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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行宫夜宴


秋风掠过,傍晚的野外是有些凉意,午饭过后,大军就地休息,直到日暮西沉时,一队西域模样的仪仗队缓缓走来。

        逆着漫天暮色霞光,声声银铃清脆,一群身穿西域长裙、蒙着面纱的西域美女打头阵,骑着马而来,马队后面是一辆奢华的金白相间的马车,十六批马驮着一辆车,圆形的车厢三面留空,挂着茜纱帐,隐约可见纱帐后一年轻俊秀的男子,身边依偎着数个美人,一边行进,一边饮酒作乐,还隐隐传来妩媚的歌声。

        白羽靠在树上睡觉,最先发现这支队伍,眯着眼睛瞧了瞧,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翻身下了树,大步走来掀开帘子道:“看样子沧国的二郡王到了。”

        我伸了伸懒腰:“那慕老头子也该来了。否则,他未来的亲家可能也进不了城呢。”

        白羽没答话,却是在马车里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

        他头也不抬:“沧国那个老二看着长得不错,我得补个妆先,咱输人不输阵。”

        我嘴角抽了抽。

        “哪里见得我们输人?”

        他抬起头颇为认真:“颜值碾压,对方来了不下六十个美人。”

        “……”

        说话间,队伍似乎已经赶到城门口,与陈朝的大军相遇,约摸过了会儿,外面果然来人喊话:“微臣沧国瑜凌霄,拜见天朝陛下,不知是否有幸瞻仰一下天子的威严?”

        白羽忍住笑:“看,果然一来就想看你长什么样。怎么,你要不要补个妆?”

        我白他一眼没答话,招呼侍者拉开帘子。

        一双斜长的桃花眼,映着星星点点的霞光投了过来,眼神中略带笑意,轻浮地打量过来。我毫不客气地反盯回去,嘴角一笑:“久仰大名,二郡王果然倾国倾城色。”

        对方没有恼怒,反而笑着接受,微微俯身做了个礼:“多谢陛下。陛下也如传言一般,年少有为,十分亲民,竟在此等着微臣一道进城,微臣实在荣幸。”

        是很荣幸。我心下里冷笑:慕老头子的目的不就是跟我下马威么?让陈朝仪仗队同沧国一道入城,贬低陈朝,以显示自己的威严地位——

        实在是……小孩子的脾气。

        我笑了笑:“既然二郡王说朕亲民,朕便做个更亲民的邀约,不知是否有幸能邀二郡王同乘一辆马车入城,以显陈沧情谊深厚。”

        瑜凌霄愣了愣,很快恢复脸上的笑意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微臣倍感荣幸。”

        掌灯时分,城墙上挂起灯笼,城门打开,一派灯火通明,而传说中的周国国主慕乾朗终于姗姗来迟,带着不过二十多人的队伍,坐着软轿而来。

        五千禁兵留在城外原地驻扎,四万大军随慕天兆前往牧场营区驻扎,唯有百人宿卫军由其总指挥秦商带队随我进城,白羽同在其中。

        周国的欢迎宴设在白川行宫——自带温泉的天池岭上,伴着温泉的阵阵热浪,倒是十分暖和。行宫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宴席摆在露天的天池台上,俯视便可见全城景貌,星光与灯光相辉映,歌舞与丝竹相应和。

        瑜凌霄带来的舞姬颇擅长跳舞,开宴前却已在瑜凌霄身边跳了起来,瑜凌霄也不负风流之名,斜靠在榻上,挑逗着美人。白羽打着扇子,坐在我这边干叹气。

        慕天兆送完大军回到行宫,换了身衣服也入了席,周国三郡王慕天习紧随其后入席,我下意识地往后望了望,看见慕亥与慕天宁坐在挺远的地方,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冷淡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我自觉没趣,便也歇了打招呼的心思。

        唯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是:慕天宁这家伙,似乎长个子了,看来体内毒素已清,过得不错。

        随后,慕乾朗带着妻妾入席,宴席正式开始。

        慕乾朗先是举杯,说了一番场面话,假模假样地道了声抱歉,有失远迎之类的话,一只烤全羊被抬入宴席,分送到各个席面,紧接着歌舞陆续进场,侍女斟酒,一片祥和热闹。

        酒过三巡,慕老头子终于将话题绕道了正题上——

        “今日请陛下前来,有两件事想麻烦陛下——其一,慕氏这边有一些欠条,想请陛下主持公道,清算一番;其二,是件喜事,想请陛下为犬子的婚事掌掌眼。”

        我放下酒盅,微微一笑:“国主客气,朕不过十几岁年纪,登基不过一年,这般大事,委实不敢代劳,既然当初先祖将周国国事全权交托慕氏家族,我宇文家的又怎敢越俎代庖?”

