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误入歧途

“你也没法逼迫爹爹。”秦默嘻嘻一笑，出声调侃道：“老顽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人都喝傻了还要喝，我怎么劝都没用。大哥哥，其实今日你带着酒来我挺不情愿的，可毕竟这是你要送给爹爹的东西，我也不好干涉。嗯……就只能麻烦你下次再来，别再带着酒一起来了。”

小姑娘语气轻佻，态度却极为认真。虽说方才跟舒雨微打趣说着被卖掉也很好之类的话，但说到底也还是会关心自己父亲的身体健康，刀子嘴豆腐心。

两人坐着闲谈了一下午，秦默对她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心，问什么答什么，知无不言。

秦宜之整日里，确实是除了授课就是喝酒，成天到晚醉意汹汹。秦默年幼的时候隔壁邻居时长看不下去，做饭时会刻意多做一些，然后给他们送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秦默五六岁，她跟着邻居婶婶学着做饭，又尝试着自己去买菜，日子也总算不用靠别人的“接济”而活。

秦宜之从来就没有管过她，甚至吃穿用度还要秦默来为秦宜之考虑，在这种生活状况下，秦默能说出那样自暴自弃的话来，也不是没有缘由。

虽然对自己的生活很不满意，但秦默还是活得极为积极乐观，极为友善地招待了舒雨微，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吃。

秦宜之一直没有回来，哪怕距离学府散学的时辰已经过去很久。舒雨微看了看外头渐渐黄昏的天色，提笔写道：令尊这个时辰也不归来吗？那他平日里，都是何时才回来。

看到她问这个话，秦默脸上的笑意突然僵固，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长叹一口气，出声道：“算了，大哥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爹爹今日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了，明日没他的课业，不用去书院，所以他今日铁定会去酒馆买醉。”

舒雨微写道：那你为何此时才告诉我？

秦默垂下眼，目光顿时暗了不少，她抿了抿唇，语气略有歉意：“大哥哥……家里已经很久不来人了，爹爹整日又除了买醉就是买醉，我实在是没什么能说说话的人，今日好容易才有人来，我……我自然是想与大哥哥多聊聊天。”

舒雨微扭头看着她，小丫头头埋得低低的，脸上的神情也有些落寞，想来是以为她要离开。

她眉眼一转，写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个地方？

秦默眸光一闪，霎时欣喜道：“去哪？”

她这神情转变的太快，叫舒雨微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继续写道：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你也不怕我是坏人，把你拐卖走。

秦默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撇嘴的模样活像一个小大人：“就算我真丢了我爹也不会在乎，顶多是少了个给他煮饭的人罢了，反正他在外面也能吃的上，不一定就得我来伺候他。大哥哥若真是个人贩子，把我卖去给有钱人家的当丫鬟，至少我还能跟别的丫鬟聊聊天，说说话什么的，也好过终日这样无趣。”

舒雨微嗤笑一声，下意识地捂了下嘴，写道：你这孩子，倒是活得豁达。

秦默歪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怪异。舒雨微心中一颤，不免担心是不是自己的伪装又有缺陷，引起秦默的怀疑。

好在这小丫头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局限于她的脸，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一脸诧异地问道：“大哥哥，你是伶人吗？为何会有……这种举动。”

她说着，便有模有样的学着舒雨微捂唇而笑，动作妩媚娇羞，有过之而无不及。

舒雨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竟下意识地做出了不该是男子之身做出来的举动。

不过，这丫头的举止倒也让她有些惊讶，且不说她玉指纤纤，做出的动作也极为柔美，就单说她神情的变化也足以令她为之一振。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叫舒雨微以为她下一步，就准备翩然起舞。

桌上的纸张于是又多出几个字来：你可是喜欢学舞？我见你方才的动作，有几分感觉。

秦默眉目舒展，露出欣笑来，“大哥哥好生了解我！我……我确实挺喜欢的。常去买菜的地方，那儿附近有一家……什么怡红楼，我常见他们屋子外头有大姐姐起舞，偶尔也会过去看看的。哦对！有一次我夜里去寻我爹，路过时见里面灯火通明，好奇得不行，便趴在门口去看。我的天，最中间的那个姐姐虽然戴着面纱，但还是不难看出她是个极美的女子，她起舞的动作翩若惊鸿，简直……叹为观止。”

