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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金城


金城地处规峫,原本的大家族规峫谭氏就定居于此,虽然后来谭氏败落,但依旧不影响金城的名气,秦穆先从未了解过这个地方,但既然是谭莫庭的家乡,秦穆先也就知道这地方为何有名了。

        他跟随着规峫弟子大概巡视了一遍,百姓的神态动作平淡自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

        “秦……你怎么在这里?”同样在金城搜查的宋歧看到他,咽下正要说出来的“秦穆先”,走到他身边。

        秦穆先:“做事啊。”

        宋歧看他身边一群挂着规峫玉佩的人:“我哥说你把玉石给了他没入宗门,你怎么又去了规峫。”

        “说来话长,你不会想听的。”他懒得告诉他。

        宋歧将他带入一间房:“这是我哥家。”

        空着这么久都没有灰尘,应该是宋歧他们打扫过。秦穆先打量了一周,想起一直没见谭莫庭:“他人呢?”

        “他修重灵没多久不能自控,娘怕他知道家乡出事伤了身体。”

        “之前你不是说一般的事根本影响不了他吗?”

        “这可不一般。”

        宋歧驳回,然后看到门外一穿着修道服的人正对着江之渺,江之渺上一秒还笑如春风,下一秒又垂眼不敢直视那人,他便以为是同门在调戏良家妇女,忙喝道:“哎,哎,你在干什么呢?”

        秦穆先打断他,拦下他将要迈出的步子,提醒他:“你不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吗?”

        闻言宋歧又细细打量起来,突然惊呼道:“哥!”

        谭莫庭跟着江之渺走进房,面色有些严肃。

        “以后这种事不用瞒着我。”

        宋歧突然更加心虚,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秦穆先替他道:“怕你担心,不过看来是他们低估你的承受能力了。”

        秦穆先又问一边的江之渺:“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

        “最近总是有乡民失踪,我还在后山发现了乡民的尸体。”江之渺条理清晰的回答,“莫庭哥,谭泯也变得不对劲了,那天我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无隐教’。”

        听到“无隐教”,秦穆先的眉头短暂地锁起,尔后又舒展开。

        宋歧接着她的话道:“后山的尸体是由道傀引起,自摇越弟子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再出现过道傀的影子。至于无隐教,目前也没有确切的消息,金城没有祠堂,就算有关系也应该不会在这里有什么活动。”

        “我怕被人发现,偷偷写信送去的摇越。”江之渺加了一句。

        无隐教,顾名思义是一个势必让隐脉消失的邪|教,宣传生灵等级划分将隐脉划为最下等,散播对隐脉之人的偏见。

        所以刚才宋歧才细心地没有叫秦穆先的全名。

        谭莫庭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接道:“无隐教不是二十年前已经被宋宗主灭了吗?”

        当年无隐教因人背后推波助澜影响在元荒达到巅峰,幕后黑手被揪出后,无隐教的教头就当众被宋歧的父亲刺杀,却也导致留下了些不正的思想腐烂于一些守旧的人的心里。现在又在金城出现,恐怕又有了新的教头。

        秦穆先幽幽道:“那东西怎么可能除的尽。”

        几人都陷入了思考,一人又突然闯入这安静的环境。

        “之渺,你怎么来这里了?”他正打算问她,注意到一边的陌生人又改了口,“他们是谁?”

        “因为金城最近发生的怪事莫庭哥就回来了,我以前跟你提起过,这是莫庭哥的表弟宋歧,这是……”江之渺还不认识今天刚来的秦穆先,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秦穆先,规峫宗来的。”秦穆先自我介绍,想了一下又加了自己来处。

        她接着向他们介绍:“这是梁汇,来金城两年了,就在莫庭哥走后不久。”

        秦穆先问他:“你认识谭泯吗?”

        “认识,听之渺说她是和谭莫庭、谭泯一起长大的。”

        “因为他可能跟无隐教有关,我们担心他也无故失踪,就让人守在他家。”宋歧顿了顿告诉秦穆先,“但谁知道他把自己变成了哑巴。”

        听到哑巴两字时谭莫庭的脸色微微僵住,秦穆先问梁汇:“那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他?”

