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酒鬼

谢云很是耐心，时间把控的技巧和水温都详细给舒雨微讲解清楚，方便她上手实践，后来的一步步也是很认真的教她，尽量助她达到完美。

舒雨微是就近黄昏时来的，眼下已然入了夜。谢云稍稍抿了口她沏好的茶，没说好，也没说差，只是浅笑着道：“时辰不早了，你若再不回去，只怕家里人要担心。”

舒雨微明白这是想让她离开的意思，便也不会再厚着脸皮待下去。她抿嘴而笑，突然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下一句诗：影随筠箔乱，香杂水沉生。对此能销忿，旋移迎小楹。

临了，她另起一行，又写道：希望大人的烦愁，能被庭前这夜合花消散干净。

收笔，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谢云拿起她写的字条，眉眼紧蹙，细细斟酌，嘴里还在不断重复，像是在品味、回味。

突然，他感叹一声，言道：“好诗……当真是好诗啊！”

叹毕，他又连忙大声冲着已然走到院门前的舒雨微道：“留步！”说罢，起身快步追了过去。

舒雨微转过身来，一脸惑然，谢云却是一脸前所未有的欣喜，双手紧攥着那张纸，出声道：“你这诗，写的真是极好……完全道出了我的心声，我偏爱这夜合欢，便是觉得它的芬香沁人心脾，能纾解我的烦闷……你这，写的当真是好！”

舒雨微有些诧异，又有些惊讶。

难道这本小说的诗文设定里，没有纳兰容若的诗词？还是说，整个清朝的诗文都不包含在里面？

“倒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我隐约记得姓吴那老东西给你写的引荐信里，你似乎……似乎是叫舍予是吗？”他说完，突然朝舒雨微拱了拱手，一脸兴奋：“舍兄真是好文采！今夜良辰美景，不如与我共饮一杯？我们敞开了心，好好论一论诗！”

哎天！这可不敢。

舒雨微一听此言，心里一阵发虚。这要让她背诗还好，毕竟中文系毕业，大学里也背过不少诗，但若是让她去写诗，那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于是舒雨微连忙摆手，想说话解释，却又不得不及时刹住。

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走到桌前，再次提笔写道：今日确实太晚，如大人所言，家中长辈会有所担心。改日有机会，小生定与大人一醉方休！

谢云偶遇知己，自是心潮澎湃，但他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悻悻地点了点头，看着舒雨微的目光中满是不舍：“那舍兄夜里回去的路上记得小心些，若是府门被锁，那你便来我这里！我这林间小院，随时为你打开。”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反倒叫舒雨微有些手足无措，她讪讪笑了笑，冲他拱手行了一礼，谢云也如是，随后，才转身，再度离开。

回去的路上，舒雨微双手合十，不断在心里默念：纳兰先生，我不是有意剽窃你的诗词，罪过罪过，但我以后可能还得这么干，您可千万别记恨我，我是真不会写诗。

她就这么一路默念着从林荫小道出来，借着月色，一步步朝医馆走去，然而行到半路，她却有些犹豫。

这里本就偏僻，离医馆又远。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的位置，不免担心这么折腾下来，今夜还能否回到府里去。所以思来想去，她决定直接回府。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舒雨微上手直接将脸上的肤蜡全部用手抠下来，因为不想耽误时间，她边走边抠，等到大街上时，脸上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被抠得干净，只是还有一些残渣留在上面。两只手搭在脸上来回揉搓，如此一来，也就差不多清理干净了，只待回去洗一洗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此时已经是到了入睡时间，街上的灯火都已经被熄灭，打更的人不断地在街上敲打锣鼓，从他的话语里，舒雨微能得知此时已然是二更天。不过，基本上晏谪江每日都是三更才会回屋休息，所以听到二更时，她也不免稍稍有些放心。

夜里寒凉，舒雨微穿得又少，这叫她不免加快了脚上的步伐。面前的巷口处突然走出来一个醉汉，那人手里还抱着一坛酒，身上的酒气极度浓厚。

她心中一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那人原是朝前走的，但当时的舒雨微离巷口十分近，于是他一出巷子，立刻便注意到了她。

