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申吾之案(一)

闹市之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一窈窕女子，身着布衣在房檐之下来回踱步。

        “秀儿，你为什么会在扶苏府中？”

        赵安为处理刘毅之事，向胡亥告了假，一出府便直奔布帛所指之地，果然见到秀儿隐于人群之中。与秀儿去往人烟稀少之地后，他直视着秀儿的眼睛询问着，想要知道确切的回答。

        “是我……在高先生面前主动请缨。”，秀儿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这样……或许能帮到你。”

        他像是没有听见秀儿的说辞一般，蹙眉道：“你明可以恃功邀宠，让义父还你自由身。此举简直愚钝……罢了，事已至此，申吾之案才是最重要的。”

        秀儿知道他说此话是担心自己，耳尖通红，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卷绸缎递给赵安。

        “扶苏公子想请你用小公子的权势来处理此案，务必不要牵扯高先生。”，秀儿站在他身侧，说道。

        语毕，她微微偏着脸，望着赵安的侧颜出神，并非是因为他清秀俊朗的容颜，而是因为他认真的神情。这一没有任何人见过的，与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同的神情。他眉头微蹙，眼神凌厉，偶尔在自己面前露出不屑的神情，而不是平时儒雅温和的伪装……

        她找不到自己不为之心动的理由，即使自己的心意还未开口，便已经被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在想什么？”，赵安有些不悦地蹲下，在墙角把卷宗烧毁，“虽然我不喜欢被当作棋子，但……将闾的气焰的确应该有人打压了。告诉扶苏，我会解决这个案子。”

        “我在想，扶苏公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主上，亲民仁厚……为什么不选扶苏公子破局呢？”，秀儿的出神被打断，有些慌乱地眨着眼问道。

        “你不用管，若扶苏赢了你便从此跟着他，若胡亥赢了，我自会把你接回来，保你性命无忧。”，赵安少有地对她解释着，起身轻拍身上灰尘，转身离开。

        “赵安兄！”，秀儿下意识抬手握住他手腕，想要挽留，最后只轻声道，“若你需要，随时告诉我……”

        她知道他在北地郡都是如何保护自己的，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自己的亲近总是如此排斥……

        赵安回眸望着她轻叹一声，点头应下便将手缓缓抽出离开。

        几天前，临阳街一商贾，死在家中，场面血腥不忍直视。嫌犯是申吾与其妻南子，此前爰书已下，将南子判为谋杀之人，定于半年之后弃市。

        然而前几日南子之子乞鞠，却被辞曹以本人拒绝而驳回。扶苏将此案交托给他，恐怕是已经知晓其中大概，却又怕引火烧身不能出来指认，于是派出自己这个“外人”，替他除掉辞曹这个将闾臂膀之一。

        若是此次能从这案中抓住他们的疏漏，便能削弱将闾在咸阳城中的控制，而申吾之妻南子，恰巧又是刘毅友人，此事倒是有如天助……

        他边走边思索着，准备先去官府“探望”他未来的姐夫阎乐。

        “廪牺丞没空见你。”，门口侍卫看着来人稚嫩的脸，不耐烦地说。

        “不如先生还是先通报一声，说小公子府赵安想来拜谒。”，他浅笑着恭敬作揖。

        “那……你先等着。”，侍卫听见这来头，面色一变，转身便向官府内小跑前去。

        赵安站在门口，抬头看着这金色门楣，玄色牌匾，威严不可侵犯，着实气派。

        未等片刻，便听见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先生！今日竟然有幸得见，在下实在是久仰大名。”，阎乐从府内快步上前迎接，给足了他尊重。

        阎乐微偻着身子，身高看起来与他不相上下，他笑得有些谄媚，却不让人生厌，嘴角在脸颊上扯出几道皱纹，而眼睛因这笑半眯着，看不见眸子。估摸着已有三十的年纪，确实称不上好看。

        “大人谬赞了，小人实在担当不起。”，赵安笑着顺势吹捧，“倒是小人时常听闻廪牺丞大人的功绩，今日便慕名前来。”

        两人相互客套着，直至阎乐将他带入房中，摒退旁人坐定。

        “安先生，既然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也不必如此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阎乐笑着抬手为赵安布水。

        “大人实在折煞我了”，赵安接过酒器，给两人身前的白玉葵纹杯倒满，一边说道，“不过，我的确有事想要托大人帮忙。不知，大人知不知道咸阳近日的申吾之案？”

        阎乐的笑容一僵，此案凶残，他花了不少力气才将此案的流言压下，不明白赵安是为何提到此案……不过只一瞬，阎乐就恢复了常态，笑道：“不知先生想要……？”

        “小公子听闻此案，颇有兴趣。不知我能不能替小公子与负责此案的令史一同调查？”

        “这……案件调查之事程序都有律令规定，若实在想要介入，不妨我将此案的牢隶臣告知你，再以证人身份对簿公堂？”，阎乐知道小公子不过是借口，沉思一会儿提议道。

        赵安笑着拿起玉杯轻抿一口，他现在有些喜欢这个聪明人了，既不拐弯抹角打探自己的意图，又能提出如此意见。也难怪义父会同意杨岱与他定下婚约。

        “还是大人安排地妥当，不过大人莫说我八卦。”，他将玉杯轻轻放回几案之上，正色道，“不知大人是如何看与家姊的婚约的？”

        阎乐听罢，将手肘放在几案之上，十指交叉，微微低头道：“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有一日我偶然在街上遇见令姊时，见其天真烂漫的模样，便已深陷其中。内心挣扎许久，最终向中车府令大人提出婚约……我知道自己样貌丑陋，配不上令姊，却没想到中车府令大人同意了。我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此事缘由，为什么义父一字都未对自己提起，如此看来，难道义父是当真觉得将杨岱交予他照顾是安心之举？

        他心中沉思，但仍是笑着说道：“大人放心，赵府与家姊都非以貌取人之人，若大人能好好待她，赵府上下也就安心了。”

        阎乐只是笑着，热络地遣人带他去见那案子的牢隶臣，说道：“我知道先生在府中事务繁忙，便不再让先生费时陪我寒暄了。若此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赵安笑着道谢，行礼后随着侍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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