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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里德尔昨晚大概是去问路了,他目标清晰地来到一处偏僻的驿站然后雇佣了一辆马车──车费是一个夺魂咒。马车夫带着我们超入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马车沿着小路缓慢而又平稳地行驶了下去。在天色逐渐由明转暗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马车夫一声不吭地拉着车转身离开,而里德尔则下车端详着这四周的环境。

        哪怕是住过了昨晚那么糟糕的人类旅馆,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地方简直比这里好太多了。面前的杂草齐腰那么高,一眼望去四野茫茫不见任何一点生气,更遑论提什么人住的地方了,要不是路边一块一侧钉子都掉光了的锈蚀铁牌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小汉格顿”的字样,我都怀疑里德尔是不是问错路了。

        他沉默地走在前面,过了很久我们才碰到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他看起来疲惫又憔悴,似乎是因为看见了不属于这里的外来者,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里都充满了戒备。

        里德尔带着礼貌的微笑询问他这里是否有姓“冈特”的人,村民的脸色更加古怪了,他咧开皲裂的嘴唇笑了笑,“就在山那边山脚下。”,他不怀好意地指了指远处茂密的森林深处──“他们一家可真是疯子。”

        我们显然不可能真的靠双腿翻越那座大山,里德尔消除了那个村民见过我们的所有记忆,然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我们各自施了一个幻身咒,熟悉的像云一样漂浮的感觉又从脚下升腾而起,我们绕着山盘旋了一整圈,最后在一个极度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点不同于苍翠树木的深灰色瓦片。

        里德尔朝着那个布满深灰色瓦片的房顶降落下去,我们平稳地落到地上。这座房子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高大的乔木遮蔽了几乎整片天空,原本应该是非常生机勃勃的景象,却因为这座兀然而立的破房子破坏了宁静祥和的氛围。房子的木门上晕染开一些深褐红色的液体──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血。而房门正中央则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固定着一条样子扭曲的蛇。

        我看着里德尔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我拉住了他的胳膊。

        “要不我们别去了吧,我觉得这里也不一定有人住。”

        话音刚落房子的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毫不客气地撞开了,来人是一个头发油腻蓬乱,穿着破破烂烂掉几颗扣子的衬衫和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裤子的男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男人看起来是出来解决某些生理问题的的,因为他毫不在意地开始解自己的裤子,我连忙转过头,但下一刻一声带着沙哑的嘶吼就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你们是谁!”

        一道红光朝我们飞来,我下意识举起魔杖,但里德尔已经速度更快的施了一个盔甲护身,红光打在屏障上显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同时男人也因为里德尔毫不客气地打出的魔咒倒下了。

        他愤怒地被迫保持着一个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随着里德尔逐渐走近,他的嘴里开始吐出一些不清不楚的词句:“贱人!你是那个贱人!你怎么还敢来找我们!”他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不……你不是他……但你长得和他很像……你是谁……你是谁!”

        男人不清不楚的嘟囔变成了充满怒气的大吼,他像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作为人类的理智一般疯狂挣扎扭动起来,妄图用血肉之躯摆脱魔咒的束缚,红色虚影般的线条在他身上勒出深深的血痕,可血腥的味道仿佛更加勾起了他血液中某些原始而疯狂的本性,他扭动的幅度更大了。

        “你是谁?”里德尔把魔杖紧紧抵上男人的下巴,深深按了下去。皮肉灼烧的气味在空气里蔓延开来,我厌恶地捂住了鼻子。

        “莫芬·冈特!你这个肮脏的贱种!你怎么敢……”男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开始发出一种被掐到濒临窒息的喀喀响声,里德尔皱着眉头像是在想着什么,我同样被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触及了某片模糊的记忆。

        “莫芬……莫芬?这不是梅洛普的哥哥吗!”

        “不错。”

        里德尔的魔杖依然没从莫芬的下巴上移开,那里的皮肉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难看的焦黑。莫芬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像一只濒临死亡的金鱼。

        “梅洛普在哪里?”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们都知道她已经死了。

        “贱种……贱种!”

        “钻心剜骨。”

        “梅洛普在哪里。”

        “呃……她……她死了!死了!”