那人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舒雨微，眯了眯眼，忽然大笑一声，话音里还带着十分浓郁的酒气：“哟，哪里来的小娘们，大晚上的还在这里游荡，是不是也是个没人要的小寡妇啊？来来来，跟哥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满口污言秽语，听得舒雨微真想一脚上去踹死他，但晏谪江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现她还没回去，未免他担心自己，舒雨微决定不与这个蠢货多耗费时间。

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她绕过此人快步离去。

但没成想那人却如此不依不饶，甚至将手中的酒坛朝舒雨微扔来。好在小悠突然出声，及时提醒了她，这才顺利的躲开了身后那人朝她扔来的酒坛。

“你你你你……你他娘的，敢瞪老子？！”

那人指着舒雨微，倒是没有想打她的举动，只是破口大骂，一句比一句难听。

“你可闭上你被臭水沟浸泡过的嘴吧！”舒雨微忍无可忍，喊的比他声音更大：“说你是2b，铅笔都不乐意！赶紧去晃晃你那脑袋，听听是不是大海的声音，就你这德行，还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简直比装修师傅都会装，可别秀你二百五的智商了！我告诉你，姐姐我不仅不是寡妇，我相公还又帅又有钱，整条京街的男人都不如他！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赶紧滚回你大风一刮就散架的劣质茅草屋去吧，别出来丢人了……”

她骂得正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

“雨微，好久不见。”

舒雨微一愣，骂人话戛然而止。

这声音……这声音是……

她呆在原地半晌，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手执白玉扇，含笑着拱手冲她言道：“如今，应该称呼你为小晏夫人了。”

舒雨微看着面前这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容颜，激动之余又生出几分愧疚，心情复杂。

“这大晚上的……五皇子怎么在这？”

想起在他府里遇刺的事情，以及后来从北宁回去的路上中毒。纵然已经过去许久，如今再见，她还是不免有些歉疚。尤其是在看见他如今的容颜沧桑，以及眼下的乌青，歉疚之余，又有些感慨。

他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脸上竟已如此沧桑疲倦，可见这几年，除了他与常承潇的斗争以外，应该还有不少令他烦忧的事情。

成大事，果真没有一条路是轻松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

纵然世事变迁，常承泽的眉眼中，仍是从前那副和善。如果说晏谪江的目光像暗夜中的悬月，魅惑勾心却令人恐惧，那么常承泽的目光，就如同世间的万千山河，温柔和煦，令人倍感温暖。

舒雨微低眉，讪笑一声，言道：“出来办点事情，没想到时辰没控制好，耽搁的太久，回去就晚了些。”

“你们二人说什么废话呢！”

喝醉的那人借着酒劲儿，显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地痞模样，说话便罢了，甚至还上手拉扯一下常承泽，斥声道：“老子看上的女人，要抢你也排队去！真是的……这这这这种事情，你们他娘的也跟老子抢！”

常承泽随手甩开他，却也没打算动手。他上前几步来到舒雨微身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她的手腕，却在半空又赶忙收回，与此同时，他面前的舒雨微也是向后退了两步。

常承泽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讪笑着出声解释：“对不住啊雨微，你这容颜如旧……和小时候的模样几乎一样，弄得我一下就忘了，如旧的你已是嫁为人妻。”

舒雨微浅浅一笑，一时也有些尴尬，忙摆手道：“无事，今夜还得多谢三皇子出手相助。”

常承泽伸手比了一个走的手势，舒雨微当下明白，便转身继续朝前走去，他紧随在侧，却又刻意地保持距离。

“其实今夜我不出现也无大碍。”他轻咳一声，又往一旁挪了几步，才继续道：“这人平日里也不这样，就是一喝酒就爱耍酒疯，他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回去以后也别跟晏谪江讲，否则按晏谪江的性子，他怕是见不到以后的太阳了。你若真在意的话，赶明儿他酒醒了，我叫他来给你赔个不是。”

舒雨微歪头看向他，尴尬感顿时荡然无存。蹙了蹙眉，她疑声问道：“五皇子可是认识那人？可我瞅他那样，似乎……并不认识殿下。”

“老样子了。”常承泽叹息一声，“他也是可怜人，自从妻子离世以后，便日日酗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得太多，这些年一喝醉就六亲不认。别说是我了，只要一喝醉，就是他女儿来了他都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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