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举父
忽而叶不归手中具现出《雅书》，那书就飞至空中，翻飞起来，最终那第四页上面则出现了半首诗。
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龚自珍《夜坐其二》。
怪哉，龚自珍又是谁？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叶不归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字，却穿过了整本书。
【学诗】
很莫名的，这次两个字没有在空中浮现出来，而是直接映入了他的脑海中。
学诗啊……距离那日去私塾已过去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半路跑了元夫子是什么心情。
叶不归感叹般的看着那首诗，轻轻一笑，念诵着一字一句的读着。
那声音极其微小，而由于虚空过于安静，则听着十分清晰，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道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后声音逐渐宏大，像是有许许多多个人一同吟诵，好似将虚空都荡起涟漪。
随着吟唱的声音渐渐响亮，那书页上的半首诗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书上跳了出来，像墨气人儿，环绕在叶不归周围。
美人，如玉，剑如虹。
他的声音慢慢沉闷，像是有满腔悲愤无法诉说，却正好合了作这首诗的心情。
美，人，如，玉，剑，如，虹
——声音戛然而止。
叶不归坐在黑暗中，双眼紧闭，嘴唇微抿，看不清神色，好似整个人毫无声息，仿佛化为了一座雕像。
他周围漂浮着的墨气文字渐渐缓慢流动，最终静止。
良久，时间在流逝，而人影却分毫不动，那本《雅书》依旧悬在半空中。
周围的黑暗逐渐被驱散，照射进来的光是独属于九星野的明媚，大量的新鲜灵气涌入被吸收进入体内，那广阔的景象也暴露在视野中。
美人如玉剑如虹。
叶不归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来。随着这一句的吟出，围绕在他周围的墨气文字凝聚成一柄剑，一柄四五寸的长剑。
可是，不够！
他看着这把剑，长度够了，但是太过于虚幻，长叹一声，这就是修为不够的弊端。
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补灵丹，吞服下去，那缓慢旋转的气旋仿佛感知到什么，将丹药中的药力汲取的一干二净，浓浓的灵气充斥在丹田内，好似要将丹田涨破。
借着这股充沛的灵力，叶不归拿出《雅书》，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着这半首诗，无数的墨气文字从书中浮现出来，然后融入到墨剑中。
千丈高的山崖是九星野中除了参天树之外，其他树木都触碰不到的界限。
随着声音的响起，万里之内，狂风呼啸，携带着浩瀚的海量灵气纷纷涌入墨剑中。
那百丈高的树木，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一片又一片的树叶从树上脱落，形成百丈高的巨大龙卷风，注入墨剑中。
万里之内的各种生物，被这浩大的威势震撼，瑟瑟发抖的匍匐着自己的身躯，而空中飞行的异兽，也不禁暂时找个落脚点。
那墨剑就如同个吸水的长鲸，将周边所有的灵力都吸入其中，形成一个大型漩涡。而正处于它身后的叶不归便是这灵力的提供者之一。
此刻的叶不归丹田中灵力注入墨剑，而墨剑吸引来的灵力一小部分被自身吸入体内，一部分灌入墨剑中，宛如一个中转机，经脉被灵力冲刷，带来刀割般疼痛。
几乎是快意地笑着，他知道，或许外界再也没有没有这么充沛的灵力，用来凝聚成一把带着无尽剑意的墨剑。
也再也没有这种意境的心情。
九星野一处沼泽中，云裳容和牧天歌刚从一处泥沼中逃出来，一片狼狈。
被这巨大的声势所憾，云裳容一脸惊骇地喊道：“有其他人进来了？”
牧天歌扯了她一把，目光闪烁，声音低沉：“快走！”
云裳容沉默一瞬，才又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做，之后该如何交代？”
“做都做了，你还怕不成？”牧天歌嗤笑一声，率先冲出沼泽。
九星野一片山脉顶端。
“师兄，这是……？”一个小道士盯着那巨大的龙卷风，语气迷茫。
玄知目光平静似水，望了一眼那灵力中心，转身向山下走去，“不必管，我们该走了。”
所有在九星野的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心中却想着：这又是哪位大修士来九星野？