        里德尔的魔杖松开了一点,男人涨的发白的脸终于活络回一点难看的猪肝色,他拼命咳嗽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里德尔,如同要将那张英俊的脸烧穿一个洞。

        “汤姆·里德尔在哪里?”

        我注意到里德尔问这句话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莫芬好像被老汤姆·里德尔的名字狠狠刺激到了,他又开始扭动着挣扎,嘴里骂着一些不清不楚的话,但还好那些话还算有用。

        我勉强能从里面知道老汤姆里德尔住在山的那边最气派的房子里,而当年梅洛普是怎样为他倾心,又是怎样在他和马沃罗被该死的魔法部抓进阿兹卡班的时候偷走了家里的宝物,然后对那个麻瓜使用了迷情剂并且还可耻的怀上了他的孩子。

        听到这里时很显然不论是里德尔还是我都没有更多的耐心去从他的咒骂里分辨出有用的信息了,里德尔干脆利落地对地上苟延残喘的男人施了一个昏迷咒,把他扔进屋子里捆绑好,并且拿走了他的魔杖。

        “你要去找你的父……额……我是说,老里德尔?”我打赌里德尔既不喜欢我称呼那个住在山那边的男人为他的父亲也不愿我直呼那个和他一样的名字,他看起来对自己的名字厌恶非常。

        里德尔没有说话,他朝我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我撇了撇嘴,还是握住了它,我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学会这个咒语。

        飞行咒很快带我们再次穿越了这座山头。比起冈特家那栋破败不堪的房子,里德尔府实在是要醒目好找的多。

        漆成米色的木栅栏围出一片宽敞的区域,金色的稻草扎成一捆,整齐地摞在花园的一角。靠近围栏的地方种满各式各样的鲜花,而鲜花点缀下的四周又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再往前看,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座拥有气派的青灰色屋顶的三层房子,高高耸起的屋檐下面还掩映着刷的雪白的墙──比起冈特一家,里德尔一家的日子实在是不知道要好过多少倍。

        “你不用进去了。”落地之后里德尔把缩小的纳吉尼和箱子交到我手里,他看起来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没有一点人类将要要见到自己亲眷的情绪,那倒像是去见一个仇人,也是,或许对于老汤姆·里德尔和里德尔本人来说,他们就是仇人。

        后者是前者不愿追忆的可怖当初,前者是后者无法抹去的狼狈过往。

        我点了点头,我的确也不想再进去,谁知道老汤姆·里德尔和莫芬冈特比起来又会是怎样,如果他说出一些比莫芬更奇怪过分的话,我丝毫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在他当初毅然决然选择离开梅洛普的那一刻起,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在他心里就已经死了。

        我拖着纳吉尼爬到一棵树上,这棵树很高,不会有人看到我们在这上面,而好巧不巧这里又正好可以看见里德尔府的大门。

        我就在这棵树上整整呆了三天。

        第一天的日子过得十分快意,我晒着太阳,呼吸着久违的来自高空的新鲜空气。第二天傍晚,里德尔府没有如第一天我们来时看到的那样点起灯,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进出,我有些不安,尝试去感知里德尔的灵魂,但却一无所获——他大约是用了大脑封闭术。我气愤的躺在树杈上,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是和自己的家人享受相聚的时光,说不定他们还相谈甚欢呢。但一点清晰的疑惑在脑海里划过——里德尔是这样的人吗?

        第三天一整天依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快到傍晚时刮起一阵大风,风猛烈的撞击着里德尔府的门,然后把它吹开了,可是饶是如此过了很久也没有一个人来关门。我开始觉得不对劲,纳吉尼中途醒来过一次,她迷迷糊糊地问我:“汤姆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我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说完才发现纳吉尼早就又闭上了她那双黄色的眼睛,我一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条无辜的蛇发脾气,但是不安和焦虑已经快要把摇摇欲坠的心脏给撑爆了,我再也不想管里德尔说的什么“在外面等着他”这样的话。我匆匆对睡着了的纳吉尼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便急不可耐地跳下了树杈。

        一走进里德尔府前面的花园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实在是过于死气沉沉,明明只是过了三天的时间,但是却远不如第一天我们来时那样富有俗气的生机。

        粉色月季的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一边,月光伴着风起把花园里所有东西的影子都拉的忽高忽低,星星从不同方位交错在一起像是要连成一张天罗地网把地面上所有能见到的东西全都吞噬。一阵不知道从何而起的阴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飞快穿过院子,踏进里德尔府的大门。

        一进门我就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荧光闪烁。”我低声说,然后俯下身去──我最亲爱的梅林啊!那是一只手!

