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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想到这里,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江樊不明所以,没有伸手拦他。

        “长公主,夫人。”谢淮再次向二人行礼,对打断二人的对话致歉。然后他直起身来,用非常困扰的语气问道:“夫人,方才无意听到你提到观星二字,敢问这几日是有什么特殊的星象吗?”

        “你怎么这么问?”赵妙元对于‘特殊的星相’这几个字有着十分不好的感觉,担心自己会因为一时不察,祸从口出。

        谢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会让赵妙元警惕,于是脸上挂上一副既无奈又不好意思的神情。

        “是谢淮用词不当,叫夫人误会了。乃是这几日公务繁忙,时常头脑混沌,记不清事。隐约记得几天前发生了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但过后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方才听到夫人提到观星,隐约想起似乎与此有关,因而希望夫人为谢淮解惑。”

        听到这个解释,赵妙元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羞愧,她平复了心情后对谢淮说道:“你若是说到神奇,那恐怕只有昨天的两月相承的星象了。”

        “两月相承?”

        “昨天?”

        孙幼清和谢淮同时惊呼出口,随后又马上面面相觑。看见两人这个反应,赵妙元有些后悔这么轻易就回答谢淮的问题了。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示意二人一同到角落说话,江樊和周苗也一并向前。

        赵妙元看了两人一眼,不做理会。

        “我事先说明,此事不得外传。”赵妙元声明。

        看到眼前四人都保证地点头后,她尽量用不会惊吓到四人的语气,开口说道:“昨日清晨,我安置完郎君和周姨娘后,发现天边日出的方向有两月相承。不过,前半夜我只是粗略一看,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就睡了,后半夜又都在下雨,实在说不好到底这个星象是如何形成的。我只能说,这个星象虽然特别,却不一定意味着什么,只是自然规律而已。”

        听见赵妙元这么肯定,四人都有些犹疑。赵妙元于是只能再一次重申:“古往今来,不论这些特殊的星相在史书上如何记载,是祥瑞还是不详,都只是自然规律而已。”

        “可是……”周苗没忍住开了口,引得四人都转过头看她,她顶着众人不明意味的目光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可是难道就没有例外吗?有些不详不是都对上了吗?这些难道都是巧合吗?”

        “你怎么知道是先有的星象还是先有的不详?”赵妙元神色严肃,眼神坚定,隐隐露出不容反驳的气势。“或者我这么问,你知道像这样的所谓‘特殊的星相’每年有多少吗?”

        周苗当然不知道,摇摇头没有回答。

        赵妙元也没有想过要得到回答,继续说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些星象与史书上的一些事迹没有直接关系。若不是因缘巧合,那便是有人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占卜之术何其玄妙,便是每日夜观星象也不一定能够摸到门道的,难道天道为了警醒世人还要特地造出一副景观吗?自然规律,天道使然,若是将这些规律统统都联系到自己身上,那就太狂妄了。”

        孙幼清对赵妙元说的最后一句话很是赞同,连连点头。然后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眼睛亮起来。

        “但若是没有直接关系的话,你们平时观星都是在观些什么呀?星象再特殊也不过只是星象,那你们看到这些星象是会想到的首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赵妙元找到了说明的方向,因此解释得更加仔细。

        “首先当然是可以通过星象变化看出天气变化。不过这些一般的老百姓也能看出来,甚至他们那一套独有的测算天气的本事,有时比我们的更精准。某种程度上,这种本事与我们的测算之术都是出于一处,彼此是互通有无的。

        其次,方才我的话也许让你们有所误解,我们确实不会把星象与国运直接挂上钩,但并不意味着星象毫无意义。只不过,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仅仅依靠观星来卜算国运过于缥缈了。要卜算的事情越是重要的,就越需要严谨,甚至需要多番比较。”

        “那么,这次的两月相承也未必没有意义是不是?”周苗始终绕不过去这一点,她现在几乎已经认定,就是这个星象导致了她和江樊的灵魂互换。

        赵妙元现在觉得自己方才的说明仿佛毫无意义,眼前人根本没有听懂她的表达,一切都在原地踏步。她静了静,细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表述不准确,却完全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没有说明白。越想眼神就越古怪,江樊原来是这样性格的吗?他为何这般在意两月相承?

        江樊意识到赵妙元已经起疑,连忙给周苗递台阶。

        “郎君的意思恐怕是想知道,两月相承的背后与哪些天气变化有关?您不是说,观星首先会联想到的就是天气变化吗?”

