不多的时间，该回去找陶教授。
训练场上一队员看着林葭的身影问，“这女孩儿挺漂亮，你认识啊？”
王平埋汰他，“别想了，人是来打听陆队的。”
那人嗤笑一声，“陆队，我就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儿动心过，李记者都追他半年了，你看追到没？”
王平若有所思，“不一定，我瞧着，这女孩儿有戏。”
这话听着倒真让人好奇了。
“怎么说？”
王平笑笑，“枯藤老树昏鸦，千年铁树开花，听过没？”
林葭回去报告厅的时候，发现陶敬之和章震都不在了，她出门找门口值班室的人问。
值班员刚听清楚问题，因为刚换了个班，其实他也不知道，挠头正想调监控时，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人走来，起身喊，“陆队。”
林葭回头，是陆屹川。
他迈着大步走来，脚步轻盈，一身低调的墨蓝色消防服，身上干干净净的。
看样子，是真给人摘戒指去了。
陆屹川人走到跟前，对着林葭，一句话轻飘飘，“你老师已经不要你了。”
此话一出，值班员当即被逗笑。
他那话语调，就好像跟三岁孩子说：你妈不要你了。没两样。
陆屹川瞥一眼值班员。
值班员收起尴尬的笑声，瞬间严肃。
随即，他收起那副不着调的痞气，说：“部长和教授去鱼鹰台钓鱼去了。”
林葭听见，哦了声。
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理她了。
陆屹川笑，“骗你的，你们医院来电话，有台急诊手术，陶教授赶回去了。”
林葭：“”
陆屹川又问：“没开车？”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车？林葭楞了下，随即摇头，“没有。”
陆屹川：“去哪儿？”
林葭：“我回家。”
“送你。”他停顿一秒，又说：“指导员说的。”
陆屹川没等林葭回话，说了句在这等着，转身就走了。
林葭心道：南方人也这么喜欢说倒装句？
不过两分钟，一辆黑色suv停在门口。
是陆屹川，他摇下车窗，“上车。”
林葭回看一眼，拉开后座的门，拉了两下都没开。
返回去，看他，刚想开口。
那人表情淡然，“坐前面。”
还真把人当司机了。
“哦。”林葭乖乖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陆屹川：“位置。”
林葭：“西溪丽晶。”
陆屹川本想打开导航，发现地址离得不远，就没开。
西溪丽晶这个地方，他知道。
前两年新开的楼盘，高端精装修公寓，房价炒得比市中心差不多。
一路上，车流不多。
三月初的航城，满街道的樱花树，往常都是阴天的时候，今天陡然间开出一道太阳。
天气是真好。
陆屹川开车很稳，也挺快，这种自动挡的车，在他手里就跟玩具车没两样。
他一向待人有礼，那骨子里的教养，是与生俱来的。
顺路送人回家这种事儿，要搁别的女生准会多想，但她不会。
他这人心软。
她知道。
林葭以前也坐过他的车。
一回，陆屹川的同事过生日，叫了几个朋友在外边下馆子，陆屹川带上了林葭一起去。
饭局结束时已经很晚，两人回家路上，林葭睡得可香。
她醒来时，发现都已经接近半夜。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外面静悄悄，车里黑乎乎，陆屹川就靠坐在驾驶座刷手机。
“几点了？”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问道。
“十一点半。”
林葭一下惊醒，“什么？你怎么不喊我？”
陆屹川收起手机，拿过林葭手里的外套，语调漫不经心，“我不缺时间，我也不缺心眼儿。”
林葭：“”
熟悉的脸，映出熟悉的记忆。
林葭看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直直盯着人看的眼神，简直望眼欲穿。
陆屹川打着方向盘左转，目光直视前方，“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被人抓包，林葭谄谄的转过头，“你什么时候调来这儿的？”
她差点脱口而出，你和你那女朋友分手了没？
陆屹川没想到她看着久，只憋出这么一句。“三年前。”
林葭估摸了时间，差不多是她从他家搬走的那一年。“这条路，我上班时候天天过，怎么没见过你。”
陆屹川：“在马路上工作的是环卫工人，不是消防员。”
林葭：“”
“怎么学医了？”陆屹川问。
林葭记得当初转系的事，告诉过他了，只是什么系，她没说。
“因为，想和你一样，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陆屹川忽然很欣慰的笑，“那真是谢谢你了，为社会做贡献。”
林葭：“”
说了，你又不信。
附近是商业区，高楼大厦矗立。下午茶时间，路上走着的都是白领，上班族。
男人们西装革履，锃亮的皮鞋，女人们修身的西装短裙，踩着高跟鞋，十分俏丽。
有人一手提着电脑，一手端着咖啡。有人在公司楼下，与领导握手接洽，说着一些客套话。
林葭想，这大概就是黎美华口中，女孩子上班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她整天穿个白大褂，在充满消毒水的地方，见着那些血腥。
两人当初住一块儿时，除去刚开始陆屹川的约法三章，相处的倒还算是愉快。
至少，家里东西坏了，陆屹川会修。
垃圾满了，陆屹川会倒。
下课了不是回寝室，而是回家。
林国征和黎美华在林葭六岁的时候离的婚，两人当年的分手闹的并不好看，黎美华喝敌、敌畏以死相逼，外公外婆下山，跟着来的还有族里十几号亲戚。
众人团团将林国征围住，放下狠话，我女儿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往后这日子你也别想好好过。
