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不可控
许诺没有回答她。
墨玉见她的神情，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又退了出去。
这两人真是一对儿，一个不吃饭，一个不吃药。
又独自坐了许久，许诺才缓缓起身，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莫氏总部员工数千，特别拨了一层作为员工休闲放松的场地，一共九间影音室，都是影院级别的存在。
许诺推开前面八间影音室的门，都是空的。
她在第九间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轻轻推开了门。
刚打开一条门缝，里面便有她记忆深处的笑声迎面而来。
许诺下意识就想走，但始终没能迈出脚，连带着推开门的那只手，也久久收不回来。
她是想看乐乐的，可一直以来，都被心底的那份愧疚给湮灭了。
门缝里不停地传来乐乐的声音，他在笑，在闹，在尖叫，在喊她：妈妈！妈妈！妈妈！
许诺终于忍不住，从门缝中里看了进去。
那些年他们母子过得不算很好，但她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乐乐，
大荧幕上，乐乐正在游乐场里跟别的小朋友玩耍，时不时地被数量射中，然后又反射回去，阿姨就跟在他的后面，拿着摄像机疯狂捕捉最美好的瞬间。
许诺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书，猛然间被他用水枪射了一下，接着便抬起头，向他做了个鬼脸，“怪兽要来啦！”
乐乐顿时又是尖叫又是大笑，母女俩在草坪上玩作一团。
这样的亲子时光少之又少，许诺特别后悔当初没有全露下来。
莫承此时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偶尔会克制不住地咳嗽几声，可是看着荧幕上又笑又闹的母子俩，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露出微笑。
荧幕上的画面已经播放了五个多小时，大数都是类似的场景，可是他却仿佛看不够，一遍又一遍，始终全神贯注地看着。
直至他身边忽然多了个人。
莫承转头，看见了许诺。
她静静地看着大荧幕，始终面容沉静。
直至荧幕上再度出现乐乐圆圆的小脸，画外音是阿姨对他说：“来，宝贝，我们给妈妈一个惊喜，等她一回来就能看到啦！”
于是乐乐立刻对着镜头笑了笑，等换上阿姨给他穿的小西服后，他又凑到镜头面前，瞪大了眼睛对着镜头，说：“妈咪，乐乐爱你，乐乐真的很爱很爱你，你也要一直爱乐乐哦。”
说完，他嘟起嘴来，亲到镜头上，一张小脸被镜头拉大到变形。
许诺忽然就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却有眼泪控制不住地再次落了下来。
莫承看见后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很爱你。”莫承说，“就跟你很爱他一样，我们的宝贝，真的很乖，很可爱。”
下一秒，许诺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任凭泪水倾注而下。
她还记得，乐乐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妈妈照顾乐乐那么辛苦，乐乐以后一定不会惹妈妈生气的，如果实在忍不了的话，乐乐就摸几下肚脐眼，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这是为什么呢？”她笑着问道。
“因为那是我跟妈妈相连的地方。”
看到她如此痛苦，莫承心都快疼死了，抬起两人中间的座椅扶手，又一次将她抱进了怀中。
她全身冰凉，而他的身体滚烫，中和起来的温度，舒服到令人恍惚。
她才二十几岁啊，却仿佛已经走过了半生。
这一生中，她遇到了把自己当小公主一样疼爱的父亲，把她当亲孙女疼爱的莫老爷子，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呵护的莫伯伯，还有把她当唯一朋友的陈嘉柔，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爱着她的，不掺一丝虚假。
她很感激，也很感动，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爱着她，她是值得被爱的。
至于莫承，在她还没有离开莫家之前，他是她全部的希望，不管经历多少波折，她都愿意一直陪他走下去。
可是最终，她的希望破灭了。
在失去他后，她已经失去太多太多，她曾经视他为唯一，以至于长久地不能走出失去他的困境。
初到M国的不安、害怕、失去跟妈妈重归于好的希望，因为怀孕而产生的担忧和恐惧，一切怀孕引起的生理反应……她那时才十八岁，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可在这种种情况下，每天要承受的压力足够压垮她。
可她还不能倒，她必须坚强起来！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会在没有人的深夜躲起来哭，那种情绪根本就忍不住。
明明已经心如死灰，却还是会在那些夜晚的梦境中见到他。
梦里，他还是她的希望。
可是醒来，现实里只有她，和肚子里那个孩子。
她一次次从梦境之中醒来，终于，接受了失去他的现实。
在那之后，孩子就成了她唯一的倚靠。
上天真是一点都不怜惜她，什么都要抢走。
她总是在失去，莫承如此，乐乐还是如此，孤家寡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学会自己面对一切时，他的怀抱却再一次出现了。
这个男人，在她离开的时候说不爱她，狠话说尽，她终于如了他的愿。
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能扯上关系？
五年前如此，五年前还是如此。
许诺并没有在莫承的怀里靠太久。
过往的伤痛骤然翻开，她终于没办法再逃避，便只能让自己接受。
她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许诺了，所以在情绪把控这上面，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很快清醒地脱离了莫承的怀抱，缩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大荧幕，任由眼泪悄无声息地漫过嘴角，最后滴在裤子上面。
莫承又一次伸出手来想要握住他时，许诺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莫承胸前的西装和衬衣还是湿的，不过数个小时，因为乐乐，她已经不可控地哭了两次。
可是他知道，还远远不够。
那些失去的伤痛，不是这两场痛苦就能宣泄完的。
大荧幕上又播放了数十张乐乐的照片和几段视频后，莫承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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