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情怎敌得过千山万水
难得空闲的余韵，开始无事生非。
周日天井阳光房的下午茶歇，酽酽的普洱茶香，荡漾在三月阳春的暖阳里。
同一屋檐下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会。
“各位，为了能长期和睦友好相处，我觉得有必要为我们的同居生活制定相关规则。你们的想法呢？”
余韵一如在公司会议上的开场白，看似开诚布公地问众人意见，其实就是要求全体赞同。
“姐姐，有必要吗？就四个人两间卧室，和大学里男女宿舍一样，会有啥冲突。再说，我和哥总归让你们女生的。”
陈意果然没见过世面，没有领会余boss的深意。
“别忘记，我们只有一个卫生间，这个是重点”，余韵忍不住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还有打扫清洁，问题一堆。”
一提卫生间，李星白的眼神飘向余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韵脸色飞染了些红晕。他傲然一笑，很少有人不为自己的美貌倾倒，无论在原来仙门，还是在魔都。
的确，余韵脑海里已开始上演，李星白的身材沐浴秀。水珠扬扬洒洒在漂亮紧致的肌肉群上活泼跳跃，水雾中的潘安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
“我提个意见，你们两个女生，能不能随手把卫生间里的头发收拾下，到处都是。以后我有女朋友，万一沾上几根，会误会我劈腿的。”陈意很不满意地提意见。
“李星白也是长头发，比我和余韵都长。”柳迎敏锐地反击道。
“就是。”两个女子立刻结成同盟。
“哥是墨黑长直发，你们两个微卷染色。哥的发质比你们都好，一看就分辨得出，害得我和哥辛苦帮你们打扫。”陈意继续发牢骚，”还有你们化妆品到处乱放，用好盖子也不盖。看上去都很贵，我特别怕不小心打碎，挨你们骂。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巴掌脸要配那么多瓶瓶罐罐。”
柳迎眉眼一横：“打扫卫生间，人人有责，什么叫帮我们打扫。我还做菜烧饭给你们吃呢。”
不经事的陈意，很后悔一不小心点燃了战火，生生将协商会变成一场声讨会。李星白到底年长几岁，深知男人和女人争辩，赢也是输。所以悠哉悠哉保持壁上观。
“陈意，我跟你说，以后不光要打扫卫生间，还要承担洗衣做饭一堆家务，”余韵索性也不开会商议，直接下指令，“我写了张值日表，安排了哪天做什么家务。我们四个人可以分两组，按一三五，二四六轮值，周日集体大扫除。”
“这和我们天门弟子日常轮值分工相似。”
一直旁观的李星白终于开了金口。事实上，除了担当天门巡逻值守等警戒职责，其他粗活累活根本和他不沾边。
“这样很公平。女的一组，男的一组。”柳迎提议。
“这不妥，还是男女搭配，毕竟有些重活累活，你们两个女孩子太辛苦了。”李星白适时说出自己的方案，“我和韵韵一组，你和陈意。”
“哥，你这明明就在包庇我姐。你们俩一组，肯定是你全包，我姐啥事都不用做。”陈意一眼看穿李星白的用意。
“我从不做家务，需要韵韵教我，教人最累了。”
李星白不读法律真是太浪费口才了，睁眼说瞎话，且说得如此动听恳切，实属人中之凤。
余韵挑衅地撇了弟弟一眼，兴致盎然宣布：“今天正好周日，吃完下午茶，我们一起大，扫，除。”
其余三个人心里一阵哀叹，陈意嘟囔着：“不能下周开始嘛。”
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开始。
余韵发号施令，指挥李星白和陈意将家具搬东搬西，自己和柳迎辛苦地擦地。擦完地，翻找出多年不用的折叠梯，登高拭擦顶灯。梯子摇摇晃晃，让人看得心惊胆颤。
