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传家宝

刀疤老四年轻的时候非但脸上没刀疤，长得还有些俊俏。他爹死得早，娘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活不下去，刀疤老四排行最小，就把他卖给了地主家，从此晚上做苦力，白天去放牛。

        有天困极了打了个盹儿，醒了发现少了一头牛，满山野的遍寻不见，回去大概率要被地主老爷打死，干脆直接跑了。沿街要饭的时候遇到了丹凤山老掌柜，便跟着他到山上当了绺子。

        要论资历，熬到现在他算得上是元老级别。论能力，四梁八柱他打头阵。到如今竟然成了挑剩下的，还是被自己人从小疼大的那个小崽子给挑剩下的，刀疤四叔气的再喝一口闷酒，怒骂一句白眼狼没良心。

        门口有人敲门，刀疤老四装没听见。

        苏红秀的声音响起：“灯亮着呢，我知道你在屋里，出来。”

        刀疤老四的酒一下就醒了，下意识的拢了拢头发擦了一把脸，强自镇定的开了门。

        两壶烧刀子先递上来：“拿着，给你的。”苏红秀的语气不容拒绝。

        刀疤老四赶紧接过，紧紧的攥在手里，只要是她给的，毒药他也喝。

        “酒是古城给你赔不是的，既然收下了，就别跟孩子置气了。”

        合着她只是来当说客的，关系面子的事是两壶酒就能解决的吗，简直是妄想。刀疤老四要把酒递回去，被袁宝儿一抬眼，又讪讪的收回来。心里暗骂这小兔崽子倒是会找人，拿准了他不敢对苏红秀发脾气。

        “我说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这些年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了是吧。”苏红秀看到他满脸的不情愿：“那你说古城那孩子为啥不选你？”

        刀疤老四低声道：“他担心大当家，怕大家伙儿都下山了，留我在这里看好寨子。”

        古城第一次下套子是他教的，第一次下河摸鱼是他带的，第一次过道子也是跟在他后面。两兄弟爹妈没了之后，大当家花心思看护古樾，古城就相当于放养，整天不吭声的跟在他身边。两个人都不是多话之人，有时候在一起一整天，也说不了三句话，但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怎么可能瞧不出。

        苏红秀斜他一眼：“你倒也没老糊涂，那干嘛还那么小心眼，把孩子都吓着了。”

        救兵是古城搬的，酒却是古樾给的，早在古城开口之前，古樾就提着酒找上门来，央求她给兄弟俩做说客：“红秀姨，古城真的是长大了，这次反倒是我一门心思想着赢，你帮我们兄弟俩说些好话，只求四叔千万别生气。”

        不想让自己落下个为老不尊的形象，刀疤老四分辩道：“我……我气的不是自己没面子，我还不是担心古城那孩子，这次可不是小孩子家骑马打仗。”

        他叹口气，脸上遮不住的担心：“那个柳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当家找了他这么多年没踪影，再露面竟自己立了个小山头，听说近些年越来越成了一股势力不好对付。古樾那边倒不用担心，可是你看看古城手底下挑的那几个人，没一个能放心的，别说是赢他哥了，能不挂彩回来都是他有本事。”

        苏红秀时刻不忘自己做说客的责任：“所以才需要你帮着大当家一起，给大伙儿做接应啊。”

        刀疤老四所有的脾气都被噎了回去，从她敲门的那一刻，他就败下阵来了。

        丹凤山主要是花岗岩，垂直节理发育，放眼望去就是个石头山，侵蚀切割强烈，经年累月下来从山下看头顶峰林密布，脚下羊肠小道。向小圆突然觉得古城那个猴屁股山的说法粗俗但贴切，这两边滑不溜手的大石头可不就像屁股吗。

        这样的地势易守难攻，若是选好合适的埋伏，等货队经过的时候突然发起进攻，火力旺气势足，一锅端倒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柳鞭子对这里的地形也极为熟悉，他很可能选择别的路线经过，或者被包饺子后利用九曲十八弯的地形逃跑。

        “大当家收到的消息是说他们因为赶时间才冒险来闯丹凤山后山，所以他们应该会选择用时最少的这条路线。”向小园指向地形图。

        前脚刚有探子在丹凤山后山摸地形图，接着就要利用这里运送烟土，看来上次的那拨人和柳鞭子脱不了关系。

        这条最近的路线也分开了两个岔路口，一条山林密布，一条靠着陡峭悬崖。

        “他们很可能会选这条路。”向小园指着悬崖的方向：“这里虽然不大好走，但空间不是完全封闭，我们不好设埋伏，他们也能反击和逃跑。”

