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凡尘无忧（23）
“母亲。”
奚嵘的声音转为叹息。
“你究竟还要恨这天下到几时？”
女子的身形一僵。
曾几时，她还是名唤为华莹的少女，父亲是长昆派掌门，她是门派中最小的师妹，心思单纯，无忧无虑。
直至她在偷偷下山后遇见了一名男子，他高深莫测寒若冰霜，但她却疯狂的爱上了那位名唤渊明的俊美男子，终于冰山为她而融化，他从此只对一人温柔。
他们说好要皆为夫妻，归隐山野，却遭到了父亲的反对。
她跪在父亲的房门前三天三夜，终于父亲打开了门，叹息着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同意她放弃修道之路。
在她最幸福的那日，在她身着嫁衣完成拜堂仪式之时，耳边骤起利刃入体的声音，她掀起火红的盖头，入眼一幕是父亲将手中的剑刺穿了刚同她拜堂的夫君的腹部。
那一刻，渊明的目光望向她，她永生难忘。
不可置信，怨恨。
渊明拖着受伤的身体同众人大战数日，她被父亲施了定身决，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在剑锋层叠中跌落空中。
他死了。
她似乎也在那日一同死去。
她的父亲却只是冷漠的告诉她，魔族皆为罪恶，不应活于世间。
但她的渊明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可是他们的双手却沾满了他的鲜血！
她无法原谅！
在如此极度的恨意下，她假死逃离了长昆派，入了魔，修行魔族术法，不被世人所容。
但令她措手不及的是，她发现自己怀了孕。
望着呱呱坠地的孩子，她心中萌发一个无比强大的复仇计划，她要让这世间所有人，为渊明陪葬！
那个孩子，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好好的看他一眼，便将所有的恨与仇皆以魔界咒术封印在他的心脉间，遗弃于战场。
只需触发最为极致的情感，他便会激发魔气，开启封印的记忆，感同身受到自己那份滔天的恨意。
她需要他的能力与魔族血脉之躯，打开魔界封印，解放出所有与她一样活在怨恨之中的魔族。
三百年后时机成熟，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奚嵘。”华莹转身面对他，妩媚的眉眼折射出森然恨意，“你的脑海中有我相同的记忆，你该知道的，那是如何的铭心刻骨，切肤之痛。”
“那只是徽风一人之错。”奚嵘沉声。
“不！”华莹再次激动起来，“他们割在渊明身上的每一刀我都记得！”
“我就是要掀开他们那层虚伪的脸皮！”
她的目光映着滚滚熔岩，“你可以不从我意，那么你弟子的性命我便不能保证了。”
几年前，她发觉这个被唤为阿楚的女子的出现使得奚嵘心中的恨与怨变得越发稀薄，甚至在不断动摇着奚嵘的内心。
她决定除掉这个人。
结果却是奚嵘的以命相护。
她不得不再次逼一把奚嵘。
奚嵘的目光倏然变为凌厉，握紧手中的剑，“但凡楚曦有半点差池，这封印便永远再无消失一日。”
雪山连绵不绝，群山巍峨，风雪交加，犹如利刃般被寒风卷积着割过脸颊。
一望无际的雪白中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
呼啸的风声在耳畔穿梭，楚曦迎着冷风前行，四肢麻木僵硬，唯有意识不停的驱使着她行进。
忽然间，一道蓝色的亮光出现在她的眼前，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晕，落在她的肩膀。
她驻足，望着眼前扇动着翅膀的蓝色蝴蝶，她的指尖轻触，蝴蝶逐渐呈碎片消散，只留下空中的一道字迹。
奚嵘现身于魔界交汇。
是陵瑜的灵蝶。
楚曦一喜，在她迷失于奚嵘的方向之际得到了指引，仿佛是干渴之人忽奉甘露，她扯了扯冻到开裂的唇角，由衷的笑了。
一直以来她在雪山漫无边际的找寻，只是为了找到奚嵘离开的踪迹，既然如今已经知晓他所去的方向，此处便无需多留了。
她御剑而起，径直向魔界交汇而去。
望着四下的修士，楚曦的心提了起来，从此次的人数与阵仗来看，他们是抱着必杀的决心而来。
而奚嵘也毫不意外的出现在了悬崖之巅。
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楚曦的眼眶酸涩，她的脑海中堆满了奚嵘或笑或怒的脸。
不知不觉，他们却只能站得这样遥远，像从未靠近过。
她很像问一问他，
听说你于战场中救下的那个小孩长得像被你捡回家时年幼的我，所以我们在嵩玄山的那十年
到底算什么。
