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血祭（十六）
二人在路上堵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到禁毒支队时，天色已经晚了。
晚上八点，禁毒支队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
接待他们的是禁毒支队副队长，姓齐，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是望参第一次和人见上面。
齐副队人也挺年轻的，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名声在外，但实际见面，望参却发现这人和外边传的完全不符。
起初望参还以为齐副队长着一张毒贩见了就跑的硬汉脸，没想乍一眼过去，还以为是个阳光开朗的在校大学生，见了他们，便很热情地打招呼。不过听说齐副队也是三十五上下了，不说年龄真看不出来。
“齐语风，禁毒支队的副队长。”齐副队和望参握了手，看向司明堂，“这位是？”
“我们的犯罪心理顾问，司教授。”望参介绍道。
司明堂微微朝他颔首，两人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齐副队领着他们径直去了监控室，监控画面里，审讯室的人正盘问着一个男人。
“昨晚负责给事故货车装货的人，也是死者的工友。”齐语风靠坐在桌边，也不把他们当外人，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点了点画面里的男人，“你们上午发过来的其中一份监控里，也出现了这人。”
“我们审过一轮了，让他歇歇。”齐副队调了频道，把实时监控换成录像，按了下回放键，“这人说他和两位死者没有结仇，关系也不错。他自己也是货车司机，那天只是帮朋友装货。”
“朋友？”望参面露疑惑，像这种轮流搭档开车的工作，货自然也是这两人一块装的，怎么会让其他人装。这种苦力活，吃力不讨好。
“对。他说的朋友就是这两名死者。”齐语风点头，“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他也有自己的活要干，这举动确实是不合常理。”
“你要说是朋友吧，也不是胡编乱造。你们早上给我们的监控里，还真有一份，三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上。”齐语风说着，打开手边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指给望参看，“就这份。”
望参探头去看，那是一个相当昏暗的画面，但他一眼就辨认出来了，是昨天他走访的酒吧。三人歪坐在卡座里，就坐那，也不喝酒，却东倒西歪地，过了大概半小时，三人起身离开了监控范围。
望参眸中一凛，“这是吸毒了吧？”
齐语风点头，“没有吸毒的画面，但状态很像，我已经安排人去这家酒吧暗访了。”
“这也是我让你们来的原因，昨天傍晚你们去了这家酒吧后，凌晨就出事。”齐语风顿了顿，朝他扬起唇角，用明朗的声线揶揄道，“你们要找的凶手，不会和毒品有关吧？”
这事说起来还真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边，问题出就出在过于巧合。
望参一摊手，“要真是的话，还得劳烦副队和我们合作一段时间呢。”
齐副队笑了一声，没再扯淡，给他们简单说了一下目前从嫌疑人口中得到的信息：“他们是今天凌晨一点多才发车的，因为雨太大，推迟了出发时间。昨晚十点多装的货，嫌疑人负责做了收尾。”
齐语风站起身，抱起笔记本电脑，“来会议室吧，我们负责查案的小组刚探讨了一遍，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对应上的。”
会议室弥漫的烟味还没散，齐副队啪一声开了灯，把电脑往桌上一搁，走到窗边，把窗推开。
“我们禁毒支队只有缉毒经验，有些细节还是得你们看比较明白。”齐语风把白板推了过来，上边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卫星地图，“这是事发高速路段，事故地点是发生在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上标了红圈的位置。
这是一条盘山高速，算不上陡，弯道弧度并不是特别大。
“这里是高速入口。”齐副队拿笔做了个标记，“进高速的时间是凌晨快两点，三点多出的事故。”
“虽然说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意外事故，但这事一扯上毒品，我们也得多留个心眼，是吧望队？”齐语风侃了一下这起案子，试图让办案氛围轻松些。
望参朝他笑了笑，走到白板前，盯着那张地图看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正当他脑袋一片茫然时，只听司明堂问了一句。
“嫌疑人也是货车司机？”
“对。”
“这么说，嫌疑人对这段高速应该很熟悉的吧？”司明堂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望参一怔，那段监控他早上已经来来回回看十几遍了，却也没发觉异样。司明堂这一问，倒是把他点醒了。
他忙追问：“齐队，电脑里有案发当时的监控不，我确认个事。”
“有的。”齐语风坐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打开笔记本，点开那段视频，把电脑递给他。
望参接过电脑，屏幕上，是那段他记得滚瓜烂熟的视频：短短数秒内，那辆货车出现在画面中，紧接着侧翻了过去。
他往后退了几秒，按下暂停。
