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养胎


待楚凝休息得差不多,  贺栖心便带了镇上的大夫过来。这镇子太小,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夫,把了把脉便开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方子去熬药。

        药熬出来是黑漆漆地一大碗,  散发着一股子可怕的味道。楚凝呆呆地望着这一大碗药,  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喝下去。

        他甚至怀疑自己怀孕是不是也是这个庸医胡说八道出来的。

        最后贺栖心也觉得这个大夫似乎不太对,  把熬好的一碗药倒到了隔壁的猪圈里,  但是好像猪儿都嫌弃这个味道,连忙走开了。

        楚凝:……现在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于是楚凝又在贺栖心的小屋里休养了几日,  等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便租了一辆马车到最近的一处大一些的城镇找了大夫看诊。

        贺栖心不放心楚凝一个人,便一同前往,  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处医馆,寻了一位老大夫看诊。

        那老大夫胡子花白,  诊脉的手都颤颤巍巍,但是看起来比镇子里的那位有说服力多了。

        “你这的确是喜脉。”老大夫摸了摸胡子道,  “你虽然之前受了伤,但好在身子强健,孩子只受到一点波及,好好养着便好。”

        “是吗?”楚凝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过两位大夫都说有孕,  应该是错不了的。“那我应该如何调理?”

        “也不必吃什么药,男性坤君体质比女性好些,只是你一直吃抑制本性的药物,这一点不大好。”老大夫说话语气和蔼可亲,  “以后要尽量不要吃药,  多吃写滋补之物,等三个月之后,平日里多走动多晒晒太阳即可。”

        楚凝顿时觉得这位大夫说的相当在理。

        等出了医馆,  楚凝便去东市买了几只老母鸡和一些果蔬。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自然要好好保养。

        二人在一处小酒楼用的午饭,贺栖心穷得叮当响,还好楚凝自己有钱,否则连饭都吃不起。

        坐在雅间里,楚凝默默吃着饭,心中却有些迷茫。

        这个时候……恐怕谢珩已经看到自己留下的信件,也知道了他的死讯,不知道谢珩……会如何反应。

        他们二人因那场牢狱之灾结缘,他知道自己喜欢谢珩,却不知道谢珩是不是喜欢他,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伤心难过。

        又或许,谢珩已经死了心,在挑选着合适的妻子。

        总归他们二人是无法在一起了。

        “在想什么呢?”贺栖心在楚凝面前打了个响指,示意楚凝回神。

        “没什么。”楚凝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饭。他望着碗中被他糟蹋的午饭,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你可想好了以后要去哪里?你可还有亲戚可以投奔的吗?”贺栖心只当楚凝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他对楚凝心存爱慕,可是如今楚凝还怀着其他人的孩子,他只能旁敲侧击。

        “暂时还没有。”楚凝用左手摸了摸小腹。其实除了京城,他哪里都去得,可是除了京城,他哪里都不想去。

        楚家无人,他不管到哪里都是旅人,走到哪里都留不住。

        “啊……那不如……”贺栖心听到这个精神一振,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但是又想起来不应该表露出高兴的模样,顿时又装作萎靡,“不如同我回苏州吧。”

        “回苏州?你不是还要进京赶考吗?”楚凝疑问道。

        “因为端亲王造反,皇帝身子不好,宫中事务繁多,便暂缓了今年的科举。”贺栖心回应道。“虽然有不少人反映,但是朝廷也承诺了下次科举中榜名额会翻一倍,所以大家倒也没那么愤怒。”

        “中榜名额翻一倍?那不也还是两次科举的名额加在一起了吗?还耽误了三年时间。”楚凝觉得有些不对。

        “是啊。但是偏偏大家都会觉得名额增加,自己中榜的机会也在变大。”贺栖心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先不提这些,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苏州?”

        现在楚凝虽然对他毫无感觉,但他毕竟算是救命恩人,先把人拐回家再说其他的。

        楚凝思忖了半晌,考虑到他确实无处可去,去哪里都一样,而且苏州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或许对养胎来说更好一些。

        于是楚凝便答应下来,过几日便准备动身去苏州。

        说走便走,楚凝在小镇上休养了几日,感觉身体和往常无异,便买了马车和行李跟着驿站的人上路。

        一路上很是颠簸,但是楚凝和贺栖心不算着急,楚凝身子一向康健,所以也不打紧。反倒是快到苏州的时候楚凝开始有一些害喜的症状,路上在客栈里休息了两日。

        到了苏州,楚凝才知道贺栖心是苏州贺家的嫡幼子。

        苏州贺家世代经商,累积数代已经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不过族中还是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叫长子继承家业,幼子努力读书。

        正赶上这些年大梁放宽条件,商贾之子也可以科举,贺栖心接连中榜,很快便获得进京赶考的资格。只是这位贺家少爷心思单纯,衣着不凡,走到半路被山贼打劫,所以到了京城才是那副穷酸模样。

