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深仇大恨3
那天晚上，李岑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家。
葛余把头埋在被子里静听李岑上楼的动作。直到整栋别墅再次陷入沉静，葛余蒙在被子里长舒了一口气。他拿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调了一个早上6点的闹钟，而后沉沉睡去。
一大早葛余就和母亲葛芸莉在厨房里忙活。
早上8点，李岑穿上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正要出门，葛余立刻端出一碗砂锅粥，道：“哥，你吃点儿早饭再走吧！不烫，已经晾了好一会儿了。”
一碗正宗的砂锅粥，光是大米浸泡就需要半小时，再加上做和晾凉的时间，最少也得花一个半小时。本来急着赶往公司的李岑停下了脚步，又在家多停留了十多分钟。
“上午我会先去公司，大概11点左右才能赶到医院。”葛余立刻明白李岑的意思，岑哥是让他在11点把午饭送到医院。
葛余温和地笑着点头应下。
待李岑离开后，葛芸莉才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把手里还带着泥的山药丢到葛余的手上，对着李岑离去的背影甩出一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大忙人一个咯！还得准时准点。”
彼时厨娘已经被葛芸莉支走，所以她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葛余立刻把昨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告诉给了母亲，他想告诉母亲，李岑是在帮他们，可葛芸莉却不这样认为，“谁知道宏哥有没有吃呐！反正我们也进不去，看不到，吃没吃好与坏全凭李岑的嘴，说不定他就是想借花献佛！”
如今李岑在葛芸莉的心目中就是这个世上心机最深的人，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李岑，“我可告诉你，葛余，今天你去医院，一定要亲眼见着你爸把饭吃下去，才准回来哈！还有，李岑你给我看紧点儿！等我们事儿成了，你都成凤凰了，想要什么样的凤凰没有啊？何必就死盯着一只秃毛凤凰？”
葛余把手泡在流动的温水里，即使水流在不断的冲刷，山药分泌的粘液还是让他的手痒痒的，他挠的是手，泛红刺痛的却是心。
像葛芸莉这种毫不挑剔的慕强者，是没办法理解葛余的，就像是一株茶花树，葛芸莉爱的是这株树，她只认根不认花，可葛余不一样，葛余爱的是那唯一的一朵花，它盛开极艳时他爱，它凋零成泥时他也爱。
葛余不能评判这两种观念的优劣，因为人各有志，所以对于母亲的误解，他不置一词。并且，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母亲的那种乐观。
“妈，记得给哥的那份别放蒜。”葛余一边洗菜一边提醒葛芸莉。
葛芸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知道啦知道啦！”
中午十一点，葛余准时到达医院，他来得早了李岑还没有到。在门口坐了半小时，李岑才匆匆赶到。
相较于早晨出门时，李岑的西装有了褶皱，但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了许多。
葛余把手里的其中一个食盒递给李岑，道：“今天炖了甲鱼汤，里面有山药和香菇，对爸爸的病有好处。”
李岑扫了一眼葛余手里的另一个食盒，道：“那个呢？”
葛余扯动了一下嘴角，用试探一般语气说道：“不知道哥你有没有吃，多备了一份？”
李岑抬眼，没有回答，转身进入病房。
通过门上的玻璃窗，葛余亲眼见着李岑把食盒打开，然后一勺一勺缓慢而有规律地给帘子后面的人喂饭，虽然没有亲眼见着李父，但整个病房除了李父，没人需要李岑喂饭。
李父吃饭的速度很慢，这也和他的病有关。一个小时后，李父才算是吃完饭。
李岑拿出还剩点儿汤的食盒，交给葛余。
也怪李父的疑心病太重，不然这种琐碎的事自有看护料理。
李岑将葛余带到这层楼的家属专用休息室，然后打开那个未动的食盒，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这个食盒的保温功能出人意料的好。
葛余第一次知道这层楼还有这么一个家属专属的房间，里面就像一间筒子公寓，有床有餐桌有电视有冰箱，甚至最里面还有一间小厨房，葛余第一次为有钱发出感叹。
盛夏沉闷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下来，地上凭空多出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像沙漠中的星空银河，璀璨而沉寂。
点点光芒如钻石般闪耀，星光被拉长，而后爆开，葛余用没有拿筷子的左手揉了揉眼，光太亮就会刺眼，时光太慢就会让人难以忍耐。
