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欲加之罪
休息一夜，果然恢复了很多。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碧灵啊，现在都几月份了啊？”没有日历翻看，我都不知今夕何夕。
“五月二十四，今日是夏至呢！”碧灵想了想，回答得万分肯定。话说阴历五月，阳历该是六月份了啊！
“难怪，接下来就是二暑相连，夏天最热的时候已经到了啊！”我望向空中还未散干净的乌云，忧心忡忡。
突然记起以前有段时间把三分钟热度燃烧到了旅游上面，梦想着游遍大江南北，于是看了许多旅游类节目。细细回想，云南属于高原地区，气候该不会太热的，像昆明、石林、大理、丽江、香格里拉、泸沽湖等景区，夏季温度一般都在二十几度徘徊。
“碧灵，走，咱们去数数那边的荷花开了几朵。”
穿过廊桥，不远处竟然走来了建宁公主身边的玉筱姑姑，说句实话，我很怕见到她，且不说不喜欢那双吊角眼，仅是她眼中时不时露出的寒光，就能让我浑身发毛。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一眼就觉得绝非善类的人，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正想着要不要调头，却发现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竟然还夹带着一个丫头。定睛一看，我大惊，那不是小环么！？她怎么会看起来如此狼狈？
不容细想，我急急迎了上去。
“玉筱姑姑，这丫头犯了什么事么？”话是对着玉筱姑姑说，而担忧的目光却落在小环身上。她发丝散乱，泪水糊了满脸，目光已经没了焦点，颊上的渗血红印明显是被掌掴后留下的。我又惊又怒又心疼，却又不好正面和建宁身边的人发生冲突，只能握紧双拳，告诉自己，忍忍忍，现在似乎没有人能为我撑腰。
“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公主吩咐我带她下去好好学学怎么守好做一个下人的本分！明月小姐，下人的事，就不劳你亲自过问了。我们走！”呵，还真是狗仗人势，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我这个人，正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等等！”我身子一动，挡在了她们面前。碧灵怯怯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不要管了吧，她是公主……”
“公主怎么了！”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天生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大声吼了出来。
可是，脑筋迅速一转，理智瞬间回门，暗自咬了咬牙，这才道：\"建宁公主美丽善良，怎么会为了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便这般虐待一个小丫头？玉筱姑姑，说话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摘下那张柔弱的面具，我大胆地迎上她的寒目。
“勾~引额附，这种事还算小事的话，那明月小姐说说，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如果按宫里的规矩，理应杖毙！”玉筱姑姑目光化为冰箭刺啦啦向我飞来。
勾~引，吴应熊！？还杖毙？没有人权的古代真是变tai！小环喜欢吴应熊是没错，但是这种事，我所了解的小环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因为这份卑微的爱，说出来比藏在心底更加痛苦。
我走到小环面前，心痛地抚上她散乱的鬓发，她无神的目光触到我之后开始有了一丝神采。\"呜呜，明月，明月，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相信我……”小环不停地摇着头，委屈的眼泪又开始在脸上肆虐。
“小环是我大哥的贴身丫环，近身伺候必定免不了一些肢体的接触，如果这也被定为勾~引，那当初作为伺候大哥更衣沐浴丫环的我，罪过岂非更大！？”伺候沐浴自是没有，我只是想让辩驳更有力。
“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命不同，自是不能相提并论，明月小姐，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了。”玉筱姑姑的棺材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只是那轻蔑的一笑，勾起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怒火。
“我就是管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单方面便可定罪，那这世上该有多少冤魂，玉筱姑姑，你怕是晚上躲都躲不过来吧！命贱命贵都是命，人命不似蝼蚁，还是慎重处理的好。我们还是先听听当事人的说法，让大哥来定夺吧！小环的罪若是坐实了，自有合理的处罚程序，我也不会偏袒。玉筱姑姑，请吧！”我相信小环，也相信吴应熊，会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玉筱姑姑嘴角一勾，\"那就随明月小姐说的，交由额附定夺吧！”我心里暗嗤，果然是老姜一个，毫无慌张之意。只是，小环到底做了什么，能惹怒建宁？心里为何会觉得无比烦躁，不好的预感在头脑中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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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府出来，吴应熊打马回了金殿。刚下马，就有下人来禀报，随着下人赶到修文殿（吴应熊的办公室），刚踏进殿门，吴应熊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小环头发凌乱，乌青着脸瘫在地上，满脸泪痕，明月则蹲在她面前，拍着她的背说着些安慰的话。建宁身边的玉筱姑姑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斜着眼，睨着地上看似姐妹情深的二人。