        慕乾朗举杯:“天朝为君,周为臣。凡此大事,当先问过陛下。”

        “哦?”我假装糊涂,“国主怎不早说,陈朝大事皆朕叔父白厌太尉一手操劳,朕还在学习期,此番还以为是单纯地出来放放风,猎些野味尝尝呢。”

        “野猎自然少不得陛下,只是秋猎归秋猎,事情归事情。何况,慕氏所持欠条,也与陈朝有关,甚至与陛下有关,自当由陛下开口,看看该如何处理。”

        “哦?什么欠条?朕若没记错,朕这是第一次有幸见到国主,此前似乎并无交集,遑论借钱。不知国主的欠条,从何谈起?”

        慕老头子摸了摸胡子,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慕氏这里有几份盖着天朝玉玺的契约,不知陛下可否辨辨真假。”

        说话间,便有两个太监抬着几份契书,当着我的面展开,我眯了眯眼,招呼:“凑近点,看不清。”

        “陛下只消看看这契书上的玉玺是否是真,内容么,我可以给陛下说说。”慕乾朗款款道来,“当初,天朝帝位未定,陛下尚未即位,几位王爷说,为了稳定朝中的局势,早日让百姓安定下来,需要大笔财力支持便以未来天子之名,将燕北十六州借给周国,抵押了百万量黄金玉器、珍贵药材以及我周国的十万兵力,然,如今帝位已定,且不论在子午之乱中我周国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一个都没回来不说,这借出去的黄金、药材等,也不见天朝奉还。这不,特地想来问问陛下,这笔账,天朝是预备还,还是拿燕北十六州抵?”

        宴会一时陷入沉默,我捏住酒盅,喝了一口,缓缓敲着桌子想着该如何回话。老实说,这般二选一的题,哪个选项我都不想选。若是还钱,目前陈朝重建正是需要钱的时候,铁定拿不出这些,若是赔地——呵,燕北十六州地势特殊,刚巧是陈朝隔开周沧领地的过渡地段,若是拱手相让,那北境的统治权便与陈朝无关了,更何况——若是我没记错,沧国二郡王瑜凌霄此番正是来周国提亲的,虎狼之心,路人可见。

        我丢下杯子,看向慕乾朗,轻笑:“国主真是热心肠。殊不知我那几位皇叔,本就是乱臣贼子,国主借钱借兵,如今当着朕的面提起这些旧事,是打算要自首?国主可知勾结乱军祸乱朝纲是何罪名?”

        “你!”慕乾朗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发难,而也不出所料,这话音刚落,四周的侍兵几乎同时拔剑,针锋相对。

        宴席丝竹声顿止。所有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堂堂天朝天子,竟想赖账?”

        “赖账?”我笑了笑,“朕年纪小,竟听不懂国主所言。有借有还天经地义,有借无还视为赖账。朕不曾签字借债,何谈还债?”

        “天朝玉玺玉印是真,这债,你们陈朝赖不掉。无论谁做了天子,都得认。”慕乾朗仍是咄咄相逼,白羽在一旁晃了晃扇子,调笑:“看来,这白川行宫是一趟鸿门宴。”

        “然而——”他缓缓勾了勾嘴角,“就得看看周老国主有胆量设下这鸿门宴逼债,还有没有胆量弑君?城外十几万陈朝大军怕是不太同意,如今陈朝就剩陛下一个皇族血脉,可是精贵得很。”

        “大胆!以下犯上,欺君弑君!周国这是要反了么?!”季白如闻言暴怒,掀了桌子便站起来。白羽赶忙摆手安慰老季,夸张地安慰:“老季啊,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此言差矣。”我斟了杯酒轻笑,“正是精贵,所以国主才认为如此相逼会有用,至少朕应该顾及宇文家的最后一个血脉,十分爱命才是。然而,殊不知,朕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命有多精贵。”

