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噩梦开端
今年的秋老虎在一场连绵三天的阴雨后到来，烈日灼灼，将三天阴雨带来的凉爽蒸发殆尽。
李岑开车，三人一起来到了a市的长虹大桥下。
桥下是一片杂草地，草不深刚刚过脚踝，但乌黑的烂泥还是让岳琪觉得恶心，尤其是下了三天阴雨后河边的淤泥，又烂又臭更让人恶心。她的高跟鞋一不小心就陷进泥里，戳出一个个细细的洞。
每一次鞋陷进去，她都要使好大的劲才能弄出来。一不小心身体失去平衡，都是一旁的葛余手疾眼快搀扶住了她。
岳琪走走停停，却又始终不肯把鞋脱下。李岑走在二人前面，时而回头，却也只冷眼看着，不肯帮一帮岳琪。
放岳琪的鞋再次陷进泥里时，葛余试探着说道：“岳琪，要不你把鞋脱了吧，要是你嫌泥地脏，我可以把我的鞋子给你。我小时候经常去河边，不怕脏。”
葛余一边搀扶着岳琪，一边抬起脚，准备脱鞋。
岳琪下意识得把视线到了李岑的脚上，澄亮的棕色复古皮鞋，此时满是泥泞，连裤腿上都扒着淅淅沥沥的泥土块。
葛余的鞋更不用说了。
岳琪的脸颊微微的发烫，她瞥向还在解鞋带的葛余，稍稍拔高音调，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脱鞋走！”
说完又放低声调，补充一句，“我不是嫌脏，是有虫子。”
说完，她便脱下了高跟鞋，赤脚踩在了泥地上。淤泥瞬间爬上了她白皙干净的脚背。
“你应该担心的是碎玻璃，而不是虫子。”李岑将脚下的皮鞋脱下来，丢到岳琪脚边，独自往前走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把葛余叫走，“葛余，跟上。”
葛余哪敢不从，他笑着放开岳琪，快步跟上李岑的步伐。
长虹大桥的第三个桥墩紧挨着河水，桥墩一面是陆地，一面是河面。风将水面上的冷空气吹到桥下，凉爽中有带着些桥墩水泥柱的冰冷。
再加上淤泥的臭味，漂浮堆积在一起的垃圾，这里就是一座城市中心的边缘地带。
在离河面较远的桥墩下，还卧着五六条流浪狗，它们对三位闯入者龇牙发出低吟恐吓，凶狠的眼神似要立刻扑上来撕咬。
岳琪立刻躲到了李岑的身后，葛余把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长棍上，正当他想冲过去抄起长棍打跑这些凶狠的流浪狗时，这些狗又发出呜咽的低吟跑开了。
原来是李岑用脚踢起了地上的石子，吓跑了流浪狗。
见狗跑远了，岳琪忍不住埋怨了两句，“那人可真会选地方。”
三人把四周环境都看了一边，确定好无误后三人又去了堤岸边的一处咖啡馆。
这个咖啡馆有一处角落恰好能看到桥墩。到时候李岑和葛余便会坐在此处时刻观察着。
但早上5点咖啡馆是不会开门营业的，得亏李岑用了近五倍的薪资诱惑，让服务员早上来加个早班。
李岑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能花较少的钱做成的事，他绝不会花大钱。动不动就花钱买下不需要的东西，那是暴发户的撒币行为。
之后三人便一起来到了李岑在a市的公寓。依照李岑原本的意思，他是不打算让葛余和岳琪入住他在a市的公寓的，但理智告诉他，此时三人最好不要分开行动。住酒店多少差点儿保障。
岳琪第一次来李岑在a市的公寓，这个房子的装修太暗了，这是她唯一的感觉。隐约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在岳琪住进公寓唯二的房间后，便留下和葛余和李岑面面相觑了。
葛余在等待李岑对自己的安排。
谁知道李岑开口居然是说：“去楼下给我买点儿药。”说着他便俯身小心翼翼地脱下了袜子，咬着牙从脚底扯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图钉。
葛余立刻上前想仔细看看他的伤势，却被李岑拒绝。
葛余急切地说道：“不行，我们得去医院！”
李岑却摇摇头，道：“别耽误事，先去买点碘伏消毒，明天事情办完了再去。”
李岑的决定葛余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在下楼买药的时候多买些。什么白药，软膏，医师建议的药他买，包装上有消炎功能的外用药他也买。
待他回到公寓时，手里提着一大袋药，以及清爽甜腻的冰粉。
冰粉这种食物，李岑没见过也没吃过。
褐色的液体上面撒满配料，五颜六色的，下面则堆着一堆碎冰，摸起来就已经很冰凉了。
葛余给李岑上完药后，把这碗冰粉推到他的面前，说道：“很好吃的，岑哥，你尝尝。”
李岑瞥了一眼，说道：“这是什么？”
“冰粉，里面有葡萄干和红糖，酸酸甜甜的，又有冰，好吃又解暑。”冰粉作用葛余八岁之前夏日里最期盼的食物，自然是有千般好。
李岑有些怀疑，塑料小碗装着的食物，在他眼里都是不正规的，“你在哪儿买的？”
“我看到药店里有人在吃，就问了下，一路找过去的，是个小摊子。”
李岑在a市的这个公寓濒临市中心，距离商业街、小吃街都很近，葛余走了十多分钟就找到了。
李岑的目光从冰粉上转移到葛余的身上，“你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葛余点点头，“岑哥你尝尝，很好吃的。”
