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妖界的夜
沈念是个非常识相的人。
她看着夭栀满眼都冒着星星地盯着霁夜，就知道了，这样的时刻，她应该默默走开。
于是，她往左边跨了一步，准备绕开两人，离开洞口。
可说时迟那时快，被夭栀缠住的霁夜居然还能腾出手来，劈手抓住她的手腕。
沈念惊诧之余，已被他猛地抓住，扯了回去。
“怎么，想跑？”
沈念：“”
这位大哥是真的很不解风情了。
她哪是想跑啊，她这是在做个好人给他们二人留出独处的空间啊。
没看到夭栀的那双眼睛都快射出刀子来，恨不得把她捅死了么。
“我说过了，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沈念悲痛地扶额，闭上眼，发出一阵唏嘘。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霁夜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断然不会再给他一颗人神共愤的脑子。
霁夜力气很大，沈念象征性地抗拒了几下，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扣住自己的手腕。
他抽回被夭栀紧紧缠住的手臂，把沈念拉到自己跟前，抬手唤出道白色光圈，光圈缓缓落下，仿佛细绳缚住两人靠在一起的手腕。
沈念试着挣脱，但刚一用力，光圈就收得更紧了一点。
“百花祭典人多，可别走丢了，我的妖后。”
霁夜挑起嘴唇，揶揄一笑，反手把沈念的手握在掌心。
笑得得意又狡黠。
他已经认定了沈念来妖界找他是有人指使的，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像是为了故意激怒她，好让她露出破绽。
但沈念她这个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能屈能伸。
你挑逗你的，我不在乎。
你说你的，我权当是在放屁。
于是，沈念很快就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
夭栀被冷落在一旁，看着两个黏在一起逐渐远去的身影，眼神充斥着的杀意愈发浓烈。
沈念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她在无意间又招惹上了一个不好惹的人。
妖界的夜晚，的确比魔界热闹太多了。
烟柳画桥，市列珠玑，万家灯火如星辰散落在山下的都城中。
河道旁，十里荷花飘香，春船盈满绮罗，山湖倒映清嘉。
生活在这般恣意的地方，也难怪妖界能养出那么多美人来。
霁夜带着枚银色面具，牵着沈念穿梭在人群之中。面具把他的半张脸齐额遮住，露出的那半张在朦胧灯火之下，显得更加动人心魄。
一直以来，沈念自认为是个在美色面前没什么定力的人。她被霁夜拖着走，用不着看路，只用看着他那张脸就足够了。
斑驳的碎影在他的侧脸流动，沈念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抛开别的不谈，这个小崽子的脸长得是真绝色啊。
“为夫的脸就这么让夫人喜欢，是么？”
本来还沉浸在幻想中的沈念，一听到霁夜说话，脑中的粉色泡泡立刻就碎裂了。
他是如何做到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既欠揍又撩人的？
鬼使神差的，沈念用没被他圈住的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揪起一点点嫩嫩的脸颊肉，不禁感叹，少年就是不一样，手感真好，像刚出锅不久的虾饺似的，滑滑软软的。
“你？！”
霁夜被她揪着，龇牙咧嘴又震惊地扭过头来盯着沈念。
作为高高在上的妖帝，他何曾被姑娘这样捏过脸。就不提姑娘了，没有他的同意轻易碰他的人，坟头的草都不知道有多深了。
可眼前的这个红衣少女，却一脸笑意地捏着自己的脸，笑得眼睛弯成小月牙，嘴里还嚷着“太软了”。
太软了？
这是一个用来夸奖男人的词汇么？
他气恼地挣开沈念占着便宜不放的手，冷冷质问到：“你方才说什么？”
沈念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如实回答：“太软了呀。”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沈念感觉，夜空的云层突然变得压抑了起来，似乎有一股诡异的冷风吹得她后背发凉。
她连忙温柔地摸了摸霁夜蓬松的脑袋，温柔地解释到：“啊，我是说，你的脸好软摸起来好舒服。”
沈念虽是嘴上在顺着他的毛，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较量了那么几次，她总算是在言语上让霁夜吃瘪了一次，掰回一些面子。
霁夜黑着脸，任随沈念对自己头发的□□。她摸着自己脑袋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怎么形容来着，像是一只宠物。