楚曦随着众人一同向奚嵘的方向靠拢，她已至元婴期，无需当初那般惨壮便可轻而易举登上悬崖。
他们的攻势于奚嵘而言毫不费力便可周旋，但局势在黑袍的红发女子出现之时瞬息改变，天色遮天蔽日暗沉下来，犹如被一只巨兽吞入口中，封闭而压抑。
她的剑从手中飞出，自半空掠过，带着凌厉的杀意，飞旋而过，斩断不知多少修士的头颅。
鲜血喷涌而出，带着数不清的哀嚎之声，迅速蔓延成血海。
奚嵘的神色倏然震颤，将灵力灌入剑中挥出，却是与女子的剑迎上，碰撞的声音刺耳响起。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滥杀无辜！”
女子的黑袍随着呼啸的热浪飞舞，她的目光如利刃般望向人群之中。
“徽风！”她的情绪失控的嘶吼着，“你如今要做一个缩头乌龟让这些学艺不精之辈为你而亡吗！”
白须的老人的从人群中走出，他踩着数不尽的鲜血，却自有仙风道骨之势。
“华莹，你恨我也可，杀我一人就是。”
楚曦震惊的看向两人，此人竟然就是奚嵘的生母，也是眼前的正道之尊的女儿。
华莹却是大笑出声，“好生虚伪啊！你如此费力爬上如今的地位怎么会舍得舍弃呢？”
“你连亲生女儿也不惜利用，连亲生孙儿也要追杀，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今日就是为了杀你而来。”华莹将配剑召唤回手中，直直指向徽风，“只要你死了，我便可以放过他们。”
她冷笑道，“徽风道君，如何？”
徽风叹道，“我没能教导好你善恶是非，是我的罪过，才会使得你误入歧途。”
“我要亲手了结掉这个错误，而后必定自刎谢罪天下！”
“道貌岸然，说到底还是怕死罢了！”
她手中的剑再次震动，如离弦之箭般飞快的射向徽风的心脏方向。
徽风却是退后一步，侧身躲开了华莹的进攻。
“准备！”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他们急忙从身后抽出弓箭，注入灵力，笼罩着寒光。
“放箭！”
徽风一声令下，众箭齐发。
此箭矢乃是玄铁造就人才，可穿透灵力所护之体。
铺天盖地的箭雨直逼华莹，正在此时奚嵘却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挥剑为她挡去了所有。
华莹怔怔看着眼前奋力抵抗攻势的奚嵘。“你不恨我吗？”
他早已不是那个襁裹中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婴孩，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安静的长大了，变得强大，甚至比她还要强大。
她一直清楚，奚嵘之所以被自己所控制，并非是他没有能力抗争。
只是他不愿。
“快走啊！”奚嵘此刻已是浑身青筋暴起，冲她吼道。
“奚嵘！”徽风站在他的面前，手于凌空一握，便将一人腾空抓起。“你当真要不顾你弟子生死而保护眼前引你走向罪恶之人吗！”
奚嵘心头一颤，他看着半空中被扼住喉咙挣扎的楚曦，慌神间被箭射中肩头，瞬间鲜血淋漓。
徽风挥手示意众人停止。
“想好了吗，奚嵘。你选择谁？”
楚曦的泪水不停在眼眶中打转，她感到胸腔中的空气逐渐稀薄，那种来自强者的威压之下，她甚至根本没有能力去抵抗。
她看着奚嵘捂着受伤的肩膀望向自己，那双眼眸中压抑的神色紧紧的扣着她，掠夺了她仅存的呼吸。
那样疼痛的眼眸，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红线手中拿：哭泣/(ㄒoㄒ)/~~，我想起上一世谢褚抱着已经冰冷的楚曦，那样的刻骨铭心之感，是如此相同。
监视系统：警告！警告！泄露情节！扣除信用积分十分！信用积分为零即会被取消观察资格！
与此同时，犹如滔天巨浪一般的记忆贯彻楚曦的脑海，她的头痛欲裂。
她看见身着红袍的少年饮下毒酒迈入冰馆，看见白雪皑皑覆盖落满了少年的肩头，她看见了无数的画面，却都是同样的一张面容。
温柔坚毅的少年将军握紧她的手，“我回来了。”
清冷孤傲的道君将她拥入怀中，“我回来了。”
每一次，都是他
楚曦费力的睁开眼睛，脑海中的少年与眼前白衣染血的身影渐渐重合。
奚嵘放弃了抵抗，浑身浴血持剑撑身，但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随着她而牵动。
她心神巨颤，爆发出浑身的灵力，却丝毫未能撼动半点桎梏。
这一刻，她绝望的呼喊出声，“师父”
我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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