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放心，虽然这件事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但我刚刚既然做出了承诺，便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尹少监大可放心。”谢淮看着尹涵写满了惊恐的脸，安慰道。
“当真？”尹涵有点不敢相信。
“好吧，那你想要问什么？”看见谢淮再次保证，尹涵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轻快起来。
“我要问的是，两月相承的原因。”谢淮终于问出口。
“原因？”尹涵重复道，“妙元上人没有提过吗？”
迟钝的神经终于在他吃饱喝足后恢复过来。赵妙元就在江府，谢淮却专程跑来问他，这是明摆着的舍近求远。
“夫人说，她也不太确定。那天夜里雨下得实在太大了，虽然下雨前，夫人有看过一会儿星象，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谢淮偏头细想，尽量将赵妙元那日的推测准确无误地转告给尹涵。
“这样啊……”尹涵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可是，我也不能确定诶。如同妙元上人所说，前一天夜里，确实没有什么产生异象的征兆。后半夜又下了那样大的雨，直接影响到了我们观星，所以我们对它产生的原因也是没有结论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谢淮的情绪，尹涵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妙元上人的推论是有一定道理的。”
身后的赌坊内，人声鼎沸。赌徒兴奋的彷如咒语一样的字符传进谢淮的耳朵里，他只能凭借这些互相矛盾的话语猜测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赌局。对于尹涵的这个回答，谢淮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这仅仅只是他用来打开尹涵话匣的一个引子。
“夫人说，一切星象都是自然规律而已，对于我们这样的凡人来说，产生的意义是很微小的。”谢淮说道。
“是这样。”尹涵不明白谢淮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起到的作用呢？”谢淮问。
“啊？”尹涵听糊涂了，意义和作用不是一个意思吗？试探似的犹豫回答，“应该，也是很微小的。”
“对于凡人的身体，当真半分影响都不会有吗？我曾经听闻，有人会因为月亮的圆缺而发生情绪变化。”
尹涵终于明白谢淮在问什么，略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跟刚才一样的回答。
“月亮对于人的身体能够产生的影响，同样是微小的。或者说，是相对小了很多很多。”
尹涵虽然对谢淮的人品有一定的了解，但刚刚发生的事，是他亲自交出去的一个自己的把柄。即便谢淮再三保证，出于各种原因，他也不敢对谢淮的保证完全信任。因此，在种种担心下，他下意识的希望能够尽量解答谢淮的疑问，以达到银货两讫的效果。
“这么说吧，月亮就这么一颗，它的能量再大，落到这九州大陆上的万万人身上，还剩多少呢？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能够引起人的情绪变化而已。以及，你能说它的能量就只给了凡人吗？志怪传说里不是最爱说，鸟兽花虫可以汲取月之精华，然后修炼成精？”
尹涵担心谢淮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特地举了个俏皮的例子，不料正中谢淮的下怀。
“所以志怪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谢淮反问。
“啊？”尹涵没有猜到谢淮会是这个反应，愣了愣，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逻辑瞬间崩裂，“话本子，就只是话本子啊……你要问我有没有花鸟虫兽修炼成精，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
“这样啊……”谢淮刻意装作一副遗憾又可惜的样子。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尹涵果然被勾起好奇心。
“之前我在夫人那里，翻到过本话本，里边讲了一则十分离奇之事。自打看过之后，我是一刻也没有忘，时时记在脑子里。以至于百爪挠心，彻夜难眠。”说完还不忘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
“有多……离奇？”如果说刚才尹涵的好奇心是单纯的疑惑，那么他现在就是真的被勾起了意趣。
“说是有户郎君一夜之间性格大变，不仅如此，行为举止甚至更像是个女儿家。家人惊恐不已，担心他是被什么精怪附了身。结果你猜怎么着？”谢淮把江樊和周苗的事情套上了个话本的壳子，引尹涵上钩。
“怎么着？”
“结果其实是，这位郎君在前一天夜里对月自酌，因缘巧合之下与一位临窗赏月的娘子发生了灵魂互换了。”这类话本的最后，往往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谢淮于是就此打住。
“听上去确实可以说得上离奇。”尹涵点点头，“如果只是被精怪附身，那实在没什么意思，一对凡人男女产生灵魂互换，就有意思多了。”