索性，上天垂怜，黎美华没死，只是后来还是闹上法庭。法官问黎美华要不要女儿。
她说不要，给她，她就拿去送人，此话一出，林国征差点和她当场打起来。
可就是这样爱护子女的父亲，离婚之后的第二年，就带着与自己相好的姘头远走他乡。林葭自此跟着祖母生活，十岁时，祖母离世，黎美华这才认回林葭。
母女二人，感情基础并不深厚。
陆屹川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常年在部队，俩人感情不深，从小就是姑姑跟前养着。
后来，姑姑二婚和爱人迁居去了香港，恰逢高考那年，他考上军校，毕业做了消防兵，与家里联系甚少。
大学以后，他就一个人过。
比起相互照顾，有时候，他们更像是相依为命。
陆屹川平时都住在队里，一个月有几天休假。
那个假期正好赶上流感爆发。
他本是体质好的人，也生了病，发了高烧。
厕所的灯不亮了，林葭喊他去修，敲半天门，没人应。
她进门，掀开被子，发现人已经烧的像煮熟的虾。
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林葭给用了大半，还是没效果。
那时候陆屹川听见她说：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你可不能死啊。
当时他意识混沌，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放心上。
林葭送他去医院，也算是搭进去了半条命，一米六的小姑娘扛着一八八的大高个儿，能有多容易。
所幸，半走半拖的也到了医院。
挂号，检查，缴费，打点滴，林葭亲力亲为。
陆屹川躺床上挂着点滴，她就坐窗边看着点滴。
护士小姐姐进来，好心提醒：“小妹妹，照顾好你哥，他今天晚上肯定贼难受。”
林葭否认：“他才不是我哥。”
护士愣一下，恍然大悟，又说：“那照顾好你叔叔。”
林葭：“-_-||……”
她没说假话，她也是真的想学医。
想成为有用的人，那个对他有用的人。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陆屹川跟她确认，“到了。”
林葭：“嗯，我住28幢4单元1301。”
陆屹川挺佩服她这点的，至少他就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么直接的，就差告诉你：陆队长，我三围多少多少
“你手机号多少？”她又问。
陆屹川：“不多不少，十一位数。”
好家伙，他倒玩儿起文字游戏来了。
林葭觉得若是再问：这十一个数字分别是多少呢？这样的问题，他会说：你猜。
林葭打量着他的衣服，口袋挺多。“你一般把手机放哪儿？”
陆屹川猜到他要干什么，刚想又动作，就被她抢先一步。
林葭探过身，扒着陆屹川左手胳膊，翻开口袋盖，一把拎出来他的手机，往身后藏。
“你当劫匪呢？”
“劫匪成功了。”
前者无可奈何，后者又得意洋洋的将手机藏在腰后。
此刻，陆屹川正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冰凉凉的，攥在手心。
他心道：怎么会有人的手腕这么细？狗腿子都比这有肉。
俩人四目相对。
陆屹川避开她视线，一下松开手。
林葭心里窃喜，打开他手机页面，输入密码0909，居然开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屹川，更加得意了，“陆队长，你这密码还没改啊？”
陆屹川睨她一眼，回答很随意：“懒的。”
林葭：“喔，换了新手机，懒得换密码。”
陆屹川：“”
最早之前，陆屹川的手机密码还是林葭给设定的。
那次高烧住院，他睡得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
林葭顶着一个鸡窝头，眼睛肿的厉害，就那么巴巴的看着他，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身上有钱吗？我的生活费都缴完了，没钱给你买粥喝。”
陆屹川把手机给她。
林葭问密码是多少，他报了六个数字，是支付密码。
林葭又问，那手机密码呢？
他说没有。
林葭头一次见人手机不设密的，她倒挺热心，说：“被人偷了怎么办？要不，我给你设一个？”
高烧刚退，他整个人虚弱的厉害，闭眼点头，应了声答应下来。
“把你的眼屎擦干净。”他又提醒她。
“哦。”林葭揉搓着眼睛，走出病房。
躺了一晚上，陆屹川想翻个身，刚动弹一下，感觉左腿膝盖有点疼，仿佛被铁锤锤了似的。
他看着她走去的背影，那乱成一团糟的头发，再看看自己的左腿。
他想起来，这丫头昨晚是拿他腿当枕头枕的，倒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陆屹川的手机密码就是那时候，林葭给设定的。
这一用，就是四五年，为什么不换密码，连陆屹川自己都不知道。
就是用的顺手，不想换了。
林葭用他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确认打通了，才还给陆屹川。
“我回家了，陆队长，回去路上小心哦。”
她高高兴兴的下车走了，回去路上，还有点小蹦小跳，脚步轻快。
看出来了，心情甚佳。
陆屹川一手搭着窗沿，一手撑直了胳膊，放在方向盘。
视线在她身上定了会儿，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从车兜里拿出一盒烟，刚想抽，烟盒又重新合上，扔在了车子前窗的台子上。
不知怎得，就是不想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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