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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宿鹭在公交车上醒来。

        车子晃动着,发动机的嗡嗡声吵得她头晕,李诗情坐在她身边讲着什么。她闭上眼又睁开,焦距拉远再收近,缓了几秒,才从那种漫无目的的神游状态中脱出。

        “……时间提前到……站了。”她听见李诗情说。

        “什么站?”宿鹭撑着座椅边缘,直起身子。

        “港务新村站。”李诗情回答道。

        宿鹭仍觉得头晕,捂着额角盯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锈蚀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有哪些人上车?”

        “那个灰色衣服的大婶,和带着行李箱的大叔。”不敢指得太明显,李诗情只是用手指悄悄点明方向。

        竟然是剩下两个没验过的人。

        “所以,”宿鹭问,“打算先验哪个?”

        肖鹤云一直在前座注视着两人,见状移动到她们前面,紧抓座椅靠背的扶手,下巴搁在手背上,认真听李诗情的计划。

        李诗情想了想,说:“行李箱不好验,先验那个大婶吧。”

        作为同性,李诗情和宿鹭找大婶搭讪自然比肖鹤云来得方便。这其中又属李诗情亲和力最强。女孩子在摇晃的车厢里缓慢挪动到大婶身后,赧然地开口:“阿姨,你有没有带……卫生巾?我那个来了……”

        阿姨侧头看了她一眼。

        倒数第二排太远,宿鹭看不清阿姨的眼神:“没有。”

        眼看机会就要溜走,李诗情不死心地追问,一边缓缓蹲下:“真的没有吗……可是我看到您这里——”

        说着,她出其不意地去拽阿姨脚下的红色塑料袋。对方反应迅速,猛地按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明明对方眼里毫无波澜,但李诗情就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正是因为对方太冷静了,就像……就像没有任何情绪一样,所以才令人感到恐惧。

        同样是平静,这个阿姨给人的感觉和宿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李诗情的声音弱了下去:“……对不起啊,我可能是把您这个塑料袋看成了卫生巾的外包装。对不起啊。”

        关节像是锈死了一般,难以支撑她起身离开。李诗情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个大婶,然而对解除循环的迫切渴望战胜了她的恐惧,她试探着问:“您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高压锅。”

        “锅……?这锅里装的是……”

        “肉。”大婶言简意赅。

        说完这句话,她偏过头,不再理睬李诗情。

        “哦,哦,肉啊。”眼见无法挖出更多信息,李诗情只得回到宿鹭身边坐下。

        “高压锅装肉。”趴在前座靠背上,她嘟哝:“谁家会拿高压锅装肉啊,这个大婶有点奇怪。”

        “我家就拿高压锅装肉,”肖鹤云就事论事地纠正,“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经常炖一锅肉,就拿锅装着,带到宿舍给我们吃。”

        “是有这种做法,但诗情,你有闻到肉味吗。”沉默许久的宿鹭开口。

        “好像有味道,但说不上来。”李诗情抽抽鼻子,努力挖掘气味记忆,“也许是高压锅密封得太好了。”

        宿鹭却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听过高压锅炸弹吗。”

        “什么?”

        “……炸弹被放在高压锅里,由于高压锅的阻碍,火药爆炸后不会立刻炸开,锅内的气压会累积到一个相当高的程度,爆炸的威力远超普通的炸弹。”肖鹤云答道,面色不虞。

        李诗情联想到网上各种高压锅炸厨房的帖子。

        她不由打了个寒战,磕磕巴巴地说:“难道那个大婶……”

        宿鹭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管怎么说,先验完最后一个人。”

        最后一个没有被验证过的乘客,焦向荣,男性,五十二岁,在工地干活。他无疑是最难验的一个人,三人找不到任何理由让他打开行李箱,同时行李箱与蛇皮袋不同,直接上脚验证的方法显然不成立。

        所以只有……

        三个人脑电波同频,同时想到了一个最为强硬的办法。

        肖鹤云扶扶眼镜:“后门一打开,你们俩就把行李箱搬下去,我来拦住他。”

        闻言,李诗情瞅瞅焦向荣。后者一身体力活练出来的腱子肉,力气显然不算小,情急之下下狠手是必然的事,肖鹤云免不了挨揍。

        李诗情:“……”

        李诗情:“加油!”

