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冲囍
袁宝儿每日清醒的时候多了些，只是仍常常把古城认作他的父亲古青松，交代他一定要把丹凤山看护好。
“你看你这都当爹的人了，还是那么的不稳重，摔个跤怎么会把脸肿成那样。”袁宝儿道：“你啊你，总是让人操心，好在现在有了古樾，我就盼着你和榕妹子再给我添个小孙女，一儿一女的，多有福气。”
古城的脸色有些难看，嘴上仍是应一声：“好。”默默的把袁宝儿的药碗接过。
苏红秀在旁边看的有些心疼，袁宝儿近日里慢慢记起了儿子、儿媳妇、古樾、还有山上的兄弟们，可一直还未记起过古城。偏偏眼前被遗忘的，才是这段日子里陪在她身边的孩子。
刀疤老四急慌慌推门进来，苏红秀心里一惊，因着袁宝儿病重，游大夫已交代大伙儿让她多休息。他一向最敬重袁宝儿，只能是又出了大事了。
“大当家，咱们的人来报，猴头山的人往山上来了，约莫还有五里。”刀疤老四猛灌了一口水，等着袁宝儿拿主意：“这次他们找上门来，咱们打不打。”山谷变故后他心中就憋着一股火，每日里在山寨勤于操练，为的就是一雪前耻。
猴王山打的是恭贺婚礼的招牌，可今日是三月二十日，离二十九还有足足九天，想来是得了丹凤山遇袭，袁宝儿病重的消息，趁着机会夺了地盘，竟是连多等几日都不想了。
四梁八柱显然都知道了消息，跟进来一起商量。
众人都知道婚约只是当日袁宝儿推脱之词，为的是护住丹凤山全身而退，猴头山急着找出赤党邀功，对丹凤山又一直存有怀疑，无论他们是不是山谷之变的幕后主谋，这次上山都不会怀着好意。
“怎么和他们打。”垛爷最先反驳：“咱们刚折损了不少兄弟，大当家又病着，你知道猴头山这次带了多少人手，带了多少兵器，就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能侥幸得胜，但丹凤山的根基也要毁了。”
刀疤四叔冷哼道：“老秃子，你怕了，我可不怕。”
垛爷气的拍了桌子：“你说谁怕，我今天敢把话撂在这，丹凤山的兄弟们哪个都不怕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刀疤你这是匹夫之勇。”
“老秃子，你糊涂啊。”刀疤四叔道：“你以为那些人会这么好心，给你十年时间修身养性，他们这次就是趁你病要你命来了，与其让他们欺负到咱头上，不如和他们拼了。”
六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大当家，猴王山的朱山也带着人来了，正上山的路上。”
绿林规矩，弱肉强食，孙厨子在山谷中一个胳膊挂了彩，此刻也怒道：“奶奶的，听到孩子哭狼全扑过来了，看来这次是吃定咱们了。”
“天命如此，拼了就拼了。”花舌子吐一口唾沫：“咱们仓库里有几百斤火药，等他们全上来，咱们就把他们都困在一起，到时候火药一爆炸大伙儿同归于尽。”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丹凤山群情激愤，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袁宝儿听着他们讲话，眼神慢慢从涣散到清明，开口道：“不能打，你们都走。”
声音虽然虚弱，但威仪不减，她一旦开口，房间里的吵闹声立刻静了下来。
“我最近虽然糊涂，但是也知晓自己是生了重病了。”袁宝儿咳嗽两声，指了指身后的柜子：“趁着现在我还有些清醒，有个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今儿屋里没有外人，我就一并交代了。那后面有个密道，能一直通到后山，丹凤山不能在我手里死绝，弟兄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刀疤老四不解道：“大当家，你这是要我们当缩头乌龟吗？”
“密道里还有一些钱财，都是大伙儿平时攒起来的。”袁宝儿拍拍苏红秀道：“丹凤山的大事小情你最清楚，你给大伙儿都分了，各自好好过日子去吧。”
语气平静，竟是有些托孤之意。
苏红秀哭出声：“大当家，你这是说的什么丧气话，我无亲无故，总是要和你在一起。”
袁宝儿摸着她的头发道：“我已经老了，就留在这里了，在这里陪着我们家老头子，还有我的青松和榕妹子。”
“大当家不走，我也绝对不会走，我十几岁就跟着老掌柜上了山，这里就是我的家。”垛爷朗声道：“我看花舌子那个主意就极好。”
“对，我也不走。”
“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
“这次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老子做鬼也把他们全都带走。”
众人各个打定了主意，俱是要和四盟决一死战。
苏红秀悄悄扯过向小园，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钱袋子，轻声道：“园丫头，你不必把命搭在这儿，你去寻古樾，快走吧。”她心中早就把向小园当作亲生闺女，若她能安全离开，便遂了最终的心愿。