        听见江樊开口,赵妙元虽然心里依然觉得疑惑,但还是顺从地看向他,认真回答。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赵妙元这话让本就对她的言语心存怀疑的周苗差点跳起来,眼见周苗似乎又要开口,赵妙元掐着她要开口的时机补充道:“一开始我便说了,后半夜的雨下得太大,我也不知道这种星象因何而生。不过现在若是一定要叫我解释,那么我只能说,也许是大雨停得突然,天上云雾未消,恰好日出东方,便映射出了一道月影。”

        “听上去是个好天气。”谢淮也在旁边递话。

        “确实是个好天气。”赵妙元回想起昨天的天气,点点头,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哪知正好看到周苗面露不满的神色,刚刚压下的疑惑思绪瞬间又泛起。

        马后炮。周苗在心里暗想。昨日一日都过去了,却只能说出‘好天气’三个字,可见赵妙元是个没有本事的。两月相承怎么会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她和江樊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发了一场大梦吗?赵妙元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胡说八道。

        周苗心里想说的话越多,脸上的表情便越来越收不住,连离她最远的孙幼清都看出她的不妥,她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江樊,你在想什么?江樊?江樊!”孙幼清连声轻呼周苗。

        轻呼声声声拔高,周苗却始终没有听见,惹得孙幼清愈发不快。谢淮大着胆子,从背后伸出手去扯了扯周苗的衣袖,江樊也假装小意温柔地提醒她。

        “郎君?郎君?”

        “怎么了?”周苗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没怎么。”孙幼清轻“哼”了一声,不想理她。

        这明明就是有怎么的表情,周苗不明所以,低头去看江樊。江樊心里恨铁不成钢,却还是只能温温柔柔地轻声回她,“长公主有事找您。”

        “长公主?”周苗一脸的迷茫,看得孙幼清气不打一处来,嘴角一勾,就要冷笑出声。赵妙元见状连忙拦下。

        “长公主是想知道,你方才在想什么?怎么竟然出了神?”

        见是赵妙元回她,周苗的表情再一次控制不住。赵妙元看得出这是对自己方才的解释不满,没有怎么猜就知道又是刚才那个问题。秉着尽自己所能劝诫人,不能让人思想误入歧途,对天意产生误解的师训,赵妙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尽力使自己的言论使周苗更好理解,且不失偏颇。

        “预言从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让人看懂的东西,此事与国运绝无关系。虽然我说不清到底这个星象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但是,前半夜我是在确认了星象并无异常的前提下才去休息的。退一万步说,是我学识浅薄,技不如人,但今日我既然能够顺利进宫,向陛下同娘娘禀明你的情况,那么就说明了,昨日的两月相承之相并不足以让司天台的诸位司正提高警惕。”

        “我又没说是关乎国运……”周苗撇撇嘴,显然是认了死理,不能接受赵妙元的解释。

        “你!”孙幼清气得往前走了一步,又被赵妙元拉住了手腕。

        一旁围观的江樊也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强忍着自己的火气。更别提谢淮这个提起了这个话题的始作俑者了,他真的应该遵从江樊的命令,老老实实地去找司天监的人要纪录的。

        “好!那便不提国运!”赵妙元点点头,顺从地跟上周苗的思绪,继续解释,“若是不提国运,那我们便提个人。现在看来你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你不说,那我便不去细究。我们仅仅谈论这所谓意义究竟有几多重。”

        “好。”周苗现在也察觉出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所幸赵妙元不像是要深究的样子,也愿意暂时先闭上嘴,好好听赵妙元说话。

        方才这个角落里还一派剑拔弩张的样子,现在瞬间和缓下来,江谢二人心里一松。

        “天上繁星不知几何,百姓却是人人都在户籍册上有名有姓的,这话你没有异议吧?”赵妙元问她。

        周苗不明白赵妙元这话的用意,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

        “虽然我不认为人有三六九等之分,可于天道而言,每个人的命格权重确实是不一样的。比如某些皇宫贵族,比如朝中重臣,他们对一个国家,甚至对于天下九州的影响都是深重的,所以观星时能够清晰地看出某种星象的变化是否具有意义。而寻常人,于天道而言却是蚍蜉蝼蚁。他们的星象明灭,只会让你想到星光闪烁。

        你不能说这颗星星对于国运没有影响,或者对于这个人本身没有意义,可是意义真的不大。最后,我还是那句话:即便你可以通过观星看出些什么,也不要太往自己身上去联想,对于自然,人真的没有那么贵重。‘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不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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