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一条咸鱼（19）
舆论发酵的第三天，几乎所有的营销号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一个视频。
网传被绿的老公戴着口罩主动爆料，控诉杨九九勾引自己老婆的种种劣迹。除此之外，他还放出一段两人扭打在地、老婆阻拦的监控录像。
一时之间，人证、物证看似齐全，瞬间将网友的愤怒值拉至顶峰。
在这个网络时代，大家喜欢以自己看到的仅有的消息去定罪。
很少有人去追究事情的来龙去脉，造谣者混在人群里肆意谩骂，群起而攻之的声讨阵势一浪高过一浪。
杨九九关上电脑，索性将电话关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整整两天，全家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杨平时不时都在打电话，他和莉莉一直在商量搬回山城的事情。
杨九九走出房门，发现父母似乎在一夜之间都老了许多。
小的时候，就是因为被欺负，不得已转学，全家搬来这里。
现在又是因为被欺负，难不成又要滚回去当缩头乌龟吗？
杨九九问自己，直到夜色渐深，也却迟迟没有一个答案。
恍如隔世的三天竟然让他出门迈步都需要勇气，他漫无目的，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碰到一个篮球场，有几个初中模样的学生在打街头篮球对抗赛。
杨九九坐在街边的椅子上，专门选了一个头顶路灯是坏的位置。也只有在这种微光下，他才敢把头抬起来，看着那群学生挥洒热汗，三步上篮。
咣当！
飞奔而来的篮球正好砸在杨九九的脑袋上。
杨九九用手捂着头，自认是霉运的代言人。
“对不起，”跑过来的男孩捡起地上的篮球，满脸歉意，“实在抱歉，我刚抢篮板太大力，没看到这里有人。”
杨九九摆摆手，“没事，用不着和我道歉。”
对于一个正在经历网暴的人来说，道歉是个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那不行，”男孩一脸认真，“是我用篮球砸到你，理应向你道歉。”
杨九九面无表情又说了一遍，“没事。”
然而，这个世界却从来没有以“没事”的状态来对他。开机不足一分钟，各种辱骂的短信如瀑布一样席卷而来。
哐当！
杨九九的脑袋又被篮球砸到了。
然而，这一次的力度是plus版，直接敲得他脑仁疼。
“大哥哥，”刚才那个男孩又跑过来了，一脸尴尬，“对不起，又砸到你了。”
杨九九已经失去对话的欲望，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子是衰神附体了吗？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能让篮球砸了两次？
男孩把篮球扔回去，站在边上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又重新跑到杨九九面前挠头赔笑，“我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他让再问问你的情况，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杨九九揉着头顶的肿包，一脸诧异。
“万一，”男孩支支吾吾，“连着两次，我知道力度都不轻，我爸担心万一是脑震荡……”
"脑震荡？"杨九九忍俊不禁，“你爸太夸张了，我以得过脑震荡的过来人告诉你，你的篮球再砸我一次也不会是脑震荡。”
男孩始终看着杨九九，怀疑道，“你真没事？”
“没事。”
“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被砸当然不开心，”杨九九长叹一口气，“不过相比之下，被你的篮球砸了两次根本算不了什么。”
“没事，”男孩一本正经，“别不开心，我爸说不开心是人生常态，总要在夹缝里寻找快乐。”
“你才多大？”杨九九不可理喻，“你爸就非得用这种话来毁灭你的童年吗？”
男孩摇摇头，目光坚定，“我爸说得没错，他希望我知道生活的真相，并且敬畏，永远真诚的活着。”
杨九九：“……”
他万万没想到，由一个意外引发的道歉竟然可以升华成哲理讨论。
“光真诚有什么用？”杨九九冷哼一声，“你爸爸应该提早告诉你，以后被人欺负了你该怎么做，这个世界的牛鬼蛇神永远超乎你的想象。”
男孩的眼睛闪着诚笃的光，“我爸说了，咱不能惹事，但也不能怕事。首选用智商解决，如果碰到非要用武的时候，就要像个男人一样冲上去，打不过可以咬！”
话音刚落，杨九九就感觉到心脏强有力的收缩。
打不过你可以咬他啊！
这句话，系统也曾说过。
对啊，咱始终没有惹事，为什么要怕事？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啊，要反击！要表态！要冲！
男孩挥挥手离开了，但他却为杨九九带来了多米诺骨牌。
虽然头顶的路灯依旧没亮，但始终被乌云遮盖的月亮却在这一刻露脸了。
微弱的光亮可以照亮星空，人的善良必须带着锋芒。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给了杨九九第一桶金的大老板。
“你小子终于开机接电话了，网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安排律师帮你吗？”
杨九九反而愣住了，“你……你相信我？”
