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偷袭
假皇帝的首级，是在卯时一刻绑到我身后的。
刺杀，是在卯时二刻开始的。
此时，大多营兵还在休息，慕天宁此番走明路带的人也不多，大多队伍早已派在天赤峰附近等待，而作为野猎的随从军，也不过四十人左右，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人数与战斗力上均不输于刺客。因此，刺客首领决定偷袭。
李野的侄子是此次要立首功的人，首领似乎十分顾及李野将军的面子，不惜亲自带了两个高手护着我这个假冒侄子去刺杀慕天宁。我手心出汗，这三人的实力肯定都在我之上，而慕天宁的实力我不甚了解，从先前夜里送剑的那番打斗来看，似乎也跟我差不多，要想在这三人的手里逃生，难度确然有些大。
思及此处，我暗暗摸出白羽送的催泪弹，放到最易取出的地方备着。
刺杀，就这么开始了。
深秋的凌晨异常寂静，微风拂过落叶的刷刷声显得尤为清晰。一众刺客借着昏暗的天光、踩着拂叶的声音节奏、如鬼魅般靠近树木掩映中的营帐，十来个简易营帐沿着半干涸的溪流沿溪而驻，一模一样的灰墨色，与天光几乎融为一体，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主账。
刺客自暗中将几只浸泡了毒药的兔子扔到营区附近，机警的猎犬闻声冲兔子发出动静的地方吠了几声，随即带着六个巡防的哨兵追到了某处，见到是兔子，哨兵松了口气，任猎犬咬住兔子的脖颈叼着，他们两两一组分散去排查异常。
刺客里安排了五人换上刺杀陈朝营队时扒下来的宿卫军服装，假装是陈朝的人，偷摸摸地靠近了他们堆放猎物的地方，假意偷猎物，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吸引了巡防的哨兵往这处赶。哨兵们见是陈朝的宿卫兵，便泄去了杀意，只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刚想问话，却见那些兵猛地转身，刀尖自哨兵脖子出划过，哨兵无声倒地……
而剩下的刺客们，便从旁处挨个营帐去探。锋利的匕首划过营帐一角，晨风扫叶的刷刷声刚巧掩住割布的声音，刺客动作无声，投入一管迷烟过后，里面的士兵便都昏睡了过去，刺客闪身进帐，抽出随身利刃一刀一个，将昏睡的士兵抹了脖子。
血腥味随着迷烟与晨雾的游动，逐渐扩散。
如此杀尽了三个营帐的人后，终于引起周兵的警惕，有人惊呼有刺客，不过瞬息的功夫，便见剩余的三十多个人奔出了营帐，纷纷亮出武器，寻找着刺客进行反击。
刺客们仍在躲，四处做出动静，将周兵们分散开来，而刺客首领带着两个高手和我这个冒牌侄子躲在暗处，终于在纷乱中定出目标——那个始终没有人出来、周边却有六七个卫兵拔剑守护的营帐，大概就是慕天宁的营帐。
首领一个眼神过去，那两大高手提着剑就去与那几个兵厮杀，而他突然提起我背后的衣领便带着我飞奔进入营帐中。
迎面便是一道寒光劈面，我险险躲过，见慕天宁提着剑又开始了第二次击杀。首领一刀拦在我身前，刀剑交接间电光一闪，我寻机滚到一旁，抽出了月破剑就着慕天宁的剑气转身刺向首领，首领差点被刺，眼里一惊，随后就是冒火地问候：“你他娘的有毛病不是，你砍谁呢？！”
显然，他完全理解不了李野将军的侄子为什么会反水这件事。
而慕天宁则聪明得多，自我掏出月破剑的一瞬间，他大概就猜出了我是谁。我来不及解释，一边与首领打斗，一边冲慕天宁喊：“这是贼首，要生擒！”
他没有答话，专心与那首领缠斗，不让那人有任何的喘息机会。
杀贼容易生擒难，但若要证明幕后黑手是谁，揭露慕乾朗父子的阴谋，必须要生擒。
首领似乎想到了什么，已经不再恋战，一心想取下我身后的匣子，让其落在慕天宁的帐中。而对于这种行为，其实也不难理解，经过一夜的思考以及刺客们方才的行为，我大致能够猜得出他们想编造的故事——陈朝宇文安的队伍想去慕天宁的队里偷盗猎物，被发现后两军起了争执，慕天宁早有篡位与吞并天下的野心，借机杀了陈朝小皇帝陷老国主于不义，逼迫老国主退位……而死里逃生的宿卫军指挥使秦商大人以及落在周军营地里的皇帝人头，都是证据……
一个漏洞百出并不怎么完美的故事，只有身处当局的主角尽数死去，才能死无对证。
所以，宇文安和慕天宁都该死。
而要破此局，必须要生擒这个刺客头子，只有他才是关键。我本没敢想这件事可以如此化解，因为我原先不确定我和慕天宁两人能不能打的过那三个高手，护住慕天宁逃走就行。但现在，两对三变成了两打一，灵光一现间我便改变了初衷。
果然，人都是比较贪心的。
慕天宁动作干脆利落，在我胡思乱想之间他竟然已经绑住了首领将其敲晕扛在了肩头。
我来不及惊讶，便见他冷静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我心下奇怪：“什么样子？”
他淡淡地开口：“李野的侄子李商，他怎么了？”
“哦，原来他叫李商。”我淡淡地答道，“他死了。”
“哦。”他亦淡淡地回了一个字，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沉思，不明所以。
“接下来怎么办，你的人就这些么？外面还是四十来个刺客，都是高手。”我问道。
“四十来个？”他眉头皱皱，“既然想杀尽你我，单你我明面上带的人都八十多，刺客会只有四十多个么？”
他话音刚落，我便想起昨日刺客围猎我们时的阵仗，的确不像是几十人的队伍。
“这个刺客还不是头子？！”我厌恶地盯住了他，突觉有些惋惜。
慕天宁摇头：“李野最看中的二把手，夜枭军总团练崔实，大概率是贼首，你运气不错。”
我松了口气，正要问话，却听他又微叹了口气：“但李商不该死，不过死也死了，李野这个人终究无缘收归我所用。他膝下无子，本来挺看重这个侄子。”
一句话，我便知李野这个人不简单，慕天宁大约曾想过收归他，为自己所用。而李商被我杀了，慕天宁若想同我结盟，李野必定不能百分百赞同，所以慕天宁才会这样说。
对此，我觉得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或是抱歉的，毕竟，我杀那人之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纵然知道，大概率该杀还是得杀的，否则这个崔实也没办法落到我们手里。
“想要证明刺客是慕天兆的人，崔实是关键。可有办法让他反水？”我转移了话题。
他略思考，摇头：“目前没想到，我本想着把你平安带到上京证明我不是杀你的人即可，我没有料到你能把这个人送到跟前。崔实这个人有些愚忠，忠于李野。”
得，又是李野。意思就是不好反水。
我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突然有了个主意。
“我们带着崔实一起走，你就喊我李商，现在李商是你的人了。”
他眼眸一亮，嘴角轻轻牵出一丝欣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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