        “两年前,朕,从未想过活着要离开神医谷。”我笑着看向他,“不然,国主以为朕为何来这鸿门宴?两年前,那头黑熊没能要了朕的命,不晓得今日,国主有没有这么个本事?只不过朕死了也没用,如今朕年纪小,国事处理权在白太尉手里,死了,燕北十六州也姓不了周。”

        “换言之,周国主你,请错人了啊。”

        他该请的,应是陈朝一等公爵、太尉白厌才是。若真能如此,我恐怕还可以考虑一下同周国结盟来着。只可惜,这个慕乾朗,心太急了些。

        既想要钱要地,又想要个好听的名声,虽说帝王之道,亦有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先例,但俗话也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我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闲闲地看着他,寸步不让。

        “周国国主发出邀约,邀天朝天子赴白川秋猎,若天子不幸在此罹难,对周国也并非好事。”一直沉默的慕亥突然起身圆场,“我们国主并非刻意刁难,事情总要解决,不如双方先收了兵器,谈谈该如何解决才是。”

        “哦?慕二爷这么说,是有法子?”白羽一脸好奇。

        “微臣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他起身上前,躬身行礼,“周国曾借陈朝大笔钱财物帛与兵马是事实,是当初且为了帮助安定朝中局势,后来局势平稳,天朝没有归还这笔借款,也是事实。只是如今天朝正值用钱之际,我们国主本想借代管被抵押的十六州,放弃索要这笔钱财,为陛下减压,却不曾想有这么个误会。如今,既然十六州归属问题尚不明确,恰好又赶上秋猎,不如请陛下与国主将十六州的归属当做此次秋猎的彩头,全凭实力获取?具体能争得多少,全看双方实力,如何?如此便不用僵持,也免得双方大动干戈,殃及百姓?”

        “那所有欠款一笔勾销?”慕老头子皱紧眉头。慕亥躬身:“属国进贡财物给天朝,本是义务。”

        “那朕的燕北十六州就要平白送出去一些?”我冷冷一笑。慕亥继续躬身:“天朝赏赐属国,可显天朝风范,可安属国之心,臣以为未尝不可。”

        “如此看来,似乎这还真是唯一一条行得通的法子。”我眯了眯眼,看着始终客客气气不动声色的慕亥说道,“也罢,看在慕二爷曾经教过朕两年的恩情上,朕同意这个提议。”

        慕老头子也命人收了兵器:“既然陛下都这般开口了,周国也无话可说,多谢陛下体谅。”

        “哎哟,玩得这么大?”一直醉醺醺的沧国二郡王瑜凌霄揉了揉眼睛,似乎这才醒过来,笑道:“这回秋猎着实刺激。既然天朝与周国都如此有诚意,沧国不凑这个热闹实在是有点可惜。不如加我们一个。”

        众人视线随即被吸引过去。白羽嘲笑:“天朝与周国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不知沧国的诚意是?”

        瑜凌霄勾了勾桃花眼,斜靠在榻上,指挥着文官记录:“沧国愿以长公主为彩头,西北漠原十个城池、千匹良驹、万件珠宝、三万奴仆为嫁妆,愿与最终取胜方结永世之好。”

        “反正我这趟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姑姑嫁出去,至于嫁给周国王室,还是天朝皇室,似乎都不错。”他闲闲地问道,“不知这个彩头,诚意可足?”

        “二郡王倒是打了个好算盘。”我笑笑,却并未挑破,燕北十六州胜在地理位置特殊,本身并不富足,与其让周获取的多,不如多个沧国牵制一下,也未尝不可。

        至于沧国的如意算盘,我也清楚得很:沧国以游牧为主,冬季少粮,漠原一带的城池本都是穷乡僻壤,百姓活不下去,作为嫁妆嫁给周或陈,都少了些负担,还能捞一笔彩礼,过个冬。这种趁火打劫的做派,也只有沧国能干得出来,正如当初子午之乱时的趁火打劫一般。

        “二郡王诚意十足,朕以为可以。不知周国主是何意见?”

        “陛下如此开口,周国自然不敢有意见。”

        “那么如此,就期待明日的秋猎了。祝各位好运。”我举杯朝向慕老头子,众人齐齐举杯,丝竹如旧,宴会再次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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