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抚摸
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怎么回事，猫背过身去，有点闹别扭的样子。
裴绮真观察了一下它的小背影，才注意到猫耳朵都变成了飞机耳。
对着那颗圆滚滚的猫头打量片刻，她再次不失时机地按下快门。
大抵是捕捉到了动静，猫脑袋上后折的耳朵微动了动，像是想要立起，却又被赌气的主人重新压了下去。
看它的皮毛打理得分外干净，还如此通人性，裴绮真不由伸出一根指头，试探地点了点小东西的后脑勺：
“乖崽？”
她、她……
这一刻，白仑呆了。
她叫自己……什么……
“……”
见猫没反应，裴绮真以为它还在闹脾气，于是蹲到它身边，却意外发现猫脸看起来没有之前灵动，反而明显呆滞起来。
没事吧？
她狐疑地将猫抱起来，凑近瞧了瞧，发现小东西的身体比较僵硬后，猜测临空可能让它没有什么安全感，索性将猫揽进怀里。
搓了两下猫脑袋后，裴绮真发现对方的毛出奇地柔软。
她顺着猫脑袋后的颈背抚摸下去，只觉触感异常丝滑，且因着多了对方的体温，摸起来格外舒服，就像一匹上好的小毛毯。
怎么会这么好摸？
“你是有主的吧？”裴绮真将猫往上提了提，语气带着不确定。
白仑的脑袋当机了。
——就在对方触碰他的那一刻。
她……她居然抱自己……
怎、怎么可以！
白仑今天是出来睡午觉的。
银湖公园因着位置特殊，来这里的游客一向较少，所以公园内也更为安静，是个供人思考、休憩的好去处。
虽然银湖公园距白仑家有12公里，但这并没能给白仑来这里造成多大阻碍，毕竟他可不是普通的猫，而是屹立于猫族顶峰的飞翼一族。
——飞翼猫是进化至今，唯一能够在天空中翱翔的猫族。
早在半个月前，白仑就把自己的午休点，定在了银湖公园的偏僻一角，每天雷打不动来这里报到。
今天他正卧在熟悉的树枝上小憩，没多久便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且越来越往自己这边靠近。
是谁？
白仑警惕地抬起头。
他明明有专门释放出气息，告诉其他人这个位置已经被自己霸占了。
是谁敢无视他的警告，故意打扰他睡觉？！
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白仑猫眼微眯，擦了擦锋锐的猫爪，打算待会儿好生吓唬一下这个不速之客。
既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要做好接受教训的准备。
一分钟后，白仑终于见到了那个可恶至极的人。
“……”
白仑的世界停滞了。
视线捕捉到对方的那一刻，他身上再不见平常的清高傲慢，反而变得比普通的猫还要呆傻。
事实上，不同于外表的桀骜，白仑骨子里是只极其传统的猫。或许是享受惯了翱翔在天的自由，他从小就比其他猫更为渴求安定的感觉。
尽管在其他事情上有所出格，比如逃课打架一类，但白仑在感情观上却异常保守，并且对于爱情的幻想极具浪漫色彩——
真正的爱情，不是来自于觥筹交错的舞宴，不是来自于刻板虚伪的礼仪，而是来自于晴朗天空下两个人的目光交接。
只需一眼，就能发现和抓住自己的意中人。
所以……
白仑呆呆地看着对方走来。
这是……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吗……？
见对方在下面环顾一圈，最终选择走向自己睡觉的这棵树，白仑霎时心跳加速。
这就是……传说中，势必会相爱之人所具有的默契吗？
明明、明明还没有真正认识，就已经……心心相印了……！
尔后，白仑悄咪咪地从趴卧的姿势改为立起，观察起对方的一举一动，复有些焦躁地轻跺了跺爪。
怎么办……他前两天刚在外面打了一架，身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
难道要这样……
不行！
这时候不能变成人形！！
他要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为自己而惊艳！！！
“……”
下一秒，白仑不禁略羞地扎进树叶间，小眼神止不住地往对方身上瞄去。
……她，是会为自己的帅气感到震撼的吧？
然而没看多久，白仑就注意到对方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
对了，她的同伴呢？难道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吗？
白仑耸了耸耳朵，对于对方缺乏安全防范意识有点不满，却很快转为担忧。
她看起来，很需要陪伴的样子……
“……”
……所以，是该到自己出场了吗？
他兴奋地踩了踩爪，忽而又生出一丝胆怯。
她……会喜欢猫吗？
……
怎么……怎么可以、进展这么快……！虽然他也……
被rua的白仑有些懵然，又有些慌乱。
不可以……自己不是那种，随便就能交付身体的猫……
然而此时的裴绮真，对于某只猫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所以她也心安理得地摆弄着对方柔软的身躯。
“……就不怕被猫贩子拐走么？”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猫头。