货车侧翻的那一侧，也就是右方后轮胎，明显受到挤压，车轮稍稍有些变形，压迫着地面。
“这箱货的摆放有问题。”望参一语中的，“齐队，这辆车从入高速开始的监控有吗？”
“前两个视频文件，你看看。”齐语风双手往后一撑，打量着望参，也不知道这刑侦支队的人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高速入口拍到的画面，这辆车的两个后轮还是齐平的。望参快速拖了下视频，随着时间的推移，右侧轮胎受挤压越来越明显。
望参心底了然，这手段，确实也只有常年开货车的人，才想得到了。
“司教授。”望参半抬起头，看向正侧身和他一块看监控的人，“你刚刚是看出来了吧？”
司明堂垂眼看着他，只递给他一个笑容，没答。
“怎么，你们看出什么来了？”齐语风一脸问号。缉毒方面他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专家，刑侦方面他就没这自信了。虽说也没多差，但还是比不上刑警专业。
“犯人，大概率就是你们正在审的这人了。”望参把电脑交还给对方，“问题就出在装货人身上，他利用这段盘山高速和货车完成了犯罪。”
望参拿起笔，就着白板上贴着的地图，勾出货车的行进路线。
“看出来了吗？”望参问，心情看上去不错。
齐语风歪着头，冥想了会，果断摇头，又状若生气地补充了一句：“不准笑，术业有专攻！”
本来望参不想笑的，倒是这话把他逗笑了。
“这盘山高速，虽然弯道弧度不大，但在行驶过程中，车辆一直保持着向□□斜的状态。”望参解释道，“所以走这段路的时候，货必须平稳地固定好。”
平时不走这种路，货都得牢牢固定好，才不会侧翻，更别说是走盘山高速了。
“装货的人，故意没固定这些货！？”齐语风讶然，瞪大了眼睛。
望参点头，“我猜测是固定了一部分，不然早就翻了。这些货是慢慢朝右边移过去的，依靠的就是这段路的走势。”
望参用手中的笔模拟着货车行进路径，“当右侧的重量达到临界点时，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当”一声，笔落到白板的卡槽上。
齐语风紧锁的眉舒展开，连连赞叹，“厉害啊望队，这都能想到。这才多久，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就破案了。”
望参只笑了笑，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司明堂。他会往这方向想，得亏司教授那一问。
“那，我们继续审那小子，看看能不能再从他嘴里挖出些别的东西。”齐副队站起身，也不和他们客气，“酒吧那边我们会继续盯着，到时候如果有线索交汇的地方，再联系了。”
从禁毒支队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事估计和我们的案子没什么关系。”望参走在前边，滴一声开了车锁，“我昨天去酒吧问这两人，当晚他俩就被灭口了，那酒吧有猫腻，老板做贼心虚，正好给我问到了。”
“但也不排除那酒吧的人和我们这起案子有联系。不过好在今晚不用再加班了，算是告一段落。”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后悔开的是公务车。这都大晚上了，他还得把车开回去，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一说出警，他条件反射就把公务车给开出来了。
望参拉开车门，看向司明堂，“我先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回局里。”
司明堂也没推拒，只是车还没开出禁毒支队大门，望队的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响了。
来电人是方欣，望参正开着车，便直接开了免提。
“参哥，技侦那边值班刑警来电话，让咱们去一趟。”
“什么事？”望参蹙了下眉，说实话他这会又困又饿，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过来了。同样没吃上饭的司教授，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凶手给刘晓匀打电话了。”方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却如一声惊雷，在安静的车内炸开。
“什么时候！？”
“十分钟前。那边已经做gps定位了，但因为时间太短，没来得及追踪到，凶手就把电话挂了。”方欣叹了口气，继而问，“你不是和司顾问去禁毒支队了吗？”
“对，我现在马上回去。”
说完，望参便挂了电话，踩了一脚油门，直奔刑侦支队。
“不用送我了，我和你回市局吧。”本闭着眼的司明堂忽然开口。
望参敛下眸，踟蹰了会，问道：“你明早有排课吗？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望队。”司明堂睁开眼，唤了他一声。
“嗯？”
“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司明堂看向他，“我答应你来支队做心理顾问，那破案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不需要顾及我。”
望参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对方说道：“我不是你领导，也算不上长辈，而且，你对江未济也不见得这么客气吧？”
“还是说……”司明堂顿了顿，笑起来，“你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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