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唱得足够好

顾晚晚站在天上人间的门口。

        她一身高贵精致的衣裳，和这里粗劣的香粉味很不相配。以至于，来往的人经过她时，都下意识避开。

        攥着礼盒袋子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终于，还是站到了楚清婉的面前。

        以前站在台上等着她打赏的人，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

        “夫人，这件礼物，我很喜欢。请您代我向萧总说声谢谢，谢谢他的抬爱。”楚清婉的面色柔和，笑意温婉，但看着顾晚晚的目光，却带着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

        对着她这样的目光，顾晚晚只想要逃离，但……

        “您……还有事？”楚清婉问道。

        脸上得体优雅的笑容一寸寸皲裂，顾晚晚的话哽在喉头，难堪，从心底里急速爬上来……

        她声音极小：“我……楚小姐，你……你能不能教我，教我唱戏？”

        “弹琴？”楚清婉诧异。

        “是，”顾晚晚咬牙：“阿辞说，想听我唱戏，所以我想向你学习……”

        楚清婉脸上诧异更多。

        她一张脸妩媚动人，尤其在灯光下，眼波流转，魅惑横生。偏又带着惊讶、怜悯、讥讽、心疼……

        顾晚晚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张小脸惨白，指尖冰凉，连包裹在棉袄里的身体都迅速冷下去。

        “好，夫人想学我就教，夫人想学什么？”

        ……

        夜，长长。

        顾晚晚和楚清婉在幽静无人的舞台上，走步，开腔，灯光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声音自空旷处传来，不绝于耳……

        嗓子哑了，身上冒出层层冷汗，顾晚晚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如纸……

        “宫墙柳……玉搔头……纤纤红酥手……”

        “嘭——”

        一声重响。

        楚清婉回神，回眸一看，便看到一头栽倒在舞台上的顾晚晚。

        “夫人！”她大惊。

        顾晚晚的身体蜷缩在舞台上，弓成虾子，瘦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夫人，你怎么来了？”楚清婉想要伸手搀扶她，顾晚晚却咬牙摆了摆手。

        “没事。”

        她这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蚀骨的痛，额上密密麻麻的汗，楚清婉看得心惊，想要喊人，却被她死死拽住：“不用，不用叫人，我这是老毛病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晚晚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脸色也稍微好了些。

        “夫人这是……胃病？”楚清婉开口。

        顾晚晚抬头。

        楚清婉又道：“夫人，胃病还是要尽早治疗，我妹妹……她就是胃病病变成了胃癌……后来，人就走了……”

        顾晚晚唇齿苦涩，她点点头：“勾起你伤心事了……”

        楚清婉就着手将她搀扶起来，神色中透出复杂：“萧总他……知道吗？”

        “不知道。”顾晚晚笑。

        楚清婉抿唇，想要说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给开口。昨日，萧总对顾晚晚的厌恶和不喜她自然看在眼里，如果他知道顾晚晚的身体……还会这么对她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毕竟，顾晚晚作恶良多……

        恍神间，她又听到顾晚晚的话：“还请楚小姐帮我隐瞒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

        “楚小姐……多谢。”

        面对这样一双恳求的眼睛，楚清婉最终，居然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吧，楚小姐。”顾晚晚站起身。她记得萧辞的要求……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她还要求学自己唱戏……楚清婉语气滞了一滞：“你何必做到这样……”

        患有胃病的人痛起来有多痛苦，楚清婉亲眼见过。也许就是因为见过，她才不明白顾晚晚为何执意坚持！

        告诉萧辞，不好吗？

        “他喜欢。”

        一句话，三个字。

        他喜欢，就因为这样一个可笑又可悲的理由，顾晚晚撑着病重的身体，在寒冬夜里，在这样的地方，跟她学唱戏。

        这个女人……

        握住顾晚晚的手紧了紧，楚清婉心中微微一叹：“不必了，夫人唱的，已经足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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