“是呀，只是你说，他们究竟为什么会灵魂互换呢？唯一的联系，便是他们在那晚都在各自的院子里赏月。若是如你之前所说，月亮产生的能量不足以对人的身体产生大的影响的话，那么这对男女又是怎么回事呢？”谢淮十分不解。
“这，这不就是一本话本而已吗？虽然听着离奇，但就只是它必要的情节而已。最终也不过为了你侬我侬，痴情缠绵。”尹涵觉得谢淮有点较真。
“可是，这是夫人的话本。”谢淮提醒尹涵。
“妙元上人又……”尹涵说出赵妙元的名字，忽然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如同赵妙元这样的人，不像是会看闲书的，尤其还是这种情情爱爱的本子。“可是，可是妙元上人怎么会看话本呢？”
“是啊，夫人怎么会看话本呢？可是，我确确实实是在夫人那里看到的。”谢淮看着紧皱眉头的尹涵，有意地诱导他认为这是一本特殊的话本。
“难道……”尹涵开始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却因为过于荒诞而慌忙摇头。
“你过去从来不曾听过有这样的事情吗？”谢淮见尹涵还是不肯上钩，直接切入主题。“你看过那么多的神鬼志异、奇闻杂谈，会不会曾经你有看过相似的故事，只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所以才觉得这样的事情荒谬无比？”
原本尹涵可以很自信地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听过这样的传闻，可是被谢淮这么一问，自己也有点混乱了。会不会就像那个话本故事一样，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精怪附身，其实却别有隐情呢？
就这么想着，尹涵觉得似乎摸到了些头绪。如果单纯指的是忽然之间性格大变的话，他确实好像看到过这样的事情。
谢淮看着尹涵眉皱眉舒，脸上各种神色变化，知道尹涵已经有了思路，不去打扰他。
良久，尹涵在心里做下决定，手握拳头看向谢淮。
“虽然这件事我之前从未听说过，但我会调查清楚的！”
寿安宫。
时值正午，空中晴朗无云，猛烈的阳光熏得周苗有些心烦气躁。寿安宫内虽然放置了冰鉴，但冰鉴中的冰块早已不知何时化作一箱冰水。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不能着凉，所以宫人们只是将寿安宫内的温度，保持在一个能让太后感到适宜的范围里。
太后和姜嬷嬷给周苗的感觉很好，在谢淮的指导和她的小心翼翼下，两位老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又或者，她其实有露出破绽，只是两位老人过于疼爱‘江樊’这个小辈，以至于忽略掉了一切违和。况且，灵魂互换一事本就荒诞不已，谁又能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假扮原身，跑到宫里来蒙骗贵人呢？
因此，这一整个上午，寿安宫内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是，欺骗两位和蔼的老人，实在叫周苗于心不忍。无论如何，她都自认自己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因此，随着谈话渐进，她就越发坐立不安，不时趁太后和姜嬷嬷不注意，探头看向外边的天色。
“二郎放心，方才我已让人去抱朴居，通知妙元上人过来一同用午膳了。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姜嬷嬷误会了周苗的意图，温声安抚她。
周苗自以为隐蔽的动作，被一下子点破，脸上有些尴尬，却叫太后和姜嬷嬷误会更深。
“陛下也是，这种事情又不是非得她去做不可，竟然叫你在我老太婆这儿变成块望妻石了。”太后说道。
“外祖母！”周苗对这样的调侃无所适从，下意识喊出这个谢淮特意交待过的，如非特殊情况不要喊的亲昵称呼。
喊出的片刻，周苗就恨不得把这句话给收回去。因为按照谢淮的说法，这类称呼都是江樊幼时撒娇卖乖常用的。若是被发现破绽，或者感觉到不妙的话，可以用这个称呼来骗取他们的一时心软。虽然这一招有个限制——尽量不要在赵妙元在场的时候使用，但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杀手锏了。
而现在，显然不属于这样的特殊情况。周苗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只属于她一个人才会有的反应，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太后的神情，意外地发现太后的神情还跟刚才一样，甚至比刚才更加和蔼。
“自打你成婚后，我倒是很久没有听你这样称呼我了。”太后满怀慈爱，略有些感慨。“你的那位夫人，真是让你改变不少啊。”
太后这句话，把周苗几日来的疑惑一下子给砸瓷实了。
她原本就觉得，谢淮教导她的技巧和她那日接触的江樊有一种严重的分裂感，柔软跳脱和沉稳自持，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如何能够同时体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全部江樊一再提点她要牢记的稳重，只不过是他面对赵妙元时，所必须要保持的伪装而已。
想到这里，周苗的心里多了几分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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