“大伙儿都不必走。”向小园道：“大伙儿也都不必死。”
她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四盟不是借着婚礼的名义来丹凤山探虚实的吗，那便操办一场婚礼，让他们寻不到错处。”
“可是古樾他现在回不来啊。”梁满仓急忙道：“四盟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还有他在。”向小园指向一个身影。
古城半边脸红肿，像个鹌鹑一样蹲在袁宝儿旁边，刚刚屋子里争吵的再厉害，他只是默不作声的分拣着药包。
花舌子最先反应过来，连声叫着：“对对对，天梯夺魁当日，大当家在四盟面前说阿园是孙媳妇，可没说是嫁的是哪个孙子，和古城成亲挑不出错处。”
梁满仓着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向小园截住他要说的话：“垛爷和四叔说的没错，四盟这次是包藏着祸心来的，越是存亡关头，越是要热热闹闹的办喜事，还得让他们以为咱们在山谷一战中丝毫无损，大获全胜，摸不清咱们丹凤山的底细怕了咱们。”
这个主意虽然荒唐，但却是当下能保全丹凤山的最好办法。
“园丫头，你真的愿意？”袁宝儿看着她，心情复杂。几个孩子之间的情谊她全看在心里，当日当众宣布向小园是孙媳妇，即是护她周全，也存了自己的私心。古樾心思敏感，又太重情义，和向小园是一对良配，现在阴差阳错的局面，虽解了丹凤山之困，但结果难免会让三个人伤心。
“嗯，奶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向小园点点头。
三月二十九的婚约，她当日并没有反驳，心中其实是对这个日子有些期翼的。和每一个闺中少女一样，她曾对自己未来的夫君走过无数次幻想，那个男人温柔又坚定，正义的有些傻气，他的眼睛像旖旎的星空，眉眼间全是眷恋的温柔，他离开时握着她的手说，二十九日前，我定是会努力赶回来的。他还说，一定守护好丹凤山。若没有这个婚礼，丹凤山顷刻间化为乌有。怪只怪，这世上，天不遂人意，有的人有的事终是阴差阳错。
“我，我不同意。”古城站起来，他直直的看着向小园。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群中光明正大的看她，婚姻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玩闹的事情，女子的名声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怎么竟会说出这样的主意。
向小园料到过古城的不满，但当众被拒婚，还是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下。心里感叹不久前自己下手太凶，把那个混不吝的脸打成了猪头，现如今报应就来了。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刀疤老四急忙上前宽慰古城：“这样能帮了丹凤山所有人，能帮了大当家，还能……”他没有说完，只是在古城肩上重重拍了几下。
铁牛冲进房来：“猴头山的宋二已经开始上山了，咱们的前哨说长背山和五爪山的人也在来的路上，还都扛着大箱子看着像是贺礼。”
众人的焦点都落在古城的身上。
“我，我，我答应。”古城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古城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倔脾气，袁宝儿曾和逗笑话说就他这般不会说话的阎罗样子，怕是以后都娶不上媳妇。当时众人都宽慰说真到那一天自然就会体贴了，可看他现下冷冰冰的态度，多忍不住为向小园多一份同情。
苏红秀打着圆场道：“来啊，丹凤山十几年来头一次办喜事，大家伙儿张罗起来。秀才，你现在就把婚礼的事项清单都列好，要干什么需要什么全都写清楚。厨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琢磨筵席，这次可得比过年那顿好啊，你可得拿出压箱底儿的本事。还有伍月，六猴你们几个，赶快动起来啊，平时小园姐小园姐叫的欢，关键时刻还不赶紧把红彩带都挂上啊，把整个丹凤山都挂满，所有地方都喜气洋洋的。”
袁宝儿心中也甚是高兴，偷偷摸了下眼角的泪水，招呼游大夫近身，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游大夫大惊，连连摆手说不可，见袁宝儿语气坚决，终是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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