可自己的身体竟然也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这样奇妙的滋味让他不由对沈念又多了几分兴趣。
“姑娘，要占卜吗？老字号占卜，保证准确哦。”
两人走过一棵壮硕茂盛的沉香树时，一位摆摊占卜的老者叫住了沈念。他手里拿着本破旧的古书，摊位前的破布上摆了各式各样的占卜工具。
沈念驻足，好奇地蹲下，端详起一堆神秘兮兮的占卜用物什来。
霁夜在妖界的这么几千年时光里，从来不会为了一听就是骗人的事情停下脚步。对于在集会上闲逛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觉得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可眼下两人的手紧紧绑在了一起，沈念停下，他也不得不跟着她蹲下，一脸无奈地等待着她。
“真有那么准？”
沈念狐疑地抬头瞧了老者一眼。
听到少女的质疑，老者左右观望了下，玄之又玄地从怀里掏出把碎了一角的古镜，压低了声音说到：
“祖传的，准得很。”
沈念咧开嘴一笑，她最喜欢的就是听这些玄妙的东西了。
于是，她从袖口里掏出荷包，摸了摸，想摸出几块灵石来给老者，让他给算一卦，可掏了半晌，发现里边空空如也，半个子儿也捞不着。
她这才想起来，来妖界之前，为了打听这位妖帝的喜好，在文殊街花光了仅剩的积蓄。
她略有些窘迫地抬起头，轻轻扯了扯一旁霁夜的衣袖，惨笑道：“夫君，可不可以给人家几块灵识？”
霁夜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夫君倒是叫得亲切。
老者不想错过好不容易来的一单买卖，见霁夜似不答应的模样，眼珠一转，恳切恭维道：“哎哟，这位公子看起来真可谓是天人之姿啊，与姑娘真是一对璧人，实在合称，合称！”
老者语毕，沈念委屈巴巴地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的神情更加真切渴望。
两人像合计好了一样，一唱一和。
霁夜想告诉她，这都是骗人的，不可信。可不知为何，看着她小鹿般闪动着光芒的眼神，那句拒绝哽在喉咙，始终说不出口，甚而还像是被蛊惑了般，拿出了几块灵石递给她。
沈念接过灵石，眼底的笑意更浓，冲着他甜着嗓子，说：“谢谢夫君。”
霁夜一愣，旋即，耳尖慢慢有些发烫。
夫君是这样乱叫的么。
“姑娘是想算哪方面的呢？要算算与公子的姻缘么？”
沈念当然不想把机会浪费在算姻缘之事上，她想算算是否还能找到织齐，是否还有一天能亲自站在他跟前，同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没等沈念开口回答，霁夜已经抢先应了：“对，就是姻缘。”
好吧，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软。
他出的灵石，他有权选择。沈念忍了。
老者闭上眼，嘴里念着模糊不清的咒法，从指尖向古镜注入一道灵力，灵力甫入，古镜里就涌动着白色雾气，萦绕在四周，最后渐渐将老者包围吞没。
沈念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占卜的，以往在魔界，形占卜之术的大多都是用魔灵球占卜的年轻异族女子。
不一会儿，浓雾消散，老者缓缓睁眼，激动地身体前倾，握住二人双手，情真意切到：“哎呀，二位真是天赐良缘，鸾凤和鸣呀！”
沈念低头捂嘴，憋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适才看他在那儿故弄玄虚了一番，还以为他是多么专业的占卜大师，没想到，玄乎了半天就蹦出这几个字来。
沈念拉着一同蹲下的霁夜起身，朝老者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也算是做一桩好事，劫富济贫吧。
反正霁夜身为妖帝，不愁吃穿，坐拥妖界大好河山，区区几块灵石，实在算不得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霁夜突然开口，问到：
“你是不是…没什么钱啊？”
似乎是怕打击到沈念的自尊心，他还有些放不开，斟酌了好一下才问。
沈念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开始嫌弃起她穷了？
他该不会误以为她是来找他蹭吃蹭喝的吧？
“不过既然你叫了我声夫君，我自然不会不管你的。想买什么，就告诉我。”
晚风吹过，霁夜平淡的声音却直直灌入沈念的耳朵里。面具之下，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可沈念听着，心底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涌。
少年表达的情感，总是那么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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