李星白将余韵半抱半拖下来，强行予以阻止。余韵转眼化身为监工，细细检查起角角落落，发现不达标立即要求返工。
三个人被余韵指使得团团转，三个小时后，累得人仰马翻瘫软在沙发上。
“叮咚”，门铃响了，没人想动。
只见余韵箭一般窜出去开门，三人对余韵超级旺盛的精力，吃惊到甘拜下风。
”万人迷“包大同提着工具箱，跟着余韵去二楼，修理被李星白踢坏的门锁。
“从明天起，姐姐真的要休假一周吗”，陈意举起被杂物划破的手指，绝望地哀叹，“她不会天天这么折腾我们吧。哥，你会不会啥法术，手一挥，房间就自动清洁整理完毕。”
李星白现在真心觉得，如果真有”家居清洁”法术，那远远要比什么遁地咒，雷火术这种，实惠有用得多。
只是，可惜没有。
“我看她太闲了，把我们当手下员工”，柳迎疲惫而坚决地说，“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工作狂闲着，否则我们要被她逼成神经病的。”
没想到，做家务比练剑学法术辛苦百倍。李星白十分后悔说过，让余韵教自己学做家务的话。
“我觉得，闲不住也是一种病态，为了韵韵和大家的身心健康，这一周应该让她走出家门，转换下注意力，彻底放松休息。”
三个人默默交换了下眼神，达成共识。
包大同和余韵说笑着下楼。
“韵韵，你真会过日子，今天家里焕然一新。”
包大同对在余韵英明领导下，全体参与所达成的保洁成果，大加赞赏。同时埋怨余韵为啥不召唤他加入，还提前预定参加下次大扫除。
柳迎，陈意和李星白，三人火辣辣的注目礼，自带着各色杀人暗器，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围追包大同。包大同熟视无睹，自顾吹捧着余韵。
余韵显然陶醉在包大同的赞美声中，笑靥如花招呼三个疲累不堪的小工：“晚饭一起去梅屋吧，我请客，大同也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涌入“梅屋”，荷包蛋发型的老板一见老熟人光临，忙将两张小桌拼成大桌，招呼入座。
“爷叔，你看着办，随便上。”柳迎熟门熟路，亲呢地说。
“好”，十年以后，老板容颜不老，头发渐少。
余韵总想着喝一杯：“先每人一杯白桑格利亚，解解乏。”
“好啊，体力劳动真比通宵写作业累多了”，陈意拥护余韵的提议，“反正今天没人开车，不会酒驾肇事。”
“谁酒驾肇事？”包大同听出了些话外音。
酒上了桌，其余四个人迅速交换了眼神，这秘密是个不能为外人所道也。
“我作为一个法学专业在读大学生，有责任提醒在座各位，喝酒前一定要先确定是否开车。否则轻者害人害己，重则危害社会。”陈意为自己的失言圆话。
“说得极好。”柳迎立即捧场，刻意叫好。
李星白适时举杯：“大家先干一杯，如何？”
包大同刚刚一问，瞬间沉没在闹哄哄的碰杯中。
刺身拼盘，照烧鳗鱼，寿司拼盘，京葱炒牛舌，豆腐牛油果色拉，芥末章鱼等，大大小小的碗盏杯碟，摆满整桌。
李星白对生冷食物并不陌生。
荒山野岭中，几天几夜不休不眠，追捕妖魔鬼怪，对仙门弟子是常事。两日三日不进食无妨，再久，就需要饮食补充体力，毕竟仙门都是修仙修道的凡人出身。情急之下，李星白也曾生食过飞禽走兽。
李星白夹起一个寿司道：“冷饭团和馒头，都适宜随身携带充饥。”
“你外出旅行还自带干粮？”包大同大为惊异，没想到李星白这么节省。
“山里不是城镇，不会处处有饭馆，所以要提前打算好。”李星白从容道。
“这倒是，名山大川之行的确不如城市游便捷。星白，你好细心啊。装在保鲜盒中倒也方便，在山水间野餐，更加回归自然。”
包大同绝想不到，他和李星白说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知情的三个人低头喝酒闷笑。李星白神色自若，云淡风轻依旧。
“包兄，你年长我四岁，初来宝地，萍水相逢，我有很多要向包兄请教的，我敬你一杯。”李星白语气恭敬，言辞诚恳，让包大同对他好感剧增。