        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没有一点生气,很明显是已经死了,我皱着眉头绕过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这种不安终于在我走进饭厅看到桌上已经长出霉点的冰凉菜品以及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两个人时到达了顶峰──这微弱的荧光下这两个人的脸看上去是如此相似又是如此不同,一个年老,一个年轻,一个红润,一个苍白,一个发福,一个瘦削──这是里德尔和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而里德尔的胸膛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莫芬的魔杖握在他手里,他的身边还躺着一本黑色皮面铜包角的本子──那是他的日记本!

        我颤抖着手将日记本拿了起来,一接触到皮面就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我身体里属于里德尔的那片灵魂开始飞速震颤起来,好像和面前这样东西产生了什么奇妙而深刻的共鸣。

        “这是……”我不可置信地翻开了日记本──在此前我从未碰过它一根手指头,那里面原本应该满满当当都是里德尔整齐的笔迹留下的写写画画,但此刻每一页纸张都干净如新,还散发出不正常的莹莹白光。

        一些模糊不清的对话不受控制的蜂拥进大脑。

        “教授,魂器可以制作多个吗?”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是谁会想要将自己的灵魂分裂那么多次呢?分裂一次灵魂就要杀一个人,难道做出一个还不够邪恶吗?”

        “你不会告诉别人吧,汤姆,这只是……正常的学术研究。”

        “当然,教授,这是我们的秘密,我向您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魂器!又是魂器!里德尔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做出了一个魂器!我颓然垂下手,日记本掉在地上,地上有明显的水渍,但是日记本落在上面却没有沾染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水痕。

        分裂灵魂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由掌管生命的主人施布咒语让灵魂自动离体,但另一种更广为人知的也是更邪恶的,为无数想要获得永生的黑巫师所推崇的──弑杀生命。

        在阿努比斯的箴言中有这样的一句话:你取了他的命,你就成了有罪的人,你有罪的灵魂会分裂,而碎片附在枉死的亡魂身上,他会把它带给我,我会知道你的罪恶,等你来的时候,你将被羁押在杜阿特底层,永生永世做苦役受折磨,不得轮回重生。

        当时里德尔问我的时候,我只把这句话当成笑话讲给他听,在我看来,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有限,没有人会用死后不得轮回的代价去换取虚无缥缈又极不稳定的永生。

        可是我错了,里德尔不是一般的人类,他追寻力量追寻强大甚至超过他自己的生命,他将一片灵魂放在我体内,可是这还不够,在他看来这不是万全的办法,他要做出更多的魂器,获得更多的保障,可这势必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弑杀生命的方法危险又极端,根本没有先例可循,他怎么能够就这样轻易鲁莽的尝试!自古以来尝试自己分裂灵魂的人类就没有哪几个有好下场,里德尔亦是如此,他现在倒在这里,神志不清,昏迷不醒,靠着自己分裂出来的一片灵魂和放在我体内的灵魂苟活着。

        作为生命主人的附庸,我当然应该毫不留情地抛下他,痛斥他的愚蠢,嘲笑他的自以为是,任由魔法部的人发现他,让他带着杀人犯的罪名下地狱,他放在我体内的灵魂会逐渐消散,我又可以得到灵猫的形态,我会离开霍格沃茨继续去世界的各个角落遨游,在日后遇到同伴时与他们一起把这件事当作笑料,嘲笑渺小生命的不自量力。

        可是──

        可是他是我进入人类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他给予我陪伴给予我温暖,甚至最后是他将我带进这个人类世界,教我怎样成为一个人类。

