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缄默
太阳移动到头顶，马车咯吱咯吱停住。
齐羽从辕座上跳下，走到河流边汲水。
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原来是陈芊捧了个陶碗过来：“这水不太干净，还是煮沸了再喝吧。”
齐羽的手顿了顿，接过陶碗：“我知道。”
芊芊也喜欢喝温水，哪怕不泡茶用也要先煮沸，泉水、井水都一样。原来是陈家人的习惯啊。
见她答应地爽快，陈芊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烧水的事放着我来，你也歇歇？”
不管是打猎还是驾马全靠齐羽，相比之下，她这个帮手实在太废了，也不知哪天才能当上官。
“不用。”齐羽避开她的手，舀好水就往车边走。
李清瑶也扶着夏昭慢悠悠地走到草地上，缓缓坐下，借着阳光和水源为他清洗伤口，更换包扎用的布料。
陈芊捡了几根树枝回来，丢到火堆里：“李小姐，他没事吧？”
“还不清楚，可能是伤到脑袋了。”李清瑶一边叹气，一边帮木偶人一样的夏昭穿好衣服。
男主这幅模样倒是正常，原书中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男主被刺客伤了脑袋，夜晚逃脱后就晕了过去。
女主陪着男主东躲西藏，最后在路过商队的帮助下才来到凉州。
然而非常俗套的，夏昭暂时失忆了，他把李清瑶当成老婆，怎么也说不清身份。李清瑶不得不带着失忆的世子到处走，不断赚钱购买药材，还亲自为他试药。
先不说治疗失忆症的药要怎么试，反正男女主在一段相处后彼此爱慕，定下终身。
然后？然后当然是恢复记忆又失去了失忆时的记忆呀！
想到这里，陈芊摇摇脑袋。没想到配角的命运千变万化，男主依然在经典剧情上策马奔腾。
……
一团火点了起来，李清瑶把食物落在了同行的商人那儿，夏昭更是身无长物，两人眼巴巴地盯着火光，一口接一口地喝水。
“要不要吃点？”陈芊把米饼掰了一半递给李清瑶，李清瑶羞红着脸接过，把米饼一块块掰开，喂给夏昭。
“呃…”陈芊捧着另一半米饼愣了一下，还是低头咬了起来。
没办法，夏昭现在是伤患，确实不能挨饿，只是想到原书后面的剧情，难免有点闹心。
要说《太子良药》这本书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吧，除了投观众之所好的狗血飞溅，就是女主人设从未崩塌了…
嚓，草叶攒动。
齐羽顺势抬手，一柄飞刀咻地一声没入草丛，唧唧惨叫后，里面没了动静。
她站起身走到草丛里，片刻后左右手各提着一只兔子走了出来。
看到肥大的兔子，李清瑶面露不忍，垂下头没有多说什么。陈芊一直盯着毛茸茸的兔腿看，口水差点溢出来。
麻辣兔腿！想吃麻辣兔腿！
在她灼热的目光中，齐羽有条不紊地剥开兔皮，除去内脏，将洗干净的兔肉搭在木架上烘烤。
陈芊忙不迭地收集树枝，一根接一根投入火中，兔肉逐渐染上焦褐色，滑落一滴滴油脂。
香味萦绕在鼻尖，等兔肉完全熟透、显露出焦脆后，只有齐羽还能维持漠然的表情，把烤肉从架子上取下。
她一回头，陈芊十分主动地端起盘子等在一边，两只眼睛滴溜溜圆，满眼都是渴望。
馋嘴。
心情刚一上扬，又被这份过于相似的神态刺痛。
齐羽手腕一抖，面色如常地越过陈芊，将一只兔子递给李清瑶：“病人别吃油腻，你多吃点。”
“谢谢。”李清瑶无奈地笑笑，取出一把小刀拉锯般切下兔腿，然后递给夏昭。
他们没有多余的食物，只能分兔子。
齐羽只是提了一句，不管分配的事。她把另一只兔子摊开，熟练地分割成小块。
余光可以很轻易地感受到陈芊的气息，这家伙就这么想吃？
刀刃没入酥脆的兔皮，一块完美的瘦肉被戳起来，送到嘴里。
齐羽一丝不苟地品味兔肉，甚至闭上眼，仿佛正在咀嚼绝世美味。
“咕嘟…”陈芊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块接一块地食用，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能分我一…”
“不能。”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齐羽生硬地拒绝：“要吃自己抓。”
“”
陈芊猛地瞪大眼睛，也不是不能理解…不劳者不得食。兔子都是齐羽抓的，她想分给谁就给谁。
