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一支红尾箭从人群上方呼啸穿过，在空中割破许多家店铺门前高挂的揽客布旗，最终猛顿在那醉汉脚边。

        醉汉吓得往旁边一跳，酒醒了半分，仰头喝道：“谁！哪个不长眼的？”仍紧扯着那姑娘。

        圈子旁的百姓看见事情又起变化，纷纷仰头去瞧，好奇这是哪位英雄出手。

        紧接着又传来三阵箭矢破空之声。一阵飞驰的马蹄声夹在其中。

        卫朝倒吸了口气，连忙扯着少爷的衣领把少爷按弯了腰。人们还未察觉红尾箭的方向，半张着嘴向天张望，等那三支箭飞近了，众人反应了一瞬，连忙抱头鼠窜，你绊了我的脚，我又撞了你的胳膊，叫骂声不停。这一阵骚乱，竟比刚刚醉汉举拳要打人时更加着急混乱。

        顷刻间，一支箭插在卖烧饼那一家的铁锅上，一支箭扎在离醉汉们丈许远那处空荡荡的地上，最后一支箭顿在卫朝脚尖前，断为两截。卫朝已暗将一枚石子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若是那三支箭真要伤人，好及时相救。好在射箭之人的箭法实在不大灵光，人群中无一人受伤。许多地方传来人们很长的一声“呵”，像是松了口气。

        四名醉汉立住，朝来箭方向望去。

        蒋少昆还没听清卫朝刚刚说什么，就被卫朝按弯了腰，紧接着听见周围百姓骚动。他扶着卫朝肩膀喘过气来，这时才问：“你说是谁？”

        卫朝说：“是叶小姐。”

        蒋少昆好像被雷劈中了一下似的，顾不上被卫朝扯皱的衣领，忙踏前一步。若是其他女子，他尚且可以犹豫。可他昨日才见过叶瑰。他跟叶瑰是那样好的关系，他无论如何不能不第一个冲上去救她。

        就在此时，那马蹄声奔近，如奔雷般震动地面。只见一个黑鬃马头先从人群上方冒出来，接着马上出现一位少年。少年衣服鲜红，一手拽缰绳，一手握长弓，背上背着箭篓和刀。

        红衣少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那四名醉汉，高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大道。

        红衣少年直至空地前，才猛把缰绳勒住。黑鬃马仰天长嘶，双蹄跃至空中，以后面两蹄站立。马上少年毫无怯意，手拽缰绳，侧目望着地上的四名醉汉。这一匹黑马，一个穿红衣的少年，好不令人赞叹。

        一人一马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成为百姓目光集中之地。马嘶喊够了，才歇下双蹄，鼻子里喷出一股痛快的热气。少年偏腿从马上跃下，仍只注视那四名醉汉。

        卫朝不禁暗叹道：“好臭的箭法！好俊的少年！”

        蒋少昆也不禁被这红衣少年震住了脚步，心头涌起一阵羡慕。

        红衣少年大踏步走上前去。

        叶家老仆仍然紧拽着小姐的胳膊，口中不停喊：“还我家小姐！”一名醉汉听不耐烦，照老仆胸口踹去一脚。老仆被踹倒在地，滚出去七八步远。

        醉汉们两颊泛红，下巴上的胡子冰凉蓬乱，呼吸时口中喷着臭气。前两名醉汉拽着叶瑰冷眼相望，后两名醉汉挡在少年身前。一个夺过街边猪肉摊的杀猪刀，一个从摊贩手中枪来扁担，分从少年左右两侧攻去。

        红衣少年从背后抽刀，一下将杀猪刀和扁担同时格挡住，双臂用力一掀，猛地将两个醉汉掀开，接着大喝一声，朝另两个醉汉冲去。那两名醉汉见势不好，押着叶瑰连连后退。

        人群中传出一片叫好声。

        卫朝留心观察红衣少年的武功，忽然瞧见后两名醉汉又悄悄靠近过去，想从少年背后偷袭。少年茫然不觉。那一柄杀猪刀的刀刃和扁担梢眼看要落在少年后脑上，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小心！”少年这时感觉到背后凉气，猛然回头，再次举刀将杀猪刀和扁担格挡住。

        持杀猪刀和扁担的两名醉汉这回使全身力气压在少年的刀刃上。少年紧绷着脸腮，未能将二人掀开。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急切的惊叫，原来拽着叶瑰右胳膊的那名醉汉从怀中掏出一柄锃亮的匕首，欲往少年背心疾刺。

        卫朝双指一弹，小石子嗖地撞在那名醉汉手腕上。匕首钢啷落地。两名醉汉心觉不妙，撇下同伴，慌忙往人群中撤退。

        红衣少年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吼叫，右腿蹬地，猛地将杀猪刀和扁担再次掀开，继而双腿飞起，狠狠踹在两个醉汉胸口。两醉汉向后飞撞出很远，跌在地上。红衣少年转过身再去找另两人，却见那两人已然吓破了胆，踉踉跄跄向前奔逃，无意中撞倒了一家铺子前头支帐篷的竹竿。帐篷在人们头顶落下。两人趁乱逃了。

        少年不知道刚刚背后发生的惊险，暗暗鄙视这二人胆子忒小，朝地上“呸”了一口，回过来，地上挨了打的醉汉也手脚并用地钻进了人群里。卫朝笑笑，跟着周围百姓一同高举巴掌鼓掌。一时间街头掌声雷动。

        卫朝叫道：“好小子！”

        红衣少年这时才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脸上一阵羞红，老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他朝卫朝抱拳还礼，接着赶忙上前把叶家老仆扶起，问道：“老伯，你身上有没有事？”

        百姓们再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开。

        蒋少昆心里好一番惆怅，大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却被眼前的红衣少年做了。不知叶瑰以后要怎么看他。

        不过，叶瑰好在是被救下了。他连忙赶上去，见老仆能站起身来，没有大碍，左右顾盼着却不见叶瑰身影，慌问道：“叶姑娘呢？你家小姐呢？”四处大喊着，却哪儿也瞧不见叶瑰。他心中强忍酸涩，转向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正自沉浸在受人赞扬的喜悦中，一边替叶家老仆拍去身上灰尘，一边朝蒋少昆抱拳道：“在下李析天。”

        蒋少昆急问道：“你，刚刚你救下的那个姑娘呢？”

        李析天听眼前人这么一问，神色木讷，道：“什么姑娘？”忽然反应过来，满心喜悦顿时烟消云散，一拍大腿慌道：“哎呀！我这脑子。刚才确是有一位姑娘被他们劫持。完了完了。人呢？”

        蒋少昆怔道：“难道不是你救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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