        于是五人又向另一个地方走去。

        梁汇敲了敲房门,良久门打开,门后站着跟他们年龄相仿的谭泯。

        几人进去,秦穆先还是惯例注意起屋里的环境来,谭泯与江之渺离得最远,也没想着和谭莫庭叙旧。

        “谭泯,听说金城有乡民最近在接触无隐教?”谭莫庭严肃着问道。

        谭泯只是摇摇头没说话,然后张开嘴给他们指了指,几人这才发现他口中空空荡荡,舌头被割了去。

        “这些天在金城发生的事你有没有参与?”原本三人中他是最会说话的人,如今变得这么安静,谭莫庭心里更加难受。

        谭泯还是不说话,呆滞在椅上。

        江之渺提醒他:“谭泯哥,这是莫庭哥啊,他回来帮你来了。”

        这话一出,蜷缩着的人才有所反应,盯着来人看了很久,突然呜呜的哭起来,像是在求救般,嘴里一直重复地哼着,最后大家才分辨出他哼的“莫庭哥”。

        秦穆先没在意他成了哑巴,只做一个旁观者。倒是谭泯还在跟谭莫庭诉求时瞥到了他,又将目光集在了他身上,激动敏感地往后退。

        只有无隐教的教徒才会对隐脉如此敏感。

        “那多有叨扰了。”秦穆先明白,看他这副模样也询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没有多留,起身就往外走,宋歧也跟在身后。唯有谭莫庭一人在最后,将要起身时被谭泯拉住手,他还是一直用沙哑的声音喊着“莫庭哥”。

        谭莫庭知道,他很害怕,让自己别走。

        “这边需要人,我就暂时留在这里吧。”他道。

        出房门时秦穆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正紧盯着自己的谭泯,眼神复杂。谭泯的状态他们都能看出来他与无隐教有关,偏偏是无隐教。

        他到现在还没看到那些尸体,规峫弟子先过去了那边,便让宋歧带着他去了趟后山。

        只剩几句尸体被整齐的摆在地上,秦穆先打开白布,身体都还算完整,应该是被宗门弟子处理过。

        “有些尸体脖子周围有纹印,平时看不出来,死后处理时才发现端倪,让它显现了出来,是无隐教的标志,不过跟二十年前的不太一样。”

        听了宋歧的话秦穆先才将他们的衣物扒开,果真看到了他所说的烙印,像是用刀子刻在皮肤上后起了深深的疤痕,不同的是还有一种特殊文字形成的纹印围了脖子一圈。

        “这是什么意思?”

        秦穆先重新把白布盖上,起身见一只面目狰狞的道傀离自己不过一肘的距离,他条件反射就一拳挥了过去。

        宋歧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你干嘛?这是上次捉到的道傀,留的活口。”

        “嗯。”他装作无事发生,观察起来。

        “道傀身上每一个都有这样的纹印,从前的无隐教没出现过。”宋歧又告诉他,“无隐教会将隐脉之人变成道傀再魂灭,我们猜测脖子上有这种纹印的人都是隐脉,事实上的确是。不过还不清楚为什么还会有那个标志着无隐教的烙印,难道现在他们也在找隐脉的教徒?”

        “这算什么?灾后重建?”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它又浮出了水面,背后不知都生了多长的根了。”

        秦穆先想起另一个人:“有怀疑的人吗?”

        “你说梁汇?注意过他,没什么异样。”梁汇是近两年才搬来金城,又与谭泯江之渺走得进,但没找到确切的证据,自然不会平白怀疑他,“先回去吧,太晚了,明日再查。”

        翌日两人一大早就已经醒来,但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才去开门,敲门的是江之渺,说是她阿娘请他们过去。

        宋歧跟秦穆先解释:“自从哥的父亲离世后,江阿娘就一直照顾他。”

        江之渺的家里现在就她和江阿娘两人,她给他们倒上早就沏好的茶,见自己的阿娘拉着宋歧道:“宋歧,谭泯那孩子就是莽了点,我看他人不坏做不出那种事,要不你就先放了他吧。”