这下李岑终于端起了那碗冰粉，塑料勺子在他手里都显得没有那么廉价了。
葛余满怀期待地等待李岑对这碗冰粉做出评价，哪怕李岑最后只说了一句“还不错”，葛余都觉得这是李岑能给出的最高的评价。毕竟当年李岑对厨娘的巧克力蛋糕，也只说了一句“还不错”。
岳琪推开房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场暧昧而怪异的戏码——葛余盘着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笑容深入眼底，酒窝似溺有醇酒，让人沉醉，而李岑则坐在低矮的沙发上，难得收敛起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与锋芒，表情可谓柔和与纵容。
明明是如恋人相处般温情缱绻的时刻，二人的手足之间又透露着拘谨——葛余的手始终都放在自己的腿上，嘴角的弧度也明显有点拘谨，李岑翘着二郎腿，有抗拒与保持距离的意味。二人的眼神始终没有丝毫触碰。
岳琪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引得二人注意，“晚上我们点外卖吧，我请客。”
葛余怎么好意思让岳琪请客呢？他连忙掏出手机，订了些清淡的食物。
夜晚降临时，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葛余被心事缠绕，睡不着觉，坐起身来，给李期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听。
电话那头的李期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哥你有什么事就快说！”
说着电话里便传来闷闷的打斗的声音，以及李期重重的呼吸声。
葛余连忙问道：“李期！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你又在和人打架吗？”
半晌那边也没有回话，直到电话里传来傅亦珏的声音，“你给我老实点儿！”
葛余大惊，李期在傅亦珏那儿！“傅亦珏！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为难我弟弟！”
也许是葛余呼喊的声音太大声，傅亦珏听到了。
只听傅亦珏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管好，你弟弟！他现在，连我交朋友，都要管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什么人了！”
紧接着便隐隐约约地传来李期的声音，“我就要管！我就是，喜欢，你……”再然后电话便被掐断。
葛余赶紧又拨了过去，接连两三个，都无人接听。
葛余焦急的大声说话的声音，把岳琪和李岑都引了出来，但葛余又不敢把李期单恋傅亦珏的事说出来，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一夜，他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4点钟的闹钟响起，葛余竟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这一次岳琪换上了运动鞋。
黎明的气温偏低，岳琪穿上了一件针织衫，在下到河岸边之前，她随手捡了一根棍子，兜里电击器也时刻准备着。
黑漆漆的桥墩，像一个通往异次元的大门，在决定走入这个大门之前，岳琪随手捡起几块石头砸了过去。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攻击那人，而是为了确定桥墩下是否还有流浪狗。
几块石头丢过去，黑暗中只有石头撞击到水泥桥墩发出的清脆声响。
岳琪这才放下心，慢慢往桥墩下走去。
她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三十多分钟，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岳琪蹙着眉头，来回踱步。
这桥墩下淤泥的臭味比昨天更胜，黎明的气温本就偏低，再加上河风，岳琪将身上的针织衫稍稍拉拢了一些，又站到桥墩后，躲避河风。
那股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连河风都吹不散，岳琪觉得这股味道似乎不是从淤泥地里传来的，更像是从身后传来的。
她大着胆子，把头支出桥墩，往桥墩浸泡在河水里的那一面看去，昏昏沉沉的天色里，河水泛着清光，森冷的如同可怖的噩梦。岳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双青白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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