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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程宗遖问出这句话后,虞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坚定的点头。

        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程宗遖说,女孩子要有防备心,对所有男人亦是如此。

        可她,永远都无法对他有所防备。

        他身上是清冽的男士香水味,是马不停蹄赶来的风尘仆仆,每一种味道皆是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从家里跑出来,坐在这路边,时不时有人经过,总会看她一眼,有的还上前询问她出了什么事,一个男人试图将她拉起来,她无比恐惧,条件反射的想起唐元强对她做的畜生事儿,她如惊弓之鸟迅速跑开。

        但在知道他在来找她的路上了,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力量所抚慰。

        风刮得越来越猛,将她头发吹得更乱,她冷得瑟瑟发抖。

        程宗遖也没说话,只揽住她轻薄而颤抖的肩膀,带着她走到车前。

        她刚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站住不动了。

        程宗遖不解的看她两眼:“怎么了?”

        虞粒嚎啕大哭了一场,不仅脸肿,眼睛也肿,鼻尖和眼尾如同被染了胭脂水粉,楚楚可怜极了。

        她用那样清澈而羸弱的眼神看着他,提了提自己的裤子,露出了自己的脚。

        程宗遖垂眼看过去。

        她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光着,小脚细嫩雪白,被冻得发红,连同趾尖都是红的。

        程宗遖思忖一秒,最终还是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虽她的本意是如此,但程宗遖抱起她的那一刻,她还是会惊了一跳,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太轻,小小的一团,缩在程宗遖的怀抱中,他的双臂有力结实,安全感满满。

        虞粒依恋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程宗遖走得很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将她放了进去,细心的替她系上安全带。

        程宗遖上车,将空调开大。

        气氛明明如此温馨,却没有一人说话。

        程宗遖沉默的开着车,虞粒便沉默的望着窗外。

        她这么听话,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他,决不问他带她去哪儿。

        虞粒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傻子,她自然知道深夜随随便便跟一个男人走无疑是疯狂又危险的行为,可她却一点都不怕。

        程宗遖不是别人,是她喜欢的人。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

        电台中播放着歌曲。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对你的感觉强烈,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像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像爱不释手的红色高跟鞋———

        当唱到最后那一段时,虞粒也跟着节奏轻轻的哼唱。

        “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疯狂却怕没有退路,你能否让我停止这种追逐……”

        恰逢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程宗遖侧头看向她,虞粒缩在座椅里,脑袋微微靠着车窗。沿街的灯光若隐若现的打在她脸上,她的侧颜娇俏,睫毛浓长,看上去过分的乖巧。

        像是心有灵犀,她也慢慢扭过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眼神交替。

        他的眸光仍旧深邃不见底,像暗处礁。

        而她的眼睛却那般清澈干净,却又满是狡黠。

        明明谁都没开口,却又似乎谁都了解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程宗遖很轻的笑了声,手伸过去似有若无的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率先打破这暧昧游走的静谧,饶有兴致的挑起眉,夸赞的口吻:“我们小鱼唱歌这么好听呢,嗯?”

        虞粒顺势将他的手捉下来,握住。

        “你会唱吗?”她不动声色的试探。

        程宗遖面色未变,一如既往的平静散漫,他耸耸肩膀:“不会。”

        到底是不会唱歌,还是不会唱这首歌。

        模棱两可,琢磨不透。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回应她的问题,给她想要的答案。

        她心中难免失望,可却也并不着急。

        来日方长,总会等到的。

        她这样想。

        程宗遖带虞粒来了位于市中心的一个新开发的高端公寓,距离他的体育会所也不远,开车大概十分钟,去公寓会从会所路过。

        车子开进地库。

        虞粒当即惊愕,因为地库里停满了豪车,商务车,轿车,跑车,应有尽有。场面之壮观。

        当然,虞粒一眼就看到了程宗遖的那辆天价布加迪。

        她在想,到底是这整栋楼都是有钱人,还是说,这全是程宗遖的车?

        她不禁吞了吞唾沫。

        程宗遖已经停好了车,他率先下了车,走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

        这一次倒不用她刻意提醒,他自己便非常上道的将她从副驾驶抱了出来,还是如刚才那样的公主抱。

        明知道他是因为她没穿鞋才抱她上楼的,可是虞粒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她抿紧唇瓣,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公寓一共有66层,而程宗遖便住在顶楼。

        虞粒一直以为程宗遖这么有钱的人,家里肯定是金碧辉煌的,像皇宫一样。

        然而并不是,装修简洁大方。但面积大得离谱,是复式设计。全屋都是落地窗,就连屋顶都是透明的,像是一座玻璃屋。仰头便能看到浩瀚星辰。

        外面还有一个宽阔的大露台,连着露天泳池。

        窗帘全开,璀璨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尽数照进屋子里。这般君临天下的高度,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繁华,楼下的车流如蝼蚁。

        高不可攀,震撼人心。

        虞粒又吞了吞唾沫。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程宗遖将她放了下来,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男士拖鞋,递给她。

        虞粒刚准备换,可想了想,又尴尬的将脚往后藏了藏,“我的脚很脏。”

        她怕把程宗遖的鞋弄脏。

        程宗遖思索了下,说:“稍等。”

        他脱下皮鞋,只穿着袜子走进了屋子里。

        虞粒往鞋柜里看了看,没有其他拖鞋了。就只有她面前这么一双。

        那就说明…程宗遖一个人住。

        虞粒又忍不住想,程宗遖会不会也带别的女人回来过?