        一入苏州,楚凝便被温柔婉约的姑苏城吸引到了。亭台楼阁,游船画舫,对于他来说哪里都新奇有趣。

        至少比北境苦寒之地要好太多,也比京城庄严肃穆要轻松愉悦。

        贺栖心本来要邀请楚凝回贺家暂住,被楚凝婉拒。楚凝觉得他与贺栖心本来就不算熟悉,贺栖心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实在不应该再麻烦他。而且贺栖心是乾君,他是有孕的坤君,更应该避嫌。

        反正他身上有花不完的银钱,刚到苏州这几日便暂时住在了客栈。准备过几日到各处看看,买一处院子暂时住着,再招几个下人做事。

        贺栖心也明白楚凝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勉强。只是作为东道主,为楚凝推荐了院子和奴仆,让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所照顾。

        到了苏州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楚凝才把宅院和奴仆的事情安排妥当,总算可以安心养胎。

        这时候他有孕已经有四个多月,害喜倒是没有了,只是没什么胃口,小腹也很是凸显,比寻常四个月的肚子大了不少,别的难受的感觉倒是没有,所以楚凝只当是孩子长的大了一些,毕竟他也没怎么见过其他人四个月的肚子。

        于是楚凝便继续安心养胎,准备等到下月月初再请郎中诊脉。

        而在楚凝离开的这两个月里,谢珩忙得一塌糊涂,甚至经常一夜不睡处理公务。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谢珩抽到了皇帝的宝座。其实他自己对这些选项并没有什么感觉,无论是摄政王还是皇帝,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只是和楚凝在一起,如今却再也无法实现。

        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没什么意思。

        这两个月来,端亲王造反,皇帝念及旧情,把端亲王贬为郡王,封地在边关苦寒贫瘠之地,再也不准踏入京城半步。皇帝虽然病弱,但是头脑很清楚,趁此机会立刻恢复谢珩皇子身份并册为太子。

        虽然此举被许多言官还有燕亲王一脉竭力阻止,但是因为有皇族信物和留存的证据,再加上皇帝力保,所以谢珩还是成功坐上了太子之位。

        至于收拾只有莽夫之勇而无谋的燕亲王,对于谢珩来说很是简单,只是时间问题。

        “殿下……宋指挥求见。”知翡早就已经改了口称谢珩为殿下。

        如今谢珩是正经的太子殿下,所居之处自然是东宫。不过偶尔谢珩还会去住一住镜湖小筑,甚至去住一住楚府。

        楚凝死后,他们二人的婚约却还未废止。只是因为一方去世,楚家无人,所以楚家剩余的财产全归了谢珩。

        不过这些财产谢珩从来没动过,只是让长明看守着。

        他怕动了之后,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让她直接过来吧。”谢珩翻看着奏折,低着头拿着笔批示着。

        知翡默默退出去,过了没多久宋晚衣便敲门进来。外边风雪交加,宋晚衣带过来一阵寒风,把屋子里的烛火都带得摇曳一下。

        “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宋晚衣依着君臣之礼行过礼,态度不卑不亢,没有谄媚也不算失礼。

        “这么晚了,宋指挥冒雪前来是有何事?”谢珩抬头望向宋晚衣。他的眼底有些乌青,看起来甚是疲惫。

        “太子殿下是国本,还是不要过度劳累的好。”宋晚衣提醒道。她神态略微有些局促,似乎有什么话犹豫着说不出口。

        “宋指挥直说便是。”谢珩不知道宋晚衣为何而来。

        一直以来宋晚衣都在端亲王和燕亲王之间保持中立,即便端亲王失势,也没有表现得与燕亲王亲近。他登上太子之位这么久,也不曾见宋晚衣有亲近之举,这样的人却在今晚破例而来,必然是有所求的。

        “臣听说……燕亲王私下里有所动作。”宋晚衣言辞犹豫,“臣愿意为太子殿下保驾护航,直至登上皇位。”

        “条件是……?”谢珩目光灼热,像是无形的锁链压迫着宋晚衣。宋晚衣一直保持中立,如此行事必然有所求。

        而把握好宋晚衣就是控制了京畿军,还多了一个将帅之材,饶是谢珩也觉得极有诱惑力。

        “臣想要……”宋晚衣语气犹豫,却在犹豫之后神情坚定下来,“臣想要谢柔。”

        谢珩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宋晚衣所求竟然是当今皇后。

        “臣与柔儿两情相悦,待陛下龙驭宾天之后,臣想要柔儿……回到臣的身边。”宋晚衣目光坚定,语气也坚定。她仿佛赌上了一切。

        她可以不要权势,放弃不参与党争的原则,不顾君臣之礼。

        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谢柔。

        “……好。”谢珩沉默良久,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就当是……成人之美了。

        谢珩看到宋晚衣欣喜若狂,他看到宋晚衣高兴地行礼离开。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他自己。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门口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描绘着他的轮廓。

        谢珩望着门外的大雪,看着呼啸的北风。

        可惜如今没有人陪他看风看雪。

        也没有人能成他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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