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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折光9-10


后来的许多个日子里,沉画每每想到长羡这句“也是我陪你,长征此行”的时候,心中都会泛出几分暖意。无论伤情多么严重,受害多么残忍,这一路走来,都还在与拯救相遇,与守护相知,多好。

        沉画望着长羡,长羡也看着沉画,两人凝视了彼此很久,忽而默契地各自调转开视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晃神之间出现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长羡的目光在沉画肩头逡巡了须臾,又在她周身观察了一番,问道:“可还受得住?”

        来的时候,沉画吃了两粒止痛丸,服用了三粒醒脑丸,所以勉强支撑着,到了现在。她的脸色已然变得非常苍白,却仍硬挺着说:“缓缓就好,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出发的日子近了,所以此次——”长羡停了一下,“有些仓促。”

        沉画轻柔着嗓音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

        “王上想要单独见你,”长羡眉宇间闪过一丝隐忧,“可能还是有些东西,放心不下。”

        “魂诉引——”这个事情,出了问题,“他知道吗?”沉画一时间不知道怎样称呼海国的陛下,所以用了“他”代指。

        “从你方才的表现来看,个人意味很浓,不过,与乌沿是两回事。”长羡想了想,又道:“王上恐怕不会从我的角度发问。”

        沉画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稍后觐见。”长羡本想扶着沉画,转念觉得如此明显,不合适,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勾出一根冰丝,在其两头坠了两颗宝珠,一头握在自己的拳头里,另一头放进沉画的手心里。

        沉画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展颜:“这也是双合珠吗?”

        在前头走着的长羡起初没有吭声,良久,含糊了一个字:嗯。

        沉画又是一愣,没愣得太久,便被冰丝牵引着前行了。

        长羡将沉画带回校场中央,乌沿还在原地候着。

        “大司祭。”乌沿俯首,一改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而后看向沉画:“你,还好么?”

        沉画点头示意自己安好。长羡轻轻拂袖,不经意间收走了冰丝双合珠。乌沿感到似乎听到了一声摩擦撞击,很是细碎的声音。见场中的两人都陷入了缄默,他便也没有多问。

        良久,长羡开口道:“你二人先在此处休息,我与沐鱼有些事情要交待。”

        见大司祭离开,乌沿才重新看向沉画,沉画却是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她四肢无力,手腕都在颤抖,疼痛像是从骨头里生长出来,根本无法控制。

        乌沿见状,连忙从怀中抽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倒出些散粉,叩进沉画嘴里:“止疼的,我也学了药理。”

        沉画忍痛笑言:“你可真是不客气,这么直接啊!”

        乌沿才发觉自己有些逾矩了,露出尴尬的神情,“情急之下的反应,莫怪。”

        “你擅用迷烟?”沉画看向乌沿的衣袖,“袖里是不是还有不少宝贝?”

        乌沿挠挠头,竟有些羞涩:“其实,也算是药理。”

        “跟谁学的?”沉画径直发问。

        “玄紫先生。”

        “他,也跟你同样的想法吗?”

        乌沿轻声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应该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沉画想了想,大致知道这话的含义了。“所以,你是连你师父那份仇,一起要报吗?”

        乌沿思忖了一下,忽地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齿面:“我觉得,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该收拾的收拾,该感恩的感恩。收拾害人之徒与拯救无辜受害并不冲突。”他洋着邪魅的笑容,“惩恶后面还有俩字呢,叫扬善。”

        好一个惩恶扬善。可这恶,着实太过伪善。

        “经此大难,我算是知道了,且不说我能撑到何时,”沉画停歇了须臾,继续道:“这世间,恶无处不在,绝不□□份、地位、行当、角色。不过如今,我也看到,当恶的荼毒发生之后,无论那恶怎样伪善,终究还是有真善愿意出手相救无辜。”

        “出手相救是一回事,救不救得回来可就得另说了。”比方说,沉画就属于伤重没得救强行去救的状况,乌沿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她:“那些没有经历过惨案的人,又怎会知道,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钱的事情,也不是一句公平正义便能解决的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他们把一说作二,把二当作一,把伤害反诬到我们这边,叫我们怎么办?”

        “我们只能办自己临死前能办的事,办到哪步算哪步。”沉画的手腕仍旧持续无力,在乌沿的药力下有了轻微的模糊,痛度仿佛缓了两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的手腕好用点,我还得做事。腕无力如此,我自己都没法给自己治疗。”

        “欸,腕针罢,”乌沿叹息一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针具,朝沉画手腕两侧扎了两针,“我们可真惨,明明被害成这样,凶手死不承认便可以逃脱所有罪行。”

        “是啊,你要是敢公然给洛邑东方医堂的王仵作身上做点什么手脚,就算没问题,人家也能装作受害,”沉画痛着痛着,竟然不知不觉中笑了起来,“然后他们再动员全天下百姓对你群起而攻之。”

        乌沿也跟着笑,就好像真的在讲笑话,“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你要是击杀朱为莺,恐怕你的十族都会被灭。”

        一个悲壮的笑话是,沉画凄然道:“我已经没有族可以诛了。”

        “可你还有冤情要陈明。”

        “如果陈情这场惨案的结局是叫我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被残害至此的冤必须申,害人凶手的伪善之恶必须揭。”

        “然而你还想成全天下大义。”乌沿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话简直就是在补刀,他只觉得沉画很傻。“天下人可不会把你当英雄。那些睡着了的人,你永远都不要妄想,我们的鲜血,能叫他们清醒。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而不愿意面对其他受害血淋淋的事实。甚至可能,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换来的是更多的烂番茄跟臭鸡蛋。”

        “原本这世上,应该是朱伪莺、王害广、孙大牛那样的渣滓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才对。”沉画直接给孙敬牛改了称谓。

        “牢狱还是癫院,想申冤,你选一个罢?”乌沿呵呵一笑。

        沉画诧异,“这笑话,你也知道啊?”

        “大司祭救下的人,有冤狱里的,也有被投进癫院的,你的认知不会还停留在教坊司罢?”

        “呃”沉画寻思了会儿,“似乎还真是。”

        “我此前见过跟你,差不多惨的。”乌沿欲言又止。

        沉画愣了一下,倒头看他:“我说,什么叫作跟我差不多惨的?方才你不是还跟我同个阵营,咱俩都惨么?”

        “也就是方才,我探了探你的伤情,发觉比我想像的还严重,也就你硬撑了。”乌沿摊摊手,显得很实诚。

        沉画嘴角抽搐:“虽然是实话,但真的欠打,知不知道信念很重要,你是专门来拆我台的吗?”

        乌沿哈哈大笑,“你这么可爱,我也不想拆太多。”

        沉画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许久之后,她又灿然笑道:“为这世间残存的公道,干了。”

        “没有酒啊!”

        本以为沉画会语结,乌沿却惊异地发现,她抽手拔掉腕针,针眼里流出血来。

        沉画看着自己的鲜血,苍凉着气息:“这世间,有没有我不重要,要有基本的正义存在最重要,还有就是,没有败类,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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