        这么想着,她的眼睛就四处乱瞟了,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女人留下来的痕迹。

        这时,程宗遖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块毛巾。

        他走到她面前,虞粒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程宗遖就这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淡淡说:“抬脚。”

        虞粒难免受宠若惊,而且也十分不好意思,她的脚又往后缩了缩,“我、我自己来。”

        倒不是矫情,就是有点不知所措,而且她的脚在地上踩了那么久,很脏。程宗遖给她擦的话,她会觉得很尴尬。

        女孩子谁不爱美呢,怎么好意思在喜欢的人面前流露出不好的一面。

        即便她现在狼狈又窘迫。

        程宗遖抬头看她一眼,故意打趣道:“你还知道害羞?”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虞粒的脸更红了,她气鼓鼓的瞪着他,那么伶牙俐齿的人,这回倒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程宗遖不逗她了,站起身将毛巾递给她,“擦好了就进来。”

        他说着,转身走进去,脱掉了身上的大衣,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虞粒趁着他背对她的功夫,迅速将自己黑漆漆的脚底板用热毛巾擦干净,然后把脏毛巾扔进了垃圾桶,这才穿着宽大的男士拖鞋,走了进去。

        程宗遖又去拿了冰袋和新的毛巾,包裹好之后,拉着虞粒在沙发前坐下。

        冰袋隔着毛巾,凉意减退不少,可突然触上滚烫又敏感的脸颊,虞粒还是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程宗遖还以为她很疼,于是握毛巾的力度轻了一点。

        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光线明亮,她窘迫的现状全然暴露在眼前。

        两边脸都是巴掌印,触目惊心。

        程宗遖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眸色晦暗,一针见血问:“你妈打的?”

        毕竟他亲眼见过蒋潇雅甩虞粒巴掌。

        虞粒点点头,闷闷的“嗯”了声。

        程宗遖一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也从来没有好奇心,说白了就是太淡漠寡情的一个人,在这世间,他只在乎自己,别人是死是活是忧是喜,过得好与不好,都与他无关。

        可这一次,他居然破天荒的问:“因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重手,她的脸红肿得厉害,一看就是打了不止一巴掌,连衣服都是乱七八糟有被拽扯的痕迹。

        这一定是极为激烈的一场争执。

        他这样一问,虞粒难掩慌乱的垂下眼,她又回想起被唐元强欺负的画面,还有蒋潇雅那冷血残酷的一字字一句句,纷纷如同一把刀子在剜她的血肉。

        她与蒋潇雅的母女关系一向不融洽,她也知道蒋潇雅心里只有钱,可她万万没想到蒋潇雅竟现实到这地步,连女儿都可以拿来当筹码。

        伤她的从来都不是蒋潇雅,而是这份可有可无却又割不掉的血缘。

        虞粒如鲠在喉,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天知道,她有满腹的委屈,可她不能说。绝不能让程宗遖知道。

        喜欢一个人,只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这种事太丢人,她没脸说。难道要告诉程宗遖,她继父这么多年都对她虎视眈眈,今晚还差点强奸她?

        她说不出口。是自尊心在作祟。

        再怎么样,这也算是家丑了,家丑不外扬。

        而且她也害怕,程宗遖要是知道了她这畸形的家庭环境,会不会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虞粒闭口不言,程宗遖自然不会勉强。

        他没有再多问,敷了一会儿,又换到另一边脸,漫不经心问:“饿不饿?给你叫点东西。”

        虞粒机械的摇摇头。

        她无意间抬眼,目光扫过他的西装外套。

        胸口的地方有一大片亮亮的水渍,在灯光下,尤其明显。

        虞粒顿时一臊,脸颊滚烫。

        她一早抱着程宗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估计蹭了他一外套。

        “你衣服…”虞粒尴尬又无地自容,指了指,“被我弄脏了,不好意思……”

        程宗遖闻言,低头看了看。

        的确是诧异的挑了挑眉,但并未露出嫌弃的神色,他脱着外套,一边说:“不用道歉,一件衣服而已。”

        那么昂贵的外套就这样被她糟蹋了。

        他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还来安慰她。

        虞粒的心湖又被撩拨得荡漾了起来。

        似乎,正是因为他这无意之举让她有了勇气。

        “你…”虞粒舔了舔干涩的唇,“你带过别的女人回来吗?”

        程宗遖脱掉了外套,这会儿开始松领带,明明是简单寻常的动作,却被他做得那么勾人。

        “没有,你是第一个。”

        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已经不想深究。

        因为她已经潜意识里选择了相信。

        “那我…想成为最后一个,”虞粒吞吞唾沫,紧张的问:“可以吗?”

        程宗遖将领带搁在一旁,继而慢条斯理的解袖扣,沉吟不语的看着她,带着几分玩味和审视。

        刚才还英勇的小姑娘,这会儿倒像个怯弱的鹌鹑,埋低了脑袋:“那个家…我再也不想回去,那样的家人,我也不想再要。程叔叔,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她不安的抠着手指。

        犹豫片刻,又说:“我真的很难过,你能…抱抱我吗?

        多么聪明的小姑娘。

        换了一个这么迂回的方式。

        既疯狂又给自己留足了退路,也给他留有选择和思考的余地。

        气氛陷入寂静,隔音太好,阻隔了外面的所有喧嚣。

        虞粒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凌乱又有力的心跳声,她紧张得腿都在抖。

        也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声,短促得稍纵即逝,可却掩不住那浓烈的无可奈何和纵容。

        紧接着,专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宗遖将她揽入怀,手怜惜的揉揉她脑袋。

        明明像是来自长辈的一个关于安慰的拥抱。

        可虞粒兀自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因为他已经给了答案。

        像是在说————

        留下来吧。

        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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