无论是正在与异兽对敌的，还是在夺宝的，或者是在路上的，皆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世界寂静一片，只有汹涌的灵力潮奔息不止。
那把墨剑逐渐成型，很薄，却意外地成了五彩色，而剑柄却是黑白两色泾渭分明。
耀眼的五彩光芒在剑身上缓慢流转，不刺眼。
叶不归缓了口气，面色苍白的站上了墨剑，青袍与五彩色交相辉映，竟是格外相配。
“嗖”的一声，墨剑直向前方而去。
越过中间的广袤绿林，前方是金红色的火山熔岩区域，左边是一大片山脉绵延起伏，右边是冰雪龙骨之地，至于后面以及更遥远的地方，他看不见。
而九窍果则是生长在岩浆，汲取大地精华，生而果实九窍，百年一颗，金灿灿的如同一朵莲花。
只是如此异果想必争夺的人很多，自己这修为应当是不讨好的。
叶不归站在墨剑上，墨剑速度很快，甚至因为体型过小，从那些庞然巨物身边飞过，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下面是飞驰而过的荒野，平原，丘陵……
前方一座黑色的，冒着金红岩浆的活火山仿佛有意识般正在涨缩，叶不归甚至能够听到夹杂在风声中逐渐变大的声音，好似心脏跳动。
这是……什么？！
叶不归惊愕地抬头向上看，忽然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一只满是金毛的巨脚仿佛从无尽天穹中伸出，带着无上的威势重重压下，似要将他踩入地里。
“嘭——”
随着巨脚的踩下，大地顿时出现一块深陷巨坑，一道道裂痕从巨坑开始蔓延四周，一块又一块的碎石四处飞溅。
而叶不归此刻正身处不远处的空中，墨剑带着他平稳地向前飞行。
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目光移向那只庞然大物，一只像猕猴的巨型猴子正看着他。金黄色的獠牙，两双暗金色的眼瞳，身上厚厚的一层毛发，手臂上勾勒着细细的花纹，身后一只尾巴形如豹子。
这……是举父？！
叶不归心中大骇，刚才他拼命搜刮着体内的灵力，然后注入墨剑中，使之速度加快，从而逃过那遮天蔽日的一脚。此刻他全身灵力枯竭，想到此处，又看向手中的补灵丹。
短时间内若是再次服用补灵丹，灵气恢复减半，而对经脉的负荷也会加重。若是大量服用，则有可能造成经脉永久性的损坏。
可……自己若是不能逃过这一劫……
心下发狠，叶不归将乾坤袋中所有的补灵丹都拿出来，一并吞下。
不过是经脉损坏而已，若是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算损坏又有什么用。
自己还不想什么还都没得到，就这么死了。
汹涌澎湃的灵力冲刷着整个经脉，将丹田涨成一个球，剧痛从丹田顺着经脉延伸到整个身体。叶不归吐出一大口血，喷洒在墨剑上，面色苍白如纸，而那唇色鲜艳欲滴。
身后的异兽一步一步慢走着，然后逐渐奔跑起来追赶，像一个巨大的炮仗，带来轰隆隆的破碎声和巨大的震地声。
下方一片又一片的树林轰然倒塌，叶不归置之不理，他将身体中所有灵力瞬间灌入墨剑中。
快！
非常快！
犹如一道五色闪电，将虚空溅起涟漪，一道虚影而过，一瞬间，就与身后的异兽拉开了百里的距离，然后直直冲向前方的火山口。
看到那火山，异兽似是有所忌惮，停下了脚步，转而猛吸一口气，对着正前方一声咆哮。
“吼————”
一圈圈空气被震荡开来，顿时狂风大作，似乎天地都寂静了，耳边只剩下呼呼作响的风声。叶不归回头一看，天云变幻，一个小型飓风正在慢慢诞生向着自己移动，不由得面色大变。
距离那火山口还有几十里，可这风势已然成型，黄石遍地的大地上，无数小型异兽趴在地面上，似乎在抵挡这股天威。
叶不归沉吸一口气，然后吟诵出整句诗。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有一天束缚限制人们的阻碍砉然破毁，到那时候，人是如玉美人，剑能吐出如虹气势。
只是一瞬间，风声无了，天地静了，来自身后的吸引力消散。飓风仍旧在，而一道虹桥通道却从墨剑一直延展到火山边缘，在这通道中，仿佛一切的阻碍都隐匿，只有一道五彩光悄然划过。
看到他稳稳落于火山边缘，身后的异兽两只臂膀猛锤自己胸膛，似要发泄这股怒意。而叶不归看得出来这异兽似乎对这块地很忌惮，于是嘲讽地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火山口走去。
身后是渐行渐远的轰隆声，脚下虽是焦黑的岩石地面，却丝毫不烫脚，甚至周围还有几株植物在茂然生长，也不得不感叹，这生命力确实是顽强。
等到他走到火山口时，才看到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跃跃欲试。随便一扫，个个修为都比自己搞，还都是生面孔。
想来也是，自己一直待在十灯楼，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到其他人。