什么？
猫贩子？
被对方揉得晕晕乎乎，白仑本欲支起上半身重振气势，谁知浑身软得不行。
他想告诉对方，没哪个猫贩子有胆量拐他们飞翼一族，却不想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喵……”
若不是周围寂静，恐怕这声微弱的猫叫就要被湮没在空气中了。
摸着摸着，裴绮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面前的猫眼更水润了。
她凝神想要看得更仔细，却发现猫的目光有点闪躲，似乎不太敢正视自己。
“……”
……猫，也会害羞么？
裴绮真没有饲养宠物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大感新奇。
和风吹过树梢，几片叶子打着旋儿从天而降，其中一片恰好落到猫的头上，白得分明的一片盛接着绿意，赏心悦目又夹杂着几分惹人笑的可爱。
随后猫鼻子嗅了嗅，像是在闻自然的气息，又像是不满这片叶子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裴绮真拿掉它脑袋上的叶子，却没有挪开，反而用叶尖搔了搔它的下巴，一副有心逗弄的模样。
白仑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
什、什么嘛……
“你的主人到底去哪儿了？”裴绮真一边逗猫，一边疑惑地呢喃着，“你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居然也舍得把你独自放在这里……？”
哪有主人……
白仑轻轻扭了扭身子，忸怩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对方。
“喵呜……”
虽然他确实是贵族，但一直都是谨守本分的良家猫，才不会随便跟人……
……尤其是认主。
因为猫的皮毛底色是纯洁无瑕的白，所以哪怕沾染上一丁点灰尘，也会十分明显。
注意到猫脑袋上支起的耳朵变得比先前更粉，裴绮真出于探究心理，伸手去碰了碰，结果发现热度惊人。
“怎么回事……”
她无意捏了下有些烫的猫耳朵，怀疑猫受到细菌感染生病了。
不、不行！那里……是他的……
被捏的白仑眼里渗出更多的水意，映衬得那双瞳仁愈发莹亮，如同经过反复擦拭，终于达到极致动人的琥珀。
兽人的敏感区，是只有极为亲密的人才可以触碰的地方。
明明……自己不是不矜持的猫，可是……
白仑愣神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何时起心脏处便有了一种奇怪的酸胀感。
……她要是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猫，还会这样玩弄吗？
“喵……”
经过检查，裴绮真初步断定猫没什么问题，毕竟刚才她想用目光扫描猫的全身来着，谁承想遭遇对方的强烈反抗。
还是很有活力的样子嘛。
将猫放回地上，裴绮真侧过身去检阅成片效果，殊不知自己正被幽怨地盯着。
猫凑到她脚边，隐含委屈地贴着她的裤脚。
不就是不给她看……就丢下他……
“好像还不错。”裴绮真拿起照片。
见她一脸欣慰，白仑顿时也颇感好奇，努力地伸长身体踮脚去瞧。
注意到猫的小动作，裴绮真有点无奈地将照片送到它面前。
“看吧，我就说你脑袋圆……”
闻言，白仑不禁又要气闷。
然而还没等他鼓起肚皮，下一秒又听对方继续道：“……真的蛮可爱的。”
白仑登时愣在原地。
原来……她不是嫌弃他的意思……
白猫的眼睛霍然发亮，像是忽然寻找到了希冀。
“可惜拍得好，不是我技术不错，而是因为拍照对象可爱……”
听清对方小声的抱怨，白猫骤然背转过身，三角耳连带胸腔都热热的。
现在就、开始对他……糖衣炮弹了么……？
明明还没有正式交往，情话这种东西就……呜。
和猫玩耍的时间过得很快，待想起管家他们还在公园门口等自己时，裴绮真发现已经一点四十五了。
她将放在树根上的背包拎起，拍拍上面的灰尘，然后看向地上仰望着自己的猫。
“我要走了。”
一听到她的话，猫的瞳孔骤缩。
“喵呜……喵喵喵！”
随后，裴绮真蹲下身去摸了摸猫头，说了句乖。
大概是听懂了她的安抚，猫不再焦急地叫了，只是缩成可怜的一小团，好像就要被抛弃了一样。
见状，裴绮真忍不住捏了捏它圆润的脸颊：“难道真打算跟我回家不成？”
才、才没有……
猫咪低下头，无措地对了对爪子。
他毕竟是只谨守礼仪的良家猫，在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前，是不会做出逾矩行为的……
稍后，裴绮真在地上捡了根较粗的树枝，挑了处不容易被发现的阴翳刨了个浅土坑。
“喵？”
白仑注视着她的举动，眼神里流露出困惑。
不过之后，裴绮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因为她将拍的那几张照片埋了进去。
！！！
不可以！
白仑连忙要扑上前阻拦，谁知听见对方口吻平淡道：
“这些照片，没必要带出这里。”
“喵呜……？”
因为面对的是猫而非人，裴绮真知道自己的话不会得到回答和泄露，所以小小地放下了戒备。