“废话，”大老板中气十足，“你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保护我的女儿，这样的人心是不会坏掉的。”
“谢谢你。”挂了电话的杨九九抬头，发现天上的月亮越来越亮了。
一溜烟儿跑回家的杨九九决定写一封公开信，但是咬文嚼字的活干起来真废脑细胞。
“大家好，我是杨九九，网络中的传言都是假的……”
杨九九删了改，改了删，明明写得都是事实，然而读起来总觉得差点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他终于相信，那些网传价值百万的公关文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声讨杨九九的文章，评论和转发随随便便就上万，甚至十几万。
凭什么他们用谣言写出来的东西可以得到大家的感情共鸣？
凭什么用事实写出来的东西就毫无直击心底的渲染力？
离开系统的第三天，杨九九差点由叨念变成怨念！
要是系统没有休该死的年假，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必然是手到擒来！
就在杨九九苦思冥想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网络上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好友李宇在论坛上发帖，以当年同学的身份说明打架转学的真相，强调杨九九自始至终都是被冤枉的。这个帖子很快就被截图转发，不止一个人跳出来说是杨九九的小学同学，在与网友一来二去的battle中无意间将昔日虎豹帮的事迹曝光。
“有一说一，当年我被人欺负，还是虎豹帮大哥杨九九帮我解围。”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帮会的准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清楚真相的人不要乱说，杨九九除了数学成绩是真差，做人真的不差。”
……
一个微博认证为荣一通信公司经理发文，自爆是杨九九当过保安的小区业主，她站出来拆穿谎言，告诉大家所谓被绿的老公其实是屡教不改的家暴男，动不动就在小区里殴打自己的妻子。杨九九只不过是巡逻的时候碰上了，好心拉架被误伤，家暴男不分青红皂白先动手打人的。她甚至喊话家暴男，有本事把完成的监控视频放出来。她强调千年之前，孔子就在《论语》中说过一句话：“所信者目也，而目忧不可信。”
文章的最后，她写了一句话：“我对我自己的言论负法律责任,如果有任何虚言,我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就是因为这句话，网络上的风向渐渐出现转变。
真相向来是经得起深扒，是有底气的。
然而，没人可以叫醒假装沉睡的人。
键盘侠依旧高举正义的旗帜，攻击每一个帮杨九九说话的人。
他们宛如蝗虫的杀伤力，轻而易举就将节奏带跑偏。
然而，一片乱战中，又有一个视频被推上了热搜。
网传杨九九勾引的良家妇女出镜发声了，她剪了短发，没有马赛克，没有口罩，没有帽子，用直播的形式面对大众，除了证实荣一通信公司经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还放出了完整的监控视频。她说了很多次抱歉，感谢当时挺身而出的杨九九，自责当时没有勇气报警的自己，最后在直播里说了家暴男的姓名，并告诉大家魏束已经是她前夫了。
转瞬之间，有一条评论被顶到第一的位置。
那个人说：“老天爷，请你看看杨九九这个傻子吧，不该他受欺负，该让他赚点钱了。”
一场长达三天的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颇具权威性的媒体对这个事情进行了分析报道，再一次呼吁大家理性吃瓜，拒绝网暴行为，谨记良言三冬暖，恶语六月寒。
好不容易敲完键盘的杨九九目瞪口呆，拼命组织语言的公开信好像用不着了。
涌进手机里的短信由谩骂变成道歉，网络上一堆人催着杨九九报警，一致认为不能便宜马春花和魏束，恶意造谣和诽谤必须收到法律的制裁。
杨九九盯着电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那种感觉就像是坐了过山车，腿脚都是轻飘飘的，需要一些时间等待五脏六腑归位。
十、九、八、七、六……
最后的五秒倒计时结束了。
【系统回归，满是欢喜地笑：杨九九，我回来了！】
回过神来的杨九九怨声载道，“这三天太可怕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身经百战的系统竟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就是滚烫的人间，善恶并存，悲喜交加。】
杨九九手抵心脏，感受着砰砰加速的心跳，“差评，我一定要破了翻身系统百分百满意率的金身。”
【系统毫不在意：你真的应该好好看看合同，这是本系统为你量身定做的咸鱼提速计划。还好你没有以暴制暴，也没有破罐破摔，否则我的招牌铁定被你砸成稀巴烂。】
“你说什么？”杨九九惊愕，“咸鱼提速计划又是什么鬼？”
【系统挑眉，手舞足蹈：坚冰深处春水生，你的好日子要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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