叶不归自嘲一笑，目光从左到右仔细端详过去。
最左边一人黑发半束，剑眉星目，一身黑衣，外边纹有金色花边，腰上环一金珠玉佩，整个人落落大方有余。
也是他最先看到叶不归，虽然诧异练气三层的修为，却是面上不显，打了个招呼：“在下缘枫道凌子风，这位道友好手段。”
他们四人是从另一边上来这火山口，未直观的看到那头异兽，但远远遥望也不由得一阵惊心动魄。虽然不知这人是如何靠这修为逃过一劫，但大概率是身怀异宝，或是长辈所赐。
想到此处，凌子风不经意地斜了一眼旁边三人。
接收到他眼神的三人中，左边第二位率先出口：“在下滟绮宫萝靡，还请道友多多指教。”
她一袭粉色薄纱外搭，内里一件粉衣薄裙，边角处有个暗红色的彼岸花图案，青丝用一根血玉簪绾起，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说起话来带着蜜糖般的拉丝。
其次是一位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小脸通红，扭捏着手指缠着衣角，说话怯生生的，“我叫卯四，是水云生的。”
卯四？兔子？
这名字够有奇怪的。
叶不归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换来一个腼腆的笑容。
最后是一位粗布麻衣的男子，身后一把巨剑，面容粗犷豪放，说起话来也是豪迈大气，“归一谷封喉。”
听到四人的介绍后，叶不归心中有了些计较，当即抱拳，“小生十灯楼叶不归。”
火山深处偶有岩浆飞溅至壁口处，最里还有着岩浆翻涌的声音。
他站在仅距离火山口一步之遥的外围，金红色的熔炉衬得他一身飘逸的青袍格外鲜艳。
凌子风的心也随着这翻飞的青袍而波动。
十灯楼？
这不是……
凌子风复杂的看了一眼叶不归，默然不语。很久之后，他才开口：“叶道友可是来寻宝？不如与我们同行如何？”
这话说的很莽撞，面对一个陌生人，贸然邀请同行，若不是有所企图，便是有事相求。
但其他三人却是没说话，好似皆同意了他的举动。
叶不归扫了一眼，觉得他们四人确实有趣。卯四垂着双眼默不作声，萝靡见他望过来还抛了个媚眼，封喉则是立在一旁，似是走神。
于是他假装沉吟片刻，才点了点头。见他答应，凌子风上前几步，热心地说道：“我炼气九层，萝靡炼气八层，卯四也是炼气八层，封喉只有炼气六层。”他分明知道叶不归的修为，却又问了一遍：“不知叶道友修为如何？”
叶不归听他说完才知道为何其余三人不作争论，忽然想到那日朴洱寒所说的生存法则，结合现下来看，也只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心里转了好几个弯，面上却是恭敬地说道：“小生才练气三层修为。”
萝靡这时才施施然走过来，一双狐狸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娇笑道：“莫不是个书生，看你长得如此白嫩，倒是让姐姐我看的好生欢喜。”
凌子风听到这轻浮的话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倒是萝靡又转了个身，拉着卯四的小手，轻柔地说道：“兔子妹妹，姐姐到时候可需要你保护呀。”
卯四瞄了一眼萝靡的脸色，惴惴不安地任由她拉着手。
叶不归看到封喉镇定的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面色不变，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局面。相比起来，凌子风的表面功夫就做的挺不到位，当然也算是与修为有关，毕竟修为最高，也不需要顾及到别人的面子。
“不知叶道友来时是否看到有人在斗法？”凌子风忽然出声，两眼泛着精光看向叶不归。
一时之间，萝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而封喉也回过来了神，四个人都盯着叶不归。他们来时看到那场震撼的术法，不免升起几分忧虑，这绝对不是炼气期该出现的，九星野分明是筑基以下才能来的地方。
叶不归坦然自若地说道：“我未曾看清楚，你们也知道我的修为，那时候怎么可能不跑得远远的。”
凌子风听到意料中的答案，叹了口气，目光移向那火山口内，一双眸子忧虑地看着这下面的熔岩。
“我观这火山入口应是在这火山口中，只是这岩浆……”
他的担心无不道理，他们五个人只是炼气修为，看这热气滚滚，就知道若是直接跳下去估计立马变成碳灰，更何况这还有个炼气三层的叶不归。
看着这翻滚的岩浆，五个人都有些苦恼，宝物咫尺可得，却无奈于找不到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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