就在葛余就要忍耐不住时，李岑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学呢？”
距离大学开学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葛余把筷子闷进嘴里，埋头道：“我已经给学校打了电话，请了假。”
李岑微微颔首，以示知晓。
在这场沉寂的午饭快吃完之际，葛余轻声问道：“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岑头也没抬，道：“晚上父亲会吃些水果。”
葛余立刻回道：“不是爸爸，是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岑喝汤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十分平淡地说道：“葛余，我会尽量让父亲改变决定，但我无法给你保证。”
这一次葛余没有再辩解，他点头，轻微“嗯”了一声。而后像搭积木一样有条不紊地把食盒一层层的叠在一起，拧紧盖子。
“晚上我会留在医院照顾父亲，不回家了。明天一天应该也不会离开医院。”
葛余不明白李岑这是在示好还是在表达拒绝，留在医院就表示他不会回家吃饭，但他又是那么明确的说出了他接下来的安排。
葛余带着疑惑，提着两个装有残羹剩饭的食盒下楼，在电梯里他碰到了一位膀大腰圆的阿姨。
那阿姨盯着他手上的两个食盒看了几眼，好似无意的把自己手上的袋子抖了几抖，塑料袋的声音格外响亮，葛余以为是自己食盒里残羹剩饭的味道太大，所以他往电梯的角落缩了缩，直到电梯在一楼停下，葛余先让阿姨走出电梯，自己则与其保持三米的距离。
葛余走在后面，看见阿姨手里的塑料袋随着她的步伐晃动，一晃眼葛余竟然看到了一片略微枯黄的白菜叶，仔细一瞧还有蒜皮，土豆皮！这是……厨余垃圾！再联想到方才那间公寓里的小厨房……葛余恍然大悟。
李岑说话就是这样，他不会把话说得太明白，也不会说得很绝对，当他愿意时，你就可以正面理解，当他不愿意时，那你最好反面理解。
把食盒送回家后，葛余去了一趟菜市场。
一座城市的菜市场往往能反映这座城市的发展程度，不是从价格而是从营业时间。
早上是个峰值，退休在家的大爷大妈往往会选择在这个点来买菜。一般的城市也就这么一个峰值。但一座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城市，在18点之后还会迎来另一个峰值。
这个时候你会看见白天在高楼大厦里工作的人们，带着一身的疲惫进入菜市场，他们不擅长砍价，在菜市场停留的时间一般不超过十分钟，买的菜不是半颗就是一根，肉能买上二两都是多的。
葛余就是在这个时间点进入的菜市场，但他有厨娘陪伴，在厨娘熟练的一番杀价后，葛余带着一包蔬菜肉类去往了医院。
他还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所以他先将手里的食物藏进了冰箱里，然后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换洗衣物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上。
在屋子里静坐了一会儿，之前的那位护士小姐推着医疗小推车从门口经过，葛余立刻叫住了她，“刘护士，请您等一下！”
刘护士当然也记得他。见到葛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上次那盒饭，在她交给李父后，就被李父随意地丢在了桌上，直到晚上她去换药，那盒饭都还在那儿躺着，最后被医院保洁的阿姨，毫不留情地丢进了垃圾桶里。刘护士有些许的内疚。
刘护士以为葛余这次又要托她送饭，却不想葛余只是托他给李岑带话。葛余还特意嘱咐，不要让李父听到。
刘护士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一个小护士而已，怎么搞的像地下情报人员一样呢？
刘护士走后不久，李岑就推门进入了房间。见到床上折叠整齐的衣物，他很自然地把正式严肃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换上了一件宽松的衣服，并说道：“是你准备的？”
葛余摆手，道：“是小玲姐给哥拿的衣服，我没有进去！”小玲姐是李家的女佣，家里起居用度的事都是她在管。
“那总是你让她拿的吧？”李岑的语气有些无奈。
葛余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因为到目前为止，李岑都没有用冷冷的语气和他讲话。
所以他决定说出自己得寸进尺的邀请，“岑哥，我买了一些菜，在这儿煮，等会儿你要过来吃吗？”葛余挽起袖子，打开冰箱，准备做饭。
话音刚落，李岑愣了一下，露齿一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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