        此时车辆已经快要到站,窗外树木飞掠的速度渐缓,逐渐能看清健康步道上的细节。李诗情和肖鹤云走到后门边,一左一右站定,宿鹭跟在他们身后,抓住了焦向荣身边的栏杆。

        三人呈半包围之势,张开一个由人组成的网兜,就等着公交车停下,抢了行李箱便跑。

        李诗情的衣角忽然被拉住了。

        她茫然地回过头,目光扫过肖鹤云、扫过宿鹭,最终落在揪着她衣角的那只手上。

        是焦向荣。

        李诗情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焦向荣松开手,动作迅速地把行李箱反过来,拉开拉链,埋头翻找起来。几人一头雾水,神经紧绷,全车人的目光都落在焦向荣身上。他稳稳地挪开箱体表层的物件,拿出一包东西来。

        李诗情短暂地被箱子里陈旧的奖状吸引了注意力。

        紧接着,她手里被塞进一张浅粉色外包装的卫生巾。

        “……”

        这是始料未及的展开。

        她愣愣地捏着那张卫生巾,像是捏住了一个中年人落魄却温暖的善心。

        而后,在司机的催促声中,她被肖鹤云推下了车。

        “跑!”对方沉声说。

        李诗情明白他要做什么,自然不肯让同伴独自赴险,拉着车门上的把手回身。同样被推下来的还有宿鹭,姐姐顺手拉了她一把,两人一起朝肖鹤云奔去……焦向荣的嫌疑排除了,嫌疑人名额锁定在最为可疑的大婶身上!

        大婶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她的动作太快,离得最近的肖鹤云来不及反应,就被连捅三四刀,随即倒在地上。

        刀尖戳入腹腔时并没有痛感,这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只是感觉腹部的皮肤有些肿胀,力气莫名消融得一干二净。

        但两名同伴正明晃晃暴露在危险之下,他顾不上自己的伤,拼命挣扎着,脚在地面乱蹬,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焦向荣扑过来扶他,肖鹤云乱挥的手触到他的衣角,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去帮帮她!”他恳求道,“帮帮她们!”

        所有人都被急剧的惊吓钉在了原地,没有人反应过来。

        高压锅非常沉,宿鹭将它拖开几丈远,外面套的两层塑料袋已经剐破了,锅底与地面相接,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她没用对劲,平时又疏于锻炼,手臂一下卸了力。

        大婶近乎疯狂,李诗情冲向前门求救,被她薅住头发扯了回来。刀尖雪亮,肖鹤云的血迹没能掩住凶器半分寒芒,李诗情甚至看见刀身的刻度在午后阳光中发亮,刀刃有很明显的打磨痕迹。

        ——她的刀,是钢尺磨成的。

        对方如同穷途末路的凶兽,李诗情完全格挡不住,眼看刀尖就要捣进她的胸腔,一双手从大婶身后伸出,紧紧握住了刀柄。

        刀柄狭窄,容不下四手同握,角力间救兵的手滑到刀身处,即刻被刀锋割得血肉模糊。后来者不管不顾,双臂缠着凶手,硬是以一种可怕的蛮力,将刀尖的朝向生生扭转了九十度,令刀锋横在大婶颈间。

        两人的手腕都不住地颤抖着,宿鹭整个人趴在大婶身上,试图让刀尖彻底对准对方的喉咙。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像只穷凶极恶的大型犬,神态甚至比大婶还要吓人。李诗情想帮忙,却插不进手,看见一旁的高压锅,软着腿过去,连拉带拽,把它往车下拖。

        被打斗的动静吸引,车外行人越聚越多,李诗情咬着牙把高压锅拎下车,脚离开后门黄色区域的瞬间,她重心不稳,歪倒在地。

        有人大着胆子把录像中的手机举到她面前。

        摄像头几乎撞上她的脸,李诗情红了眼眶,像是摔碎了一瓶毒药一般,从未有过的怨恨在她心里以成倍增长的速度蔓延。

        “让一下,”她哑着嗓子说,“这里面是炸弹。”

        围观群众哗地散开了。

        李诗情一瘸一拐地拎着高压锅朝江边走,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拉住她:“是炸弹就别乱动,等警察来啊,没拆弹的本事逞什么能啊?”

        “这是定时炸弹!”李诗情挣开对方的手。

        人群顿时退得更远了。

        她继续向前挪着步子,江风猎猎,好像要将她剜上千百刀。

        李诗情一点点将高压锅托起,顶住栏杆,费力地将它推了下去。

        水里传来咕咚一声闷响。

        她回身朝公交车跑去,四肢都在发软,一颗心像是浸泡在了水里,浮沉不定,既想赶紧回去帮助同伴,又害怕为时已晚。

        卡农的乐声在车厢里流转,人们左顾右盼,惶恐地找寻着声源。紧接着炸弹爆炸的巨响穿透水帘,掀起数米高的水花,李诗情来不及为险些降临的死亡感到后怕,拨开人群冲进车内。

        下一秒,她像颗弱小无助的钉子,彻底被命运的重锤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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