        我会抛下他吗?我能抛下他吗?我应该抛下他吗?酸涩的五味杂陈浸润着五脏六腑,我紧紧抱住这具气息微弱的身体,手臂有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

        最初他开始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借着纯血家族的势力在魔法部向上爬的更加轻松的年轻人,后来,当他告诉我他不仅没有打算去魔法部任职,反而是想留在霍格沃兹任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想吸纳新鲜年轻的血液,为魔法界带来巨大变革的革命家,再后来,他带着我打开了斯莱特林的密室,在那个漆黑幽暗的地洞里苦苦追寻自己的身世,我以为他不过是个充满仇恨的复仇者。

        直到现在,直到现在他做出了第二个魂器(并且日后可见还会做更多的),飞跃了死亡,拥有了永生,而他即将继续追寻更伟大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还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欲望到底有多大,我更不知道跟随着他会有怎样的未来,我不是个怯懦害怕挑战的人,我来到人类世界本就一无所有,并没有什么失去是能触动我心肠,值得我惋惜的。可无数充斥着险恶与黑暗而又不可知的未来,却第一次让我感受到莫名的恐慌。

        也许我害怕的甚至都不是那样的未来,而是在那样的未来里,我还能拥有此刻躺在我怀里,沉默狡诈,却又依旧让人心安的少年吗。

        魔杖颤抖着指向心脏的位置,顺着魔力的指引灿烂的光团从胸腔里升起,它盘旋着上升,身后拖下绚烂夺目的流形尾羽。直到停在我的头顶,它才缓缓转动成型,绽放出一朵光芒夺目的金莲。莲瓣一片片散开,虽为虚无但却饱含滂沱的力量,光是靠近它都能让人感觉到和煦而如沐春风的生命之力。这是生命女神缔造灵猫时使用的灵力,它赐予我们生命赋予我们灵魂,只要这团灵魂应力不消散,我们就将永远活在这个多彩的世间,纵享一切美好与甘甜。

        “只有灵魂才能偿还灵魂。”

        这个人类是我的。

        我不要他离开我。

        我控制着魔杖想要扯下一片金灿灿的花瓣,但那看似松散绽开的花实则相连的十分紧密,不论我怎样转动魔杖它们都只是发出轻微的颤抖和警告的嗡鸣,而我怀里的里德尔属于生者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孱弱了。

        “不……”我第一次这样害怕生命流逝的速度,拿着魔杖的手用力劈下,一片完整的花瓣从上面掉了下来,悬浮在杖尖,与此同时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野蛮地把五脏六腑强扭着交换了位置。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逆流而上,直冲心脏,眼前是一片漆黑模糊的眩晕阴影,四肢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但我不能停下!

        花瓣如有盈盈的翅膀的一般轻巧地飞舞盘旋着靠近里德尔的心脏,明明是不到半英尺的距离,却好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心脏已经支撑到了极限,腥甜的血液从喉头涌入口腔,绽出一朵朵血色的雾花,我不知道撕扯下一片灵魂应力居然是这样的滋味。

        终于,花瓣完好无损地落入了他的胸膛,我抬起失焦的双眼勉强控制着那团灵魂应力回落到身体里,不受控制地一头栽倒在地上。混沌之中,属于人类温热而又微弱的吐息喷在手背上,带来身边微弱轻缓,但却依然存在的规律起伏。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任眼皮沉重地耷拉了下去。

        直到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我也能无比笃定那就是坠入深渊的开端。我开始恐惧,开始害怕,开始在乎。如果那时我便能明白,在乎的背后,还有怎样一种更为深层的含义,那该多好。

        那是独属于人类的,不同于简单的交合与繁殖,如此繁盛又如此绚烂,让人如上云端又如坠地狱,琢磨不透又飘忽不定,能让一个人甘愿付出一切的情感。

        从此以后,灵魂不再是安然无垢的模样,陪伴也不再是单纯无暇的温暖,命运信口开河的玩笑从来都不会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它们终将化作生命中至死方休的纠缠。

        我将与光明远离,再远离。在黑暗中沉沦,再沉沦。

        可生命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到底是生活在光明璀璨还是幽暗密闭的角落里,而是在于那个角落里,是否有一个人,让你为此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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