“客气了，星白，有事你尽管招呼。我和韵韵是从小到大的邻居和好友，情同一家人，我们不用说客套话。”
包大同不晓得这番情真意切的言辞，恰巧就得罪了李星白。
“和韵韵，一家人”，这句话在李星白心里脑海里，盘旋激荡，呱噪得让他头脑发胀，脸色微沉。
包大同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但他的关注点只集中于，他所关心的人和事。其他犹如过眼烟云，完全不入眼，更不会入心。
这点和李星白完全相反。
酒过三巡。小酌到微醺，最让人身心舒展，心情愉悦，酒胆全开。很多该说，不该说的话，开始陆陆续续从心底漏出来。
五瓶啤酒上桌，每个人面前一满杯。
“小意，喝得不少了，注意点”。余韵提醒陈意。在弟弟面前，她习惯保持着姐姐的高姿态。
“姐，我最漂亮最优秀的姐姐，你总是关心这个，照顾那个。你应该对自己好点”，陈意对姐姐的心疼随着喝进去的酒，从内心深处顺着话涌出来，“你应该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好好保护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单打独斗，太辛苦。我体会太深了。”
难得弟弟当众吐露对姐姐的深厚情谊，余韵有些不好意思。
“姐，我要说两句话，你别生气也别骂我，就当是醉话”，陈意壮胆似地喝了一大口啤酒，“第一句，无论妈妈结几次婚，你都随她去。她幸福不幸福，只有她知道。我只知道，妈妈的生活比你快乐轻松多了。第二句，张渔阳在美国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你别等了。”
陈意的话，如冰封大地，徒留一片静寂。
意外，尴尬，不知所措，意料之中，百般滋味在心头纠结。一时余韵像坐在过山车上，爬高落低，翻转上行，再下坠俯冲，最后抵达终点，一切平复回归原点。
“真的，很糟糕。”
余韵一开口让其他四个人吓了一大跳，慌乱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脸上。
余韵嘴角上扬，自嘲道：“的确很糟糕，我太不正常了。听到张渔阳有新欢，我居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是不是不大正常。失恋表现，不应该是伤心欲绝。”
听到解释，众人略略松了口气。
“韵韵，爱情敌不过千山万水。你本来就在等张渔阳先开口，这下终于了结。我为你高兴！”柳迎和余韵轻碰了下酒杯，以示庆贺。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张渔阳有新女友？串通瞒着我一个？”余韵眼神锐利地扫了在座几人。
“我不知道。”包大同先忙不迭摇头否认。
“陈意，李星白和我，都是刚知道。想着怎么开口跟你说，这不，今天这个场合说出来正合适。”这时候，柳迎开口比谁都合适。
柳迎的确是刚知晓此事。李星白和陈意曾希望她找个合适的机会，婉转地告知余韵。
虽然余韵和张渔阳所谓恋爱早已名存实亡，分手是迟早的事。但真的棒打鸳鸯，无论家人还是闺蜜，都不知道这个“合适的机会”该怎么找，又该怎么开口。
“今天是很合适。好，事已至此，就此了断，我接受现实。谢谢你们。”坦直不纠结，是余韵最突出的优点。
柳迎常常折服于余韵这种当机立断的果敢。人同此心，李星白和包大同禁不住暗自叹服。
余韵的笑容明亮起来：“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我真有福气。特别是柳柳，谢谢你，一直没有开口追问我妈妈和我老板的婚事。一辈子的好姐妹，我运气太好了，你一直是最懂我的人。”
柳迎深知，这个说没了面子吃不下饭的人，面对妈妈即将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三婚，余韵感到不仅是颜面扫地，而是面子里子都被狠狠扒光。