“前两张都是废片，没什么要的价值；后两张虽然好像还行，但是……”她用着树枝将泥土刨回去，几近无声地笑了一下，“带回去的话，你的主人会吃醋吧。”
白仑沉默地听着、看着。
莫名地，他感觉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不是这些。
事实上，裴绮真确实没有说出真心话，哪怕知晓此刻除了自己外别无他人，她也选择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前两张照片风格寂寥，后两张也不过是一时慰藉，对她来说都不具太大意义。
“既然取景于这里，那就让它也归于这里吧。”
埋完照片，裴绮真丢掉树枝，重新直起腰，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好了，现在真的要走了。”她拍掉手里的灰尘，轻笑着道别，“有缘再见吧。”
白仑好委屈。
在摸了他的身体后，她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再见？真的还能再见吗？
如果不是……自己早在她面前现身了。
可是现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不行。
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白仑在原地失神半天，咬牙跟了上去。
他不能让两个人就这样断掉，因为、因为……
一抹白在林间飞掠，小心翼翼地缀在裴绮真身后，既在尽量掩饰着自己的行踪，又怀着一种隐秘的希望被发现的心思。
但白仑到底没有跟得太近，他还是担心自己被对方意志明确地驱逐。
绝对不可以。
……他已经是她的猫了。
“……”
直到目送对方上车远去，白仑才从藏身的树干后走出，飞快地跑回之前两人相遇的地方。
他径直窜到几分钟前裴绮真埋照片的阴影处，开始用爪刨土。
这是她和他的定情信物，不能沦落到不见天日的结局。
——若是裴绮真在场，必定会惊讶这双雪白小爪之迅猛锋利。
不过几爪子的功夫，泥土下的几张照片便重新出现在视野之中。
“喵呜……”
白仑赶紧捞起照片，将上面的泥土拍掉，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爪子被弄脏。
喵……她不要的，就都给他吧……
过了不久，白仑弓起身躯，摆出蓄势待发的姿态。
几乎是一眨眼，白猫背上便突起了两个小包，紧接着展开翅膀。
竟然还是四翼！
起飞之前，白仑将照片珍惜地藏进心脏位置的皮毛层。
……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他的宝贝了。
……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法斯柯不禁疑惑万分。
不是说去公园睡觉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单手捏着打开的可乐罐，深麦色的臂肌因着发力微微鼓起，彰显出流畅的线条。
一回家就进卧室，一副不欲与自己多说的模样……
忆起对方方才的表现，法斯柯微眯起眼眸。
这小子不对劲。
而且……他今天出门有喷香水吗？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法斯柯眼都没掀便直接将罐子扔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可乐罐完美命中垃圾桶。
下一刻，法斯柯从沙发上站起身，两手揣着裤兜来到对方门前，敲了敲。
“你在干什么？”
过了几秒钟，里面传来一个清越却带着不耐烦的少年音：“在忙，有事晚饭再说。”
忙？
法斯柯不屑地扯开嘴角。
一个假期都不做作业，还专门跑到他这里来躲避现实的人，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
要不是在自己家赖着，真以为他有多余工夫管他的闲事？
嗤笑一声，法斯柯刚要从门前走开，却不经意听到房间内的动静。
“喵呜……”
？？？
几乎是条件反射，法斯柯一秒回头盯紧房门。
他疯了？！
就在法斯柯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之际，从房间内又传来一声低低的，却充满着幸福愉悦意味的喵呜。
法斯柯……法斯柯面无表情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是对方病了，就是他病了。
“……”
神经病啊他！！
法斯柯难以置信。
他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远方表弟，有一天居然……
呕呕呕！
喵就喵，还喵呜？
只有刚出生的奶猫，才会这么叫好不好！！
“……喵呜呜～”
“……”
为了避免自己的耳朵和心灵受到更大伤害，法斯柯带着一副吃翔的表情，匆匆离开了对方房门前。
就一个中午不见，也不晓得去哪里受了刺激……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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