        孙厨子听不大懂但觉得很有道理，他是古城队伍里资历最老的，原本选了这个小丫头进来还觉得古城是瞎胡闹，现在看来确实有点用处。

        “那我们就选这里。”古城把埋伏的地点选在山林密布的那条：“不过为了保证货队一定会走这里，就需要在另一处做佯攻，逼着他们改变路线进埋伏圈。然后佯攻的队伍再从小路包抄过去，截住他们的另一个出路，和掩护的队伍一起包饺子。”

        既然要佯攻，人少了做不出效果，若是被对方看出内里虚无强势反击，形势瞬间反转无还手之力。

        秀才叔看看九颗人头，着实有些无奈：“战术是个好战术，人数着实不大够。”

        古城道：“人数是够的，加上古樾那边，人数足够。”

        “可是谁埋伏，谁佯攻，你们可是在争彩头啊。”孙厨子脱口而出。

        是啊，大当家说的是先截到货的算赢，若是货队开始就选了埋伏的那条路，佯攻的那队就失了先机。若是货队选了另一条路，佯攻的费了力气还把功劳都送到另一边。无论怎么看，都是埋伏的人有胜算。

        “咱们佯攻，他们埋伏。”古城很快下了决定：“秀才叔，你去找古樾他们说一下咱们的想法，问他们同不同意。”

        古樾选的队伍本来就多擅长安营扎寨的本事，定能挡的扎扎实实。自己这边的人选擅长探哨，设卡居多，佯攻最合适不过。而且好处越多危险越大，古樾那边承担的是对手的正面攻击，自己这边兵力较弱，要避免和对方硬碰硬。这样的安排，他相信古樾不会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古樾那边很快让秀才叔带来回信，就这么办。

        当天下午两人的队伍就开拔到了山下。古城命六猴选一棵最高的树，24小时盯在上面放哨，一旦看到货队的踪迹就第一时间传信。六猴的名字里不愧带个猴字，一转眼就身手灵活的爬了上去，身子完美掩藏在树冠里。

        炮爷也发挥老本行，友情支持了一些火药，炸了山上的石块堵在靠悬崖的路线上，帮忙堵住货队的去路。

        虽说是关系到二当家之位的比试，两兄弟倒没有那般剑拔弩张，似乎心中各自都更在意着其他的事情。

        队伍各种隐蔽的差不多了，古城拉住向小园，装作不经意的语气道：“打起来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

        向小园拍一下腰后别的壳子枪，昂首道：“瞧不起谁呢，姐姐的枪法不比你差。”她这次下山前领到一把属于自己的佩枪，武器在手说话都变得有底气，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再说了，我这还有一把匕首，削铁如泥，可厉害呢。”

        她从靴筒里拿出来炫耀，弹一下刀身，悠长又延绵不绝，越看越喜欢。

        古城只扫了一眼：“是古樾那家伙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向小园有些吃惊，这兄弟俩互相不搭理，私下里倒是把对方的老底都摸的挺清楚。

        古城冷哼一声：“我当然清楚。”

        这是古樾十六岁过生日那天，奶奶送给他的礼物，这把匕首最初是爷爷的，爷爷去世后奶奶一直当宝贝收着，现在又给了古樾。再后来没几天，古樾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留洋去了英什么颠。几个月后也到了自己的生日，他从早上就翘首以盼，还专门在奶奶卧室门口转了好几圈。转到第四圈的时候奶奶终于想起来今日是他的生日，给了他一个木盒，里面打开是个小木马。

        鬼才想玩小木马。

        从此每年生日他都不愿意呆在寨子里，早几天就呆在后山打猎不回来。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跟在你后面。”向小园郑重的说：“姐姐来保护你。”

        古樾送她匕首的时候交代她各种小心，还特别不放心弟弟古城，用意一定是相信她武艺高超让她助古城一臂之力。虽然古城脸色铁青的白了她一眼，到她一定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正是人一天中最累最乏的时候，最高的那棵树上有一茬阳光映射在山壁上，划个三角代表货队进到视野内了。划个大圆圈几条横线加三角，代表来人一共十三个人，两辆马车，上面都是大箱子。

        所有人的精力立刻紧绷起来，果不其然，他们选择了靠近山崖的路线。

        阳光划了个弧线，最前面带队的人也注意到了，他四十岁左右，精瘦身材，腰里缠着一条鞭子。本来已经自己此行够隐蔽的了，却还让对方得了消息，对着身后的货队叫道：“小心有埋伏。”

        与此同时古城设下的投石机关一齐发动，海碗大的石头一股脑朝货队砸过去。

        “冲啊。”古城第一个从战壕里跳出来：“姓柳的，你们拿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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