秦默说的激动，然而舒雨微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她原本以为，秦默说得那些关于秦宜之不管她的话，只不过是小女孩耍脾气夸大事实，却没想到秦宜之竟然真的如此混账，能让自家女儿小小年纪就接触那些东西，实在荒唐！

秦默显然没有发现她的脸色变化，仍兴高采烈地跟她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大哥哥，我都想好了，等我长大之后，我就去那儿问问那些姐姐，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像她们一样，在众人面前起舞，听着台下的人喝彩……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想想就很开心！”

“不……”舒雨微气得开了口，好在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及时反应过来。断断续续地又补了几个“不”字，她装作只能发出这一个字的模样，这才没有叫秦默怀疑。

舒雨微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提笔写道：绝对不行！你这孩子，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若真喜欢学舞，让你爹爹给你找个先生来教习，可千万别去那种地方鬼混。

“我爹爹怎么可能会在意我的想法。”秦默摊了摊手，继续道：“他就想着他自己怎么喝得开心啦。”

舒雨微再次提笔写道：总之那种地方，你最好再也别去。默默，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常去那里的人都是男子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默讪讪地垂下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一副“我不和你争论，但我也不听你的话”的样子，一时真是让舒雨微有些无可奈何。

其实说实话，这丫头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以后的人生如何也和她无关，可这种，她明明有机会挽救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女，却因为嫌麻烦而放弃，总是会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舒雨微叹了口气，写道：你这孩子，叛逆得很。

她抬起笔，思虑了须臾，才又继续写道：罢了，我劝你是劝不动，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她说罢，放下手中的毛笔，拉起秦默的手就往外走。

小女孩的手腕白皙娇嫩，上头还有两只银环，碰撞在一起，叮铃铛啷的极为动听。据秦默自己所言，这一对手环正是她母亲临死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舒雨微拉着她，一路来到了浮欢酒楼，途中秦默因为走不动路，几次三番的要闹着回去，最后是舒雨微背着她来到此地的。

她二人之前闲聊时，秦默曾跟她透露过，秦宜之最喜欢去的便是浮生酒楼。

她原是趁着天还没黑，想带她去街上走走，买些小东西散散心，可听了秦默的那番言论以后，她就只想立刻带着她去见秦宜之，哪怕不一定能碰到。

好在今日秦宜之确实是在浮欢酒楼。

其实她在知道秦默骗她留在秦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趁着天色尚未入夜，去一趟浮欢酒楼碰运气，但转念想起浮欢酒楼的掌柜，她霍然就决定要等明日清晨再来，实在是秦默的事情刻不容缓，不然她根本不想跟这个掌柜打照面。

然而令舒雨微没想到的是，她一进门，就发现酒楼的掌柜已然不是从前那人，这人看着更加和善。从她一只脚踏进门里时，掌柜就对她温温笑着，这副笑意并非谄媚，也并非敷衍，让人看了很是舒心。

是晏谪江换的人？还是说，是他自己走的？

舒雨微有些不解，却没有多问。

秦默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喝酒的亲爹，原本平静的目光顿时涌上一股怒意。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似是想冲过去骂他，但转而却又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握着拳头，悻悻地甩了甩袖子，闷哼一声。

舒雨微被她这举动给逗笑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拉起秦默的小手，朝着角落里的秦宜之走去。

“我不去！我讨厌死他了，大哥哥干嘛要带我来这儿！”

秦默的另一只手抓住舒雨微的手腕，几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掰开，然而她越这样，舒雨微就捏得越紧。

她突然想到，这幅样子，还真是像极了晏谪江强拽着她时候的模样。

强拉硬拖地带着小丫头来到亲爹身边，舒雨微重重地一拍桌案，一下子震醒了酒坛里泡着的秦宜之。

他双眼迷离地看着面前人，脸颊红的不成样子，说话也含含糊糊：“你……你，你是什么人啊？……啊！嗝，是……是个美人胚子！不错，不错……”

他靠在墙上，一脸昏醉地拍了拍胸脯，结巴道：“小美人啊，你……你跟着……跟着小爷我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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