可是心中依然有股委屈在泛滥：那为什么分给李清瑶呢？明明她们才是先认识的。别说是可怜夏昭，齐羽连眼神都不给他。
之前也是，李清瑶求一求，不需要任何利益交换，齐羽不但愿意带她一起走，还愿意救护一个重伤的人。
是因为李清瑶更善良吗？还是女主光环人见人爱呢？
不论是哪种原因，都让她丧气。
莫名的心酸涌上鼻子，陈芊忍不住坐回去：“是是是，是我逾越了。”
这股酸气忽上忽下，刺地齐羽咽不下去：“够了，是不是男人啊？想吃兔子自己捉。”
大夏立朝后以男子为尊，贵族男子必学六艺，其中包括骑射。怎么还有连兔子都捉不到的弱鸡？
“和我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一股火气腾地冒了出来，喜欢李清瑶就喜欢呗，交朋友的事情谁也管不了谁，找借口大可不必。
陈芊哼了一声，不客气地扭头：“就算是我妹妹坐在这，她也吃不到兔子！”
哼，明明是个人魅力上的区别对待……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在理解这句话之前，齐羽的心脏和理智一并停止了。
如果芊芊还活着，如果她能吃到这些，如果她坐在她身边……
齐羽低下头，看着手中捧着的兔肉。
【“芊芊，你也和家人关系不好吗？你哥呢，从来没看过他诶。”】
【“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嘛。齐羽想看看他吗？”】
【“才不…我也有要做的事啊。”】
【“什么事？”】
【“陪你呀~”】
“呕！”强烈的情绪挤压到胃部，从喉咙中泛起酸味，刚刚咽下的兔肉全部吐了出来。
明明已经接受了不是吗…为什么…
“咳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身体紧紧蜷起。
“你没事吧？！”
“齐小姐？”
那么强势的人居然也会发病！
吓得陈芊和李清瑶先后跑到她边上，一个捧起刚凉好的温水，另一个搭住脉搏。
李清瑶疑惑地蹙眉，是什么刺激了她？脉搏何止是不稳…
齐羽便在此刻抬头，她面色煞白，双眼却攀上一层血丝。这幅表情被李清瑶看个正着，吓得往后一缩。
刺骨的寒意扎刺皮肤，陈芊打了个冷颤，依然没有放手，还是捧着温水等她来喝。
刹那间，李清瑶分辨出视线的方向——赤金的眼瞳死死盯着陈芊，带着吞噬般的杀意。
齐小姐为何想杀陈谦？
难道是癔症？！
“齐小姐，静心！”她忽地按住齐羽的肩膀：“她是陈谦，不是坏人！”
她是陈芊…不，他是陈谦。
血色逐渐退尽。
那是芊芊唯一的亲人了，即使他…还有心情拿芊芊说笑。
……
出发之前，李清瑶一直劝说齐羽扎两针，结果被严词拒绝了。
陈芊想道歉，问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然而…齐羽一个字都没回答。
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说！
陈芊坐在车厢里，心里发苦。怎么回事啊，她有做什么特别讨厌的事情吗？还是生理期被迁怒了？
怎么想都想不通。
“齐羽…我到底说错哪句话了？还是之前哪里惹到你了……如果我有错，能不能告诉我？”她撩起帘子，软软地问。
“”
可恶，看小说的时候抱怨主角不说人话，不肯解释，来到现实里才发现——有一方拒绝沟通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齐羽，我到底——”
“”
这一次齐羽用手肘往后顶了一下。用的力气不大，但很坚定。
绝对被嫌弃了。
负面的情感很容易地传达过来，陈芊一时有些无力。
车子正经过山谷，她看向狭小的天空，牢骚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了。
老天爷让我穿过来到底是干啥的？代替女配被人嫌弃吗？
累了，毁灭吧…
一道道黑影忽然浮现，随之而来的还有滚石隆隆的声音。
“…齐羽！！！！”
比思绪更快的，是陈芊扑拽的动作。
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想挡住落石前进的方向。
齐羽瞳孔收缩，下意识抱住陈芊，将身体反转——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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