听见脚步声，殿中几人都将头扭向了殿门口。
“额附。”玉筱姑姑收敛表情，恭敬地向着吴应熊福了福身子。明月扶着小环起身，求救一样的目光投过来，仔细一看，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还潋滟着水光。吴应熊眉头皱得更深了，事实证明，她确实遇到了麻烦，并且无论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始终还是信任他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应熊将目光在”受害人”小环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明月身上。
救星，大救星来了，明月振奋了精神托着小环起身，觉得那老巫婆分分钟可以被她踩在脚下。\"大哥，你一定要给小环做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吴应熊那怕因着吴三桂，也会为她做主的。
“额附，还是让老奴来说明吧！”玉筱姑姑嘴角一勾，好像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即将在她添油加醋的润色下被公诸于众。
“额附前日不是答应了，将丫头小环拨到公主殿中么？想着她曾是额附贴身伺候的丫环，老奴还亲自去领人，谁知找了一圈儿不见人影，最后竟然在额附房中发现了她。”
“她只是给大哥收拾屋子，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明月愤愤不平地辩解。
“收拾屋子能收拾到卧榻上去？额附是没见着，这不知廉耻的丫头竟然披着您的长衫，睡到了您的榻上去，推她不醒，口里一个劲儿念着公子公子的，真是羞煞老奴了。”玉筱姑姑红着老脸连连摆首。
吴应熊一听，隐隐泛起了怒气，眼中寒光一现，呵斥便要出口。明月挺身挡在前面，一副母鸡保护小鸡的模样。她很生气！吴应熊怎么就听了那老巫婆的一面之词？
“小环收拾屋子累了，躺躺都不行么？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蛇虫鼠蚁，还怕脏了大哥的床不成？”
那老巫婆说，吴应熊竟狠心将小环给了建宁！殿里的丫环还少么？怎么偏偏要了小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建宁的占有欲不允许存在比她更接近吴应熊的人。
小环有什么错，她只是想站到离幸福最近的地方，守着她小小一圈幸福地罢了，却没想到连这么卑微的权利都会被建宁剥夺，所以她该有多痛苦多伤心，她做出那样的举动，只是为了吊唁她即将死去的幸福。
玉筱姑姑一双吊角眼眯成了一条缝：\"明月小姐，这不是脏没脏床的问题，公主说，对额附动了肮脏的念头，是罪不可恕，让老奴带下去好好教训，教教她怎么守好下人的本分！”这一教训，是生是死，她可不管。
“肮脏？玉筱姑姑，你这一盆脏水可是往着大哥身上泼呢！”明月勾起下巴，不甘示弱。
玉筱姑姑急急道：\"额附，老奴没那个意思。”
一直“观战”的吴应熊只是冷哼一声：\"错了就是错了，身为下人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当初进府的时候，没人教你么？府里的规矩，凡是逾矩的下人，奴籍不消，一律逐出王府！”
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小环抖着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明月想要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额头碰上冰冷坚硬的地面，小环却不觉得痛，只是机械地磕着：\"公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被屋中未灭的檀香迷了心窍，做了糊涂事，只求公子不要将奴婢逐出府去~求公子~~呜呜~明月，明月帮帮我~”
明月心中不忍，正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抱住了小腿，她在哭着求她帮帮她。帮？怎么帮？真的只要她开口，小环就能留下来？可是看吴应熊的态度，他明明就是倾向建宁那边。难道一遇到原则性问题，他就不讲人情了么？也对，这个人怎么会有人情？自己不还被他虐着么？
明月粉拳握紧又松开，终是开口：\"大哥……小环跟了你那么久，你就真的……”后面的话却被生生砍去。
“什么都别说了，既然做了，就要为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小环，念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去账房领些银子，回房收拾收拾，我会吩咐送你出去的人替你找个好人家。”
话虽柔和了许多，可吴应熊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明明是仙人之姿，为什么会这般无情？心底寒意像枯藤一般紧紧缠住明月，紧得让她忘记了呼吸。
小环哭着被人带走了，玉筱姑姑头顶着胜利的光环回去交差了，碧灵在吴应熊的目光示意下，两步一回头的，也出了修文殿。明月悲怒交加，真想随着小环一走了之，浪迹天涯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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