        她心疼谭泯,才说这话。

        宋歧刚喝口茶就被呛到,望了眼另一边假装没听到的秦穆先道:“江阿娘您放宽心,等这件事结束,自然就会放了他,我们暂时禁足也只是为了保护他。”

        “那好。”江阿娘听他的话放下心来,“宋歧啊,过几天就是莫庭的生辰,阿娘之前酿了三壶酒,说好等他们三人满了十八岁再拿出来的,结果前年他偏偏不在金城。我知道他忙,你告诉莫庭让他找时间过来,今年阿娘就还送他这壶酒。”

        他替谭莫庭道了谢:“江阿娘有心了,我会转告他的。”

        随后一人冲进房,梁汇没想着先歇息,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道:“谭泯那里……出事了。”

        闻言宋歧和秦穆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道:“我去看看,你就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她们。”

        江阿娘也担心谭泯:“我们不会有事,你们两个都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宋歧和梁汇已经离开,秦穆先大致能猜到那边出了什么事,便没动:“没事,那边有谭莫庭和宋歧就行了。”

        既然事情与无隐教有关,那作为隐脉的江之渺就有危险了。秦穆先注意到她的手腕,将一截红线给了她:“麻烦江姑娘把这根红线系在手上。”

        “红线?”江之渺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况且还是拿着一根红线,便没有立刻接下。

        他知道自己没将话讲明白,又说:“你不要误会,这是法器,遇到危险时能保护你。不要随便取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江之渺听到他的话,这才将红线系上:“谢谢道长。”

        “谭莫庭委托的。”秦穆先听不习惯这样的话,思考刚才江阿娘的话,话题一转,问,“江阿娘,您知道谭莫庭的事吗?”

        突然闯进来的道傀大多已经被宗门弟子降伏,两人到达时谭莫庭正费力地压着一直垂着头的谭泯,问:“他怎么了?”

        “刚刚谭泯突然发狂我才控制了他,现在他已经把自己折腾得没了精力。”

        谭莫庭没敢放下警惕心,他细细观察着眼前人的状态,因此被猛地睁眼的谭泯惊到。

        “谭泯,你没事吧?”

        谭泯神情茫然,缓慢地摇摇头。谭莫庭将他搀扶到另一边坐下,正要去帮助被道傀打伤的乡民,被他一把扯住衣摆。

        谭泯似泄了气,跪坐在谭莫庭的面前,眼泪也瞬间打湿了他的外衣。

        谭莫庭蹲下身一手按着他的肩:“你要是知错,等这次事情结束,受了应受的罚,就做回以前的谭泯。”

        谭泯点头回应,朝另一边抬起手像要给谭莫庭提示,但刚抬到一半手突然僵住,他的眼泪还没有止住,随后又发起疯来,不停地开始挣扎,不能说话的嘴里只能发出哼声。

        他没法再撑过一轮这样的痛苦,他想说他知道错了,想说他知道关于无隐教的线索,还想祝谭莫庭生辰快乐。

        他周围冒起戾气,谭莫庭知道这是道法在反噬他的征兆,只好放出灵力想压制住他。

        一旁的梁汇慌忙叫他,想让他清醒过来:“谭泯?谭泯?”

        结果谭莫庭被黑雾弹开,他脸色逐渐变得凌厉,因为谭泯已经完全化成了道傀,他不会有改错的机会了。

        两人还未过上几招,谭泯便被另一只道傀撞开,两只道傀叠在一起,谭莫庭转头,看到了刚去追查道傀的宋歧。

        “有百姓被它感染了。”宋歧冷静地指挥弟子道,“不能让更多的百姓受伤,将他们引到后山。”

        其他人纷纷照做,尽管宋歧握着长剑的手已经开始在冒汗,但为了避免谭莫庭对上谭泯,他便自己与谭泯交手起来。

        最后将谭泯押入禁门时,他还撞见谭莫庭的眼神,直勾勾地目送着谭泯的消失。谭莫庭薄唇明显地颤了一下,轻轻地只说出个“谭”字。

        之后他便一直冷着脸不言语,出了后山手上突然冒出白火,被宋歧发现扼住了手腕。宋歧见谭莫庭眼里少有的怒气,没主动找他说这事,但似乎又一直明白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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