沉默就是最大的理解，这是柳迎珍爱朋友的方式。
余韵的话，让感性的柳迎泪光闪动：“讨厌，不要煽情，我早就认定你是一辈子朋友，即使白发苍苍，我们还要在一起做’疯’一般的女子。”
“韵韵怎么会和你一起白发苍苍，自然是和我，我们两个才是白首不相离一对璧人。你嫁不嫁，我不管，别耽误我家余韵。韵韵只能是我的人。”
李星白用眼神对柳迎说了一大段心里话。他的思维异于常人，根本没有被眼前的姐妹情深打动，反而觉得柳迎的想法很可怕。
陈意和包大同两颗硬朗的男儿心，不由被两个女子感人的友情柔化了。
气氛再次浓烈起来，每个人喜笑颜开，共享好时光。
又一个凌晨三点，墨色天幕，月色朗朗。春天的夜风如羽毛般，软绵绵拂面而过，让人心情悦然。
五个人走在安静的回家路上。
“大同，你记得，小时候我们小学到高中，一直在这条路上下学。你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叫余韵，等等我。”
余韵和包大同，有着许多童年共同的回忆。
记忆回到小时候，包大同笑意愉悦：“我那时候调皮，上课不认真听，总想着抄你的作业交差。你每次都借给我抄，韵韵，你真好。”
“我不好。我不应该给你抄，这样你就只能自己好好学习，成绩会更好。”
“这倒是，这样我就可以考进你的大学，那我们从幼儿园到大学，一路都是同学，没人能比得了。”
如果两人同一个大学，那根本就没有张渔阳什么事了，自己早就能抱得美人归，这才是包大同真正遗憾所在。好在从今天起，张渔阳已是过去时。包大同此时的心境，一如云开雾散，再见清风朗月。
李星白插不上话，独自又开始腹诽，继续用杀气十足的眼神警告包大同：“即便从小到大，朝夕相处又怎样，不爱就是不爱。再说，余韵完全可能是辛湄的转世，算起来我和她两世姻缘，悠远绵长多了，你有什么可在我面前炫耀的。”
大体上，李星白是个言简意赅的人，一向说得不多，但思虑繁复。
其实包大同根本没有在炫耀，只不过走在童年记忆里重叠的一条老路上，和余韵沉浸在儿时岁月中。
“你看，大同，这家门口的台阶一直很高，我们两个小时候一直比试，看谁能最快跳到最高处。我记得是我赢得多。再来比比，怎样。”余韵兴致很高。
“小时候我是小胖子，现在，我肯定赢过你的。”
两个人站在二十几级的高台阶前，其余三个人旁观他们孩子气的比赛。
“还是看谁最快跳完，先到达最高处。你不许抢先。”
“韵韵，我让你先跳都行。”包大同自信胜券在握。
随着柳迎叫”开始“，两个人同时起跳，包大同比于韵高十厘米，又是个运动达人，轻轻松松将余韵丢在身后，三跳两跳就抵达终点。转身得意地对余韵说了句”我赢了“。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蹭“轻巧一跃，越过所有台阶，李星白昂然站立在包大同身旁。
“哇，哥，一跃而上，你好厉害。”陈意惊呼道。
“不可思议。”包大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星白的轻松一跳，让所有人的目光里写满了“佩服”。
一个晚上总算让余韵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一次，余韵崇拜的眼神，让李星白有些小得意。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李星白语气淡定，心里却又开始长篇大论。那是你们没见识到我驭剑飞行。即便我信手拈来的小小法术咒术，就足以让你们大开眼界。只可惜，魔都时空颠倒，磁场错乱，无法随心所欲施展所学。
然而